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末刻(上午十一點)


    潘樓正街本就熱鬧,


    今日又逢中秋佳節,這街上更是人來人往行人如織。


    街上一處木樓外人尤其的多,


    掛著‘四寶齋’的牌匾下,人圍了裏三層外三層。


    圍觀百姓嘰嘰喳喳的說著話,


    “這怎麽不讓進去了?”


    “東西還是一折售賣麽?”


    “讓讓,不讀書寫字的在這兒幹嘛!”


    “這買到一轉手就能賺到啊!”


    這時,


    一名管事打扮的中年人在店鋪門口拱手喊道:“諸位,店裏的東西都已售罄!大家散了吧!散了!”


    “啊?”


    “來晚了呀!”


    “怎麽這麽快!”


    看著最後從店鋪裏走出來的幾人,周圍的百姓紛紛失望的感歎道。


    “散了!散了吧!”


    店鋪管事繼續拱手道。


    待眾人逐漸散了,


    管事這才轉身走了進去。


    “唉!”


    看著空蕩的店鋪,管事歎了口氣後擺手:“打烊!”


    剛才最後走出來的幾人還沒走遠,便有閑漢上前拱手道:“幾位手裏的東西,賣麽?”


    穿著體麵的幾人雙手滿是采買的東西,搖了搖頭。


    四寶齋不遠處,


    潘樓三樓上,


    雅間外的外廊上,


    有一看便是官宦子弟的幾個青年看著這番熱鬧說著話。


    其中一人麵露疑惑,道:“聽說那是柴家的店鋪,柴家兄弟我認識,他們既不參加科舉,這柴家的店鋪在慶賀什麽?!”


    說完後這人看著其他幾人:“幾位兄長可知道?”


    聽到這話,外廊上的幾人都將目光投向了一人。


    “吳兄,您姑姑便是吳大娘子,定然是知道的吧!”


    一人恭維的說道。


    被稱作吳兄的青年合上紙扇在手上一拍,和梁晗有點相似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指著恭維的那人道:“哈哈!陸兄,其實我也是略知一二!”


    這‘吳兄’便是梁晗任職戶部的舅舅家的表哥;


    ‘陸兄’乃是禦史台陸幸均大人家的兒子。


    看著街上熱鬧散了,‘陸兄’一邊伸手示意眾人迴雅間,一邊笑道:“吳兄說說?”


    說著話,


    眾人迴了雅間落了座。


    梁晗表哥笑著道:“諸位來京不久所以不知。襄陽侯老侯爺已故的夫人、平寧郡主的母親出身柴家!乃是如今柴家家主的姑姑!之前柴家來汴京的時候辦飲宴,便是在齊國公府!”


    “哦”


    雅間中眾人恍然大悟,紛紛點頭。


    “聽說齊國公府小公爺齊衡,年紀輕輕便中了舉,這是為此慶賀?”


    有人出聲道。


    梁晗表哥讚許的笑著,點了點頭。


    “多謝吳兄為我等解惑!”


    眾人紛紛舉起酒杯道。


    幾人幹了杯中酒,吃菜的時候。


    “公子,我等迴來了!”


    雅間門口,


    抱著不少文房用品的幾個小廝出聲說道。


    “快,拿來讓我瞧瞧。”


    梁晗表哥笑著道。


    很快,


    小廝將用長條木盒裝著的毛筆送了過來。


    “嘶!吳兄,這是最好出鋒的綠絲紫檀狼毫筆啊!真是一折買的?”


    最後一句話是朝著吳家小廝說的。


    “迴陸公子,是!我們買的時候,瞧著那店鋪管事可是心疼呢!”


    “哈哈哈哈!這筆平日裏作價九十多兩,如今不到十兩便能買過來,那管事能不心疼?”


    狼毫筆不是野狼的毛,而是黃鼠狼的尾巴上的毛,硬而有彈性。


    史上的書法大家多是用此種毛筆。


    柴錚錚名下的四寶齋中,


    此等毛筆用料貴重,哪怕是原價一折也是近十兩銀子,


    而平常毛筆,好的不過二三百文,所以哪怕這類毛筆一折售賣,也不是平常人家能買的。真要買到,可就發財了!


    說著話,


    雅間中的幾人看著屏風外,各自小廝買來的不少好東西,麵上笑容更甚。


    眾人又欣賞了一番各自買來的好墨、好紙和好筆之後,梁晗表哥歎了口氣:


    “可歎,我家沒請到莊學究這般好的先生,不然我定然也能早些過了鄉試!”


    聽到這話,


    雅間中的眾人紛紛點頭。


    盛家學堂六個學生,全部第一次參加鄉試,然後全都過了,這在汴京也是不多見的。


    “吳兄,你可知道盛家是如何請到莊學究這般名師的?”


    興國坊,


    寧遠侯府,


    前院兒,


    仆役們有的正在打掃著庭院內的炮仗碎屑,有的正在查看主家賞下來的荷包中的銀錢。


    後院兒廳堂中,


    白氏一臉笑容的站在桌子旁,從平梅和常嬤嬤手中接過遞過來的餐盤擺在桌上。


    “母親,我來吧!”


    平梅笑著說道。


    白氏笑著搖搖頭:“記得小時候我在閨中當姑娘的時候,家中一有喜事,便是母親她親自擺盤,今日我高興.”


    白氏身旁的常嬤嬤笑著點頭肯定。


    平梅也點了下頭,接過了女使端來的另一盤菜肴。


    “母親,我也來!”


    廷熠笑著從平梅手中接過菜肴。


    白氏笑了笑後,側頭看著門口道:“侯爺怎麽還不迴來?”


    話音未落,


    顧偃開便帶著一身線香的味道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臉得色,根本壓不住嘴角的顧廷燁。


    廳堂中的眾人趕忙各自福了一禮。


    顧偃開大馬金刀的坐在桌前,道:“四房、五房的不過來?”


    白氏繼續布著菜,滿是笑容的表情沒變,點頭道:“是!說是晚上再一起聚聚!”


    顧偃開點了下頭。


    平梅和廷熠對視了一眼後,一起敬佩的看著白氏。


    顧偃開瞧著顧廷燁,抬了下下巴,道:“都坐吧!大娘子,也坐!”


    眾人落座,


    坐在平梅下首的廷熠看了眼顧偃開後,道:“父親,大哥哥說有信給二哥。”


    “嗯!給他吧!”


    顧廷燁從廷熠手中接過信封,疑惑的看著妹妹:‘怎麽這麽快?’


    “二哥,大哥去赴任前留的。”顧廷熠笑著道。????“大哥,他.他一開始就以為我能中舉?”


    顧廷燁收起笑容看了眼嫂嫂平梅,遲疑的問道。


    平梅笑著點頭肯定。


    顧廷燁低頭連忙拆信。


    廷熠坐下後見二哥沒注意她,她有些緊張的看著平梅,平梅湊到廷熠耳邊,用極低的聲音道:“放心,另一封中不了舉的已經燒了。”


    廷熠高興的連連點頭。


    白氏幫顧偃開斟酒,看著讀信的顧廷燁瞪大眼睛,逐漸嚴肅的表情,關切的道:“燁兒,怎麽了?”


    顧廷燁鄭重的將信封收進懷裏,搖頭道:“沒事的,母親!”


    一旁的顧偃開道:“看完了?”


    顧廷燁點頭。


    顧偃開板著臉舉起酒杯,


    白氏走到顧廷燁身邊,也給他斟滿了酒杯,笑道:“和你父親喝一杯。”


    顧廷燁便站起身舉起酒杯。


    顧偃開道:“你中了舉不過是第一步!後麵還有會試、殿試!切不可得意懈怠!”


    “是,父親!”


    “將來我要忙著北方軍務,你兄長又在西北,顧家便要你頂起來。莫要讓為父還有你兄長失望。”


    說著顧偃開將酒杯朝著顧廷燁湊了湊,父子二人幹了一杯。


    “哥,我也敬你一杯!”


    廷熠笑著舉杯道。


    齊國公府,


    後院兒,


    庭院裏擺滿了禮盒。


    屋中席麵,


    主位上坐的不是齊國公,而是一臉笑容的襄陽侯。


    襄陽侯一側是齊國公,一側是齊衡,齊衡下首才是平寧郡主。


    “衡哥兒!好小子!你今日可比徐家老幺那個強多了!來,陪老夫再喝一杯!”


    襄陽侯舉著酒杯道。


    齊衡趕忙將甜酒杯湊了過去:“姥爺,孫兒哪比得上靖哥兒,他可是第一名!”


    襄陽侯一杯飲盡後看著齊國公道:“賢婿,徐家老幺的文章你看過,文章如何?可當得上這第一?”


    齊國公點頭道:“嶽父,靖哥兒文章錦繡,閱卷的諸位大人無不稱讚,與第二名的盛家大郎不相上下,第一自是當得!”


    齊衡羨慕的抿著嘴,沒有喝杯中酒。


    “衡哥兒,喝了!老夫說你比他強,自是有老夫的道理。”襄陽侯道。


    待齊衡喝完酒,襄陽侯笑看著齊國公道:“咱們衡哥兒,年紀不大便中了舉,徐家老幺這個年紀連秀才都不是呢!”


    齊國公和平寧郡主讚賞的看著齊衡,齊國公還笑著拍了拍齊衡的肩膀,道:“嶽父.說的是。”


    平寧郡主給齊衡夾了筷子菜,道:“衡兒,以後要加倍努力,一鼓作氣中了進士才好!”


    齊衡看著三位長輩期待的眼神,重重的點了下頭。


    勇毅侯府,


    祠堂中,


    香爐插著的線香青煙嫋嫋,


    供桌前的火盆中燒著紙錢黃表。


    勇毅侯徐明驊跪在蒲團上,麵帶喜色低聲說道:


    “列祖列宗,祖父祖母,父親母親!家中幼子載靖,今年鄉試得中頭名;三子載章得中第五十名”


    隨著徐明驊的低聲的說話,


    他身前火盆中黃表紙錢熊熊的燒著,灰黑色的紙灰飄散到了半空中,在如林一般的牌位上方飄蕩著,也有的在徐載靖和載章的身旁打著轉兒。


    “列祖列宗保佑,盼著後麵會試,兩個孩兒能”


    說完,徐明驊在如林的牌位前鄭重的磕了一下頭,徐載靖和載章趕忙跟上。


    徐明驊站起身後,滿是感慨的看著勇毅侯府的祠堂。


    麵對祖宗牌位,徐明驊他是很有些自豪在身上的!


    等以後什麽時候他入了土,虛無縹緲之中,假若能和祖宗說上話,他也能拍著胸脯大笑著標榜一下自己的功績:


    ‘讓有些落敗的侯府逐漸起勢,有他的功勞!徐家封侯以來,鄉試頭名是他兒子。以後.’


    “走吧。”


    徐明驊說道。


    隨後,父子三人轉身走到門口,各自提了下衣袍下擺邁過門檻走了出去。


    祠堂中安靜了下來,


    一陣清風吹過,


    如林的牌位中上書‘祖父諱’的牌位前的香燭,爆了個白日裏不明顯的燈花兒。


    迴到後院兒,


    席麵已經擺好了。


    一臉喜意的孫氏招唿著眾人落了座,


    看著一旁侍立的徐載靖的貼身女使青草、雲想姐妹,孫氏朝著後麵擺了擺手。


    竹媽媽捧著一個托盤,笑著走到了有些懵的三個女使跟前。


    “這些日子陪著你們公子鍛煉上學,辛苦了!青草時間久,荷包就大些;你們倆,就小些!”


    捧著托盤的竹媽媽笑道:“別發愣,拿著呀!”


    青草看到桌邊的徐載靖笑著朝她們點頭後,朝著孫氏福了一禮:“謝夫人賞!”


    待拿過荷包後,感受著裏麵的分量,青草和雲想、花想驚訝的對視了一眼。


    隨後,孫氏又賞了華蘭身邊的翠蟬等人。


    開席後沒多久,


    有女使走進了廳堂中,朝眾人福了一禮後,道:“夫人,好幾家親戚都送禮過來了。”


    孫氏起身看著眾人,笑著同徐明驊道:“看來咱們免不了請親戚們吃頓飯了。”徐明驊笑著點頭。


    “母親,您歇著!我去看看吧!”華蘭站起身笑道。


    孫氏笑著點了下頭,道:“好!別忘了,下午讓載章陪你迴盛家。”


    華蘭笑著福了一禮:“是,母親。”


    說完華蘭便帶著女使走了出去。


    等華蘭賞了送禮來的各家管事仆人迴來,將禮單給了孫氏,華蘭又湊到孫氏耳邊說了幾句。


    說完後,


    華蘭便迴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載章好奇的看著孫氏和華蘭,道:“母親,什麽事兒這麽神秘?”


    徐明驊也探尋的看著婆媳二人。


    孫氏笑了笑,看了華蘭一眼後,道:“是喬家送來了一車京中稀罕的嘉鯕魚(真鯛)來!”


    說完,孫氏還看了徐載靖一眼。


    載章道:“喲!這魚活的一條可是得十幾貫!是因為之前喬九郎他.”


    孫氏笑著點了下頭。


    這番插曲結束,飯後又用了消食的飲子。


    待孩子媳婦們離開,徐明驊和孫氏坐在廳堂中。


    “剛才華蘭和你說什麽了?你還給華蘭打眼色?”徐明驊疑惑的問道。


    孫氏沒說話,而是朝竹媽媽擺了擺手。


    這一番動作更是讓徐明驊有些莫名其妙。


    待廳堂中清淨了,


    孫氏低聲道:“柴家和榮家都送賀禮來了。”


    “嗯!禮尚往來而已,你搞這麽神秘幹嘛?”


    孫氏無奈的撇了一下嘴,從袖子裏抽出了禮單拍到徐明驊手中,道:“你自己看。”


    待徐明驊看清了禮單上的明細,他不解的抬起頭,道:“嘶!這禮物也太重了,莫非.柴夫人聽說了靖兒的神異,還想再要個孩子?”


    孫氏氣唿唿的一把將禮單從徐明驊手中抽出來:“官人,你想什麽呢!淨胡說!”


    “柴夫人想要的可不是孩子,是女婿!”


    徐明驊一臉恍然大悟,有些得意挑了挑眉,試探的問道:“那榮家?”


    孫氏白了徐明驊一眼:“嗯!”


    徐明驊嘴角上揚:“嘖嘖嘖!兩家孩子我都見過!咱們兒子真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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