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徹起身,向天子一揖:“此詩願為父皇作。”


    天子頷首:“可。”


    為天子作,那便是獻給天子,詩情出發便可從天子角度。


    周徹沒有傻到自己作一首,哪怕他穿越後意識疊加,學什麽都變快,各方麵素質大幅度增長。


    萬一留下爭議,乃至翻船,那就不好了。


    自己抄一首,再作一些無傷大雅的改動……


    沉吟中,周徹托起一根酒杯:“替我將酒滿上。”


    “滿酒就不必了,殿下已經喝的夠多了。”蕭焉枝不冷不淡地道。


    言外之意:你剛才撒酒瘋,已經砸死我們一個人了。


    還喝,那你不得大庭廣眾下就地變身禽獸?


    周徹愣了一下,笑道:“郡主對我這麽關心?”


    砰!


    兩道拍桌聲同時響起。


    梁乙甫、周漢被一秒激怒,恨不得當場給周徹嘎了。


    “哈哈哈……”三皇子大笑,道:“詩總不能幹吟吧?那也太澀了些!不過既然郡主已經開口,倒也不好駁了您的麵子……”


    他左顧右盼,站起身來,從護衛甲士手中拿過一條大槊來:“我聽說六皇弟近來多學弓馬刀槍,且天賦了得,請為父皇舞槊而賦之。”


    “父皇,這可以嗎?”


    周鬆滿麵堆笑,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蕭焉枝麵色一緊,急切便要起身。


    棋盤都能摑死一個,你還給他遞條大槊去?


    “可以!”


    她尚未起來,天子便已笑著開口:“不止賞文,更得觀舞,豈有不可的道理?”


    “好!”


    周徹沒有拒絕,右手橫槊,左手舉空杯:


    “置酒高殿,親交從遊;中廚豐膳,烹羊宰牛。”


    “秦箏慷慨,齊瑟和柔。陽阿奇舞,京洛名謳。”


    開頭數言,周徹改陳王之詩,描繪同時,吹捧一番酒宴的規格。


    李抱石冷冷而笑:“烹羊宰牛之言,也算高雅之聲嗎?”


    先聲奪人,當麵直踩,表示你不如我。


    周徹沒有理會他,而是將目光看向最左側,那裏坐著許多名士和著名學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端坐之人,聞言皆露喜色,紛紛舉杯,以示謝意。


    梁乙甫頭顱向蕭焉枝靠近一些:“你聽得懂嗎?”


    蕭焉枝表情平靜:“詩是好詩,尚未見他如何反駁。”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這一句呢?”梁乙甫嗤笑:“似乎還在談景說情,酒宴有感?”


    “明白還問?”蕭焉枝懶得理會他。


    李抱石卻眉頭微皺。


    這幾句看似依舊平靜,但樸實的詞語中,卻流露出一股中正大氣。


    非文字精煉於胸者,不能為之。


    對方不輸文采,卻在緩緩鋪墊……是在彰顯其大度,還是為酒宴重新恢複平和氛圍?


    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在座的漢家貴人們,顯然漸漸從方才自己的詩中走出,麵有陶醉色。


    啪!


    周徹左手一揚,棄了空杯,昂首夜空:


    “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


    皓月懸空,何時可入我胸懷?蓄懷之憂憤,噴湧而出!


    從鹿鳴之野的安寧,陡然切入當空皓月,激懷之情隨之而來。


    所謂憂與憤,是指李抱石之詩以及並州之為麽?


    周徹身體微轉,大槊一抬,指向李抱石所在。


    漢人一喜,胡人一凜!


    梁乙甫兩眼直瞪:“殿下詩不如人,難道要故技重施,以槊爭先?”


    周徹嗤笑連連,又道:


    “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繞樹三匝,何枝可依?”


    烏鵲向南,卻不得依?


    何為烏鵲?槊之指也!


    何為南飛?胡北漢南!


    周徹收槊,又麵群臣,大讚曰:“山不厭高,海不厭深!”


    唯誌在巍峨者可聚高山,唯胸懷壯闊者方能成海!


    這一句在此,是稱讚在座各位有高山之德行、闊海之誌向。


    也隻有這樣的人物,才會自然而然的留在大夏,繼續為天子效力。


    好話人人都愛,何況這麽有格局的好話?


    滿座群臣名士,個個喜上眉梢,舉杯不絕,一派歡慶。


    周徹將槊頭拄地,麵向天子,躬身稱頌:


    “網開三麵,天下歸心!”


    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走者去,獨留一麵。


    是君主之仁德,也是君主之寬懷。


    別以為你跑了我會很難受,你本非我網中人,我也不在乎——因為我之寬懷仁德,已得天下人歸心,哪缺你一個?


    這一句,不隻是給天子挽尊,還是狂拍彩虹屁。


    “哈哈哈!”


    天子開懷大笑,頷首不止:“好!好一個網開三麵!”


    “六皇子之詩文斐辭華,立意高深,更兼氣象喜慶,深合今日之宴,遠勝李詩!”


    天子高興到直接下結論,都不給眾人討論的機會,將自己的酒端起交給身邊侍從:“來,將此酒賜予六皇子!”


    侍從奉酒而來,周徹連忙接過,躬身道:“謝父皇賜酒!”


    說完,就要飲盡。


    “殿下且慢!”李抱石開口。


    周徹目光稍側,動作卻不停,仰頭一口飲盡。


    李抱石已走到他跟前,見他將酒飲盡,即刻駁斥:


    “今日之宴,喜從西原而來,是因郡主和親。”


    “而觀漢地之內,大臣叛離、邊地自亂!何以言喜?又何言與氣象喜慶與宴合?我看是愁中強作樂!”


    “至於‘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無枝可依’,本就是不吉之兆!”


    “我認為,陛下之斷,有失公允。”


    “殿下此詩,遠不如我。”


    這話一出,天子臉上笑意收去,群臣大怒——但還等不到他們發作。


    周徹拋杯,拔槊而起,酒怒上頭,喝罵道:


    “胡奴和親於我,是勢弱求全也,如何不是我漢家之喜?”


    “所謂大臣叛離,便如你這背國之雀一般,是我漢家汙物自去,如何不喜?”


    “烏鵲不祥之物,舍南投北,於我大益,自是吉兆!”


    “你這背國不忠的髒汙,準你入席,已是吾皇寬宏,怎敢曲解我詩,咒我漢家?!”


    言訖,手起一槊,刺貫其軀!


    ——反派的詩是我胡改亂綽的,將就看。


    主角的詩,原本我打算照搬曹老板的短歌行,但覺得全抄並不符合,所以和曹植的略作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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