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觀良上前幾步,走到兩位星神麵前。


    他語氣熟稔,好似在與久別重逢的老友寒暄。


    “您這話說的——”


    “您都沒死,我怎麽可能會死?”


    觀良垂下眼,與阿哈對視。


    他都能忍受羨魚,怎麽可能忍不了阿哈呢?


    觀良笑了起來。


    “您可是那位的摯友啊,論關係,誰能比得過您呢?”


    “遇到什麽好事,那位肯定最先想到您啊。”


    阿哈身體後仰,大咧咧地翹起腿,抬腿時,還在觀良的黑色衣擺上留下一個極為明顯的鞋印。


    星神瞧著觀良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沒變過。


    不愧是摯友的下屬。


    祂歎道:


    “這次來仙舟可太沒意思了。”


    觀良頗為認同地點了點頭。


    “是啊,真可惜,那位滅絕了您喜歡的種族。”


    “不然這一次,還能讓蟲族陪您。”


    阿哈抬手一撩頭發。


    “沒關係啊。”


    祂輕抬下巴,哼笑出聲。


    “這不是還有你們的「帝弓司命」嗎?”


    嵐:“……”


    在一人一神對話時,嵐隱隱察覺到了觀良的惡意。


    祂這才想起尚未成神的那段過往。


    那時,阿哈曾經險些殺死觀良。


    隻是……怎麽又和蟲族扯上關係了?


    八竿子打不著啊。


    嵐想不出個所以然,隻得下了定論,


    能和蟲族扯上關係,那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觀良:“……”


    不愧是星神。


    他竟然無法反駁。


    若是表露出異樣,發作此事,阿哈反倒會占據道德高地。


    這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話,怎麽就想到別處了?


    兩者對比,羨魚都顯得格外有人性。


    觀良五指並攏,抬手朝門口的方向示意。


    “請吧,「常樂天君」。”


    阿哈站起身,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微型玉兆。


    祂搶先一步,將其放在感應區。


    觀良的視線隨之移動。


    那是丹鼎司內部使用的通行憑證。


    除了這枚玉兆,他們在進入丹鼎司時,還要進行麵部識別。


    可這東西要是落到敵人手上……


    若是對方擅長變換容貌,豈不是能輕鬆混進丹鼎司?


    阿哈隨手把玉兆扔給一旁的侍衛,接著不由分說地攬住嵐的肩膀。


    “我們去哪兒啊?十王司?”


    觀良抽離思緒,笑道:


    “當然是送您離開啊。”


    阿哈笑問:


    “怎麽?防著我啊?我是那種給摯友捅刀的類型嗎?”


    觀良聽後,停下腳步。


    他迴過頭來,似笑非笑道:


    “您不是嗎?”


    你若不是背後捅刀……


    羨魚又怎麽會死?


    觀良沒有再看星神臉上的表情,轉而繼續朝前走。


    出了丹鼎司,阿哈突然上前幾步,掏出一樣東西。


    待觀良和嵐看清後,皆是一愣。


    是中子槍。


    阿哈將中子槍遞給觀良。


    “哎呀,真可惜啊。”


    “這種特殊的場合……我也很想去啊。”


    “沒辦法,我還有別的事,那就讓嵐替我送上祝福吧——”


    祂猛地頓住,無奈攤手。


    “算了,這家夥能說出什麽好話……還是幫我帶一句話吧——”


    嵐當即打斷道:


    “你隻是覺得,他不願意見到你。”


    阿哈:“……”


    嵐,你說話不看場合的嗎?


    嵐繼續道:“還有,你認為他會對你動手。”


    阿哈:“…………”


    祂一時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是啊,如果是摯友——


    對方一定會親親熱熱地攬住祂的肩膀,對祂說:


    “我親愛的摯友,以你我的關係……怎麽還用分身出席我的婚禮呢?未免太見外了吧。”


    盡管摯友這一次有了些許人性,但……


    那可是羨魚啊。


    對方擔任帝國領袖時,曾對子民說:


    “為我弑神吧——”


    這句話的真實含義,則是:


    你們是我的,那就為我而死吧。


    這樣的存在……怎麽能用常理來揣測?


    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人在婚禮上大開殺戒。


    可摯友是開創先例、製定規則的人啊!


    誰知道對方會不會突然捅祂一刀……


    阿哈笑了半天,心中不由得感到困惑。


    祂看向觀良,眨巴著眼,問:


    “你們就沒想過揍祂嗎?”


    觀良平日愛穿大袖衫,此刻寬大的袖子總算派上了用場。


    他將中子槍塞進袖中,微笑著說:


    “您說笑了,我們怎麽可能會和祂動手呢?”


    阿哈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明白了。


    隻有摯友揍過「巡獵」。


    觀良懶得再與星神耗下去,離開前,他皮笑肉不笑地說:


    “仙舟有個成語,叫做入鄉隨俗。”


    “兩位既然來了仙舟,也請遵守這裏的規矩。”


    “別讓我們為難啊。”


    坐上星槎後,觀良緊皺眉頭,一手使勁抖著被阿哈踹了一腳的衣擺,一手拿出玉兆,詢問羨魚的位置。


    發完消息,他切迴備忘錄。


    裏麵記著他尚未完成的工作。


    例如,處理完前任上司的爛攤子。


    再例如,解決六司內部的隱患。


    如果能讓羨魚放棄給嵐拉仇恨,那就更好了。


    最後,是觀良刪改過無數次的離職申請。


    他每更改一次,文檔上顯示的時間就會跟著一起變。


    觀良何時打下了第一個字?


    他早就忘了。


    觀良隻隱約記得,那時羨魚還是曜青的將軍。


    不知羨魚又作了什麽妖,觀良被對方氣個半死,氣得他在床上輾轉反側,遲遲沒有睡意,於是點開了備忘錄。


    很快,羨魚給出迴複,表示要迴去拿些東西。


    觀良從思緒中抽離,看到地址,他的眉頭皺得更深。


    那是羨魚最常住的宅邸,麵積極小,僅有幾百平,唯一的優點,就是地段不錯。


    隻需步行,便能抵達太卜司。


    羨魚說拿東西……拿什麽東西?


    那套房產根本放不下什麽東西啊。


    觀良告知司機地址,隨後放下玉兆。


    星槎外,兩位星神一時無言。


    嵐目送星槎離開,隨後側過頭,與阿哈對視。


    “那時,你沒有殺死倏忽。”


    祂定定地看著星神,問:


    “為什麽?”


    阿哈的笑容透著微不可察的茫然。


    像是早已將此事遺忘,也像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祂歪了歪頭,問:


    “這重要嗎?”


    嵐篤定地說:“重要。”


    追根溯源,倏忽是一切的導火索。


    而提前知曉真相的阿哈,為何會留下倏忽?


    究竟是為了找樂子?


    還是……為了重傷的元帥?


    阿哈盯了祂一瞬,搖頭道:


    “你不像是他帶出來的繼承人。”


    摯友隻看重結果,從不在意過程。


    從結果來看,摯友死了。


    嵐身為摯友的繼承人,卻在追問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怎麽?祂說了,嵐就會相信嗎?


    等等——嵐這個家夥毫無幽默感,當然是說什麽就信什麽啊!


    阿哈直視前方,視線定在虛空處,狀似在迴想著什麽。


    “這個問題啊……”


    片刻後,祂歪了歪頭,說:


    “我不知道。”


    嵐神色淡淡,平靜地說:


    “我知道了。”


    “你是為了元帥。”


    阿哈像是被膈應得不輕,眉頭緊蹙,表情變得奇怪起來。


    祂忍不住問:“真的沒人揍你嗎?”


    嵐瞥了祂一眼,迴道:


    “沒有。”


    阿哈立馬伸出手,對著嵐指指點點。


    “好啊,你竟然敢罵摯友不是人——”


    嵐:“……”


    另一邊,觀良跨過門檻,穿過庭院,步入會客廳。


    他最先看到的,是幾近頂到天花板的、由紙質信用點構成的蛋糕塔。


    旁邊還放著一束芍藥。


    觀良冷笑。


    這種特殊場合……


    羨魚出手,最少也是一億巡鏑。


    鮮花至少要比仙舟街道上的花壇大吧?


    這一看就是鏡流給羨魚送的。


    羨魚,你還說迴來拿東西?拿什麽東西?


    你他○就是在秀恩愛!


    觀良在心裏怒罵羨魚。


    他罵了一會兒,羨魚拉著行李箱來到會客廳。


    觀良雙手環胸。


    “你這是……打算跳過婚禮儀式,直接度蜜月?”


    羨魚瞥了他一眼,隨手將行李箱收進係統背包。


    “不是啊。”


    “等會兒送我迴酒店。”


    話說完,羨魚走向蛋糕塔和那束花。


    轉瞬間,它們消失不見。


    觀良皺起眉頭,跟上羨魚的步伐,兩人朝外走去。


    “迴酒店?你要去找讚達爾?”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不是前幾天才結婚嗎?”


    他們快步上了星槎。


    升上擋板,與司機隔絕後,羨魚歎道:


    “臨時有事。”


    “是第二席。”


    觀良瞬間懂了。


    “那位學者是想讓波爾卡·卡卡目出手,隱瞞你的姓名和容貌?”


    羨魚搖頭。


    “不是,是為了……”


    他停頓一瞬。


    是為了「宇宙創生」。


    是為了升維。


    說是為了更改低維世界的命運……


    歸根結底,不過是為了自己。


    羨魚輕聲說道:


    “是為了科研。”


    他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


    “再說了,人情債最難還了。”


    觀良大致聽明白了。


    一部分人舉辦婚禮,是為了收迴之前給出的份子錢。


    羨魚不缺巡鏑,受邀而來的賓客同樣富有。


    極為特殊、需要仙舟重點關注的,是讚達爾邀請而來的、「天才俱樂部」的一眾成員。


    在羨魚看來,這類人不會給份子錢。


    至少也得送技術吧?


    在這種緊要關頭,羨魚能倒欠賓客人情嗎?


    這不就跟羨魚遇到倒地不起的金人,反手將其送往工造司維修、甚至還倒貼巡鏑一樣離譜嗎?


    哦,還是有可能的。


    除非這個金人是馬蒂。


    觀良心中並不認同羨魚的想法。


    讚達爾對仙舟抱有惡意,同時又極為了解羨魚。


    這樣的人……會默許其他天才幫助仙舟、分享技術嗎?


    觀良到底是沒說什麽。


    他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從袖口中掏出中子槍,遞到羨魚麵前。


    對方平日裏看起來風輕雲淡,看到中子槍時,明顯愣住了。


    羨魚接過。


    他翻看了一會兒,輕聲說:


    “……沒有任何使用記錄。”


    羨魚出神片刻,旋即笑道:


    “……有意思。”


    下一瞬,中子槍消失了。


    觀良聽不出個所以然。


    羨魚也沒有向他解釋的意思,隻問:


    “觀良,如果有人間接殺死了你,重來一次,你會怎麽做?”


    觀良心知,羨魚說的是阿哈。


    他深深地看了羨魚一眼。


    “當然是殺了ta。”


    羨魚又問:


    “那麽,如果有人殺了你成千上萬次,你會怎麽做?”


    觀良迴道:


    “我會把ta千刀萬剮。”


    羨魚繼續追問:


    “要是你、乃至整個星海,都無法承受ta的死亡呢?”


    觀良眯了眯眼。


    “那就韜光養晦,等待時機。”


    “無論如何,我都要捅ta一刀。”


    “反正……隻要不弄死ta就行。”


    羨魚笑出了聲:


    “是啊……”


    “真是太有意思了。”


    “星神……竟然也擁有感情嗎?”


    兩人沉默片刻,觀良冷不丁道:


    “怎麽?你信了阿哈的鬼話?真以為祂把你當摯友了?”


    羨魚以手支頤,側頭看向觀良,笑道:


    “這話說的——我明明有很多摯友啊。”


    觀良嘴角一抽。


    “你對摯友的要求,未免太低了,需要我提醒你嗎?阿哈之前差點殺死我們。”


    羨魚點頭。


    “有道理,那種隻用分身靠近我的摯友,不要也罷。”


    “用星神身份與我接觸的,才算得上是摯友啊。”


    “如果祂能幫助我,那就更好了。”


    觀良倍感不妙。


    “你還惦記著給嵐拉仇恨呢?”


    羨魚挑眉:


    “不然呢?”


    “讓仙舟人拿命去演這出戲?”


    觀良聽明白了。


    合著你準備讓星神演戲啊!


    羨魚看起來頗有興致,與觀良討論起先前提過的軟飯男人設。


    觀良一邊硬著頭皮聽羨魚如何吃軟飯,一邊在心裏暗罵對方。


    羨魚,到底是誰給你的靈感啊?!


    你和軟飯兩個字沾邊嗎?!


    怪不得你會找阿哈呢!


    前任元帥是軟飯男……


    這可真是個天大的樂子!


    阿哈肯定會幫你的!


    不行!等我收拾完你的爛攤子,我立馬離職!


    觀良忍了一路,等他把羨魚送到酒店,又讓司機返迴元帥暫居的府邸。


    他從庭院走到池塘,再穿過連廊來到書房,語速極快地說出羨魚的打算。


    華緩緩搖頭。


    “這不是重點。”


    觀良反問:“那重點是什麽?”


    華拿起桌上的相框,向觀良展示。


    她指著合影中羨魚臉上那幾近於無的、眼尾處的痣,語氣嚴肅地說:


    “是父親的這顆痣。”


    “是破財之相啊。”


    觀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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