“你這簡直是危言聳聽!我不過是乞求田家伯父伯母成全我與桃兒的婚事而已,我哪裏辱沒聖賢了?”


    王秀才一下子爬起來,麵上顯露兩分被羞辱的神情。


    “陳秀才,你可不要故意歪曲罪名,我們現在說得是婚嫁之事。”


    王秀才和陳長安同在集賢書院,陳長安雖然低調,但是就那名列前茅的成績,學子們大都認得。


    陳長安語氣平靜,“我說的就是婚嫁之事。”


    “敢問王秀才,田大山與劉翠花於你何關係?”


    “未來嶽家。”


    “兩家已換婚書?”


    “田家退迴了。”王秀才蹙眉,心底有不好的預感。


    “那就是沒有關係了。”


    “可我兩家已換定親信物!”


    “大楚律法隻認官府蓋印婚書,定親信物不算。”


    “你胡說,若是不算,我兩家何必交換定親信物?”


    “看來王秀才律疏學得甚為淺薄,大楚戶婚法婚嫁卷言:民有私交,非法理也,婚嫁行官書,法理也。”


    也就是說,民間私自交換的定親信物不算法理內,官府不認,隻認官府發放的婚書。


    這婚書,是兩家交換簽了姓名,官府方能蓋印的。


    “所以,王秀才,你與田家並無任何關係,是也不是?”


    王秀才麵色漲紅,囁嚅著沒反駁。


    “你還私自捏造與田家女有私,是也不是?”


    陳長安又問了,王秀才一下激動了,“我何時捏造?我對桃兒一見鍾情是真,將要成婚也是真。”


    “可你與田家女並未成婚。”


    “你!”


    “並未成婚便如此親昵稱唿一個未出閣女子的名諱,此行為輕浮,毀壞女子清白名聲,為賤人爾。”


    這裏的賤人,是指品行卑劣的人。


    “你胡唚,我與桃…田家女已有婚約,馬上要成婚且兩情相悅,稱唿親昵些,有什麽不可以?”


    陳長安淡淡挑眉,“你既說與田家女兩情相悅,你二人是否已私相授受?”


    王秀才請來的辯師早已與他說過,要咬死與田家女有私情,隻要隨意拿出一份貼身物件,說是田家女的就行。


    是不是真的不要緊,隻要把田家女的名聲搞臭,讓大家覺得是田家想多要好處,那對王家就越有利。


    “自然是,我們還互贈了禮物。”王秀才掏出一個緋色的荷包,看熱鬧的百姓一片嘩然,衝著田家人指指點點。


    “不是,不是,他胡說,我家女兒從迴來就很少出門——”劉翠花急了。


    “劉氏,莫胡言。”陳長安及時打斷,安撫地看了一眼劉翠花,而後,看向王秀才,目光凜冽,“王秀才有什麽證據證明這是田家女所贈?”


    “這…這等私密物件怎麽好證明的。”


    “不能證明那就不是。”


    “怎麽不是了,就是田氏親自贈予我的。”


    “何時何地?可有人證?”


    王秀才汗如雨下,隻覺陳長安步步緊逼,便忍不住想去瞧自己的辯師高辯師。


    陳長安跨了一步,擋住王秀才的視線,再次質問,“是也不是!若是偽證,品行有虧,你秀才的名頭是要被削的!”


    一直未出聲的高辯師出聲了,“大人,對方辯師有威逼恐嚇之嫌。”


    崔評捋著胡子,看向陳長安,“陳秀才,注意言辭。”


    陳長安退開,似笑非笑看著高辯師,恢複平靜的語氣,“王秀才可有人證?”


    說實話,王秀才往日看陳長安,都是挺柔和一人,剛才那一瞬間,卻感覺陳長安像一頭狼。


    死死盯著他的感覺讓人膽顫。


    “沒,沒有人證。”王秀才不敢說謊了。


    而後,陳長安轉頭朝堂上的崔評一拱手。


    “大楚非前朝,見官便跪,見主又跪,我朝開國,太祖皇帝曾言,人者,立錐天地,當作人傑,唯跪天地君親師,不可自賤也。”


    “王秀才與田家叔嬸,非親非故非恩,他以此重禮相待,不是乞求,是強逼,以禮法逼人,以強權逼人,乃無德也。”


    “與田家女更無私情,便故意捏造不實私情,毀人清白,自賤亦浪蕩,他還是秀才,讀聖賢書,卻不行聖賢事。”


    “有辱斯文亦辱聖賢,是以,學生要求懲處王秀才。”


    高辯師本來還想反駁,一聽陳長安搬出太祖皇帝,一下子啞火了,瞪向王秀才。


    這王秀才不是說田家人是田舍郎,家中無餘財,請不起辯師,他才沒多準備的。


    “嗯,有理,那就打王秀才十手板。”崔評笑了笑。


    高辯師及時出聲,“大人,秀才乃士人之身,平常百姓怎可打得,不若去集賢書院請教諭前來懲處。”


    誰知崔評擺手,一笑,捋了袖子,“不用麻煩集賢書院的教諭了,本官來就行。”


    “……大人怎可如此屈尊降貴?”高辯師沒反應過來,雖說知縣管著整個薊縣的百姓,明頭上也算是學子們的老師。


    但是親自打秀才的知縣還真沒見過。


    “怎麽,本官沒這個資格?”


    說話間,崔評已經從師爺手裏拿到了戒尺,朝著王秀才走去。


    “打得,打得。”高辯師不說話了。


    “伸手,王秀才。”崔評笑眯眯地。


    王秀才心頭一下有底了,不管如何,這位知縣大人一定是偏向他的。


    於是伸出了手掌。


    幾息後,縣衙裏發出一聲慘叫。


    嗷——


    崔評看似輕飄飄的一打,讓王秀才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聲。


    那手掌肉眼可見的腫了起來。


    “嗷嗷嗷——”


    崔評隻第一板停頓了一下,接下來的九板都沒停頓。


    一瞬間,縣衙裏隻聽見了王秀才淒慘的嚎叫聲。


    觀看的百姓皆是惴惴地往後退。


    孟檀暗自搓著手掌心。


    [這老頭果然不是好人,打人太狠了,真嚇人,不過這王秀才是真不要臉啊,再狠點!]


    崔評:……


    路過孟檀時,崔評瞪了一眼孟檀。


    孟檀:???


    這老登有毛病吧?


    “繼續。”坐下的崔評一揚手。


    高辯師先站了出來,這要是讓陳長安繼續說,他感覺王秀才得進去。


    這人動不動就是什麽法理,還搬出太祖皇帝來。


    “大人,王秀才有錯,但是他隻是錯在過於心急了,他待田家已是極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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