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初刻(上午九點後)


    盛家學堂,


    ‘課間休息’時間。


    顧廷燁坐在中間,控製不住的打了個哈欠,


    今天他比平日起床早了許多,連續讀了好幾個時辰的書,已是有些困了。


    擦了擦眼角因為打哈欠流下來的淚水,


    顧廷燁疑惑的看了眼左前方的長柏,


    坐著長柏身姿挺立神情專注。


    又迴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徐載靖,


    瞧著徐載靖看向自己的明亮眼神,一看就是精力旺盛沒有絲毫困意。


    顧廷燁有些挫敗的抿了下嘴,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臉後,繼續看起了書。


    學堂最前麵,


    莊學究坐在屏風前的羅漢椅上,輕搖著折扇。


    學堂中學生隻有不到十個,


    而這羅漢椅本就和徐載靖等人的書桌差不多高,


    莊學究坐在羅漢椅上麵居高臨下,


    學堂中的情況,眼角餘光便能看到不少。


    尤其是學生們的動作,他老人家正眼看便是一覽無餘,什麽都看得清清楚楚。


    又從長柏那裏知道顧廷燁今早提前來了學堂,


    所以,


    莊學究嘴角露出了微微的讚賞笑容。


    “不知道你能堅持多久啊!”


    學究搖著扇子輕聲道。


    這時,


    學究視野裏有個正迴過頭看書的齊衡,


    雖然齊衡是裝作和長楓說話討論學問,


    但是莊學究看得清楚,


    齊衡這位小公爺迴頭的時候,明顯在盛家六姑娘的方向停了一瞬。


    “齊衡哥哥,我昨日新看了一首詞”


    墨蘭待齊衡迴頭後,柔聲道。


    “四妹妹,你說說,也不知我聽過沒。”


    齊衡坦然的看著墨蘭,嘴角帶笑的說道。


    兩人說著話,


    墨蘭不時點著頭,最後道:“齊衡哥哥品評這首詞的角度,我是真的沒想過。”


    齊衡笑著點了下頭。


    如蘭趴在書桌上,朝著墨蘭嫌棄的翻了個白眼兒,無聲的說了句‘狐媚子’。


    而最後麵的臉蛋胖乎乎的明蘭,依舊專注的寫著字。


    看到此景,


    莊學究無奈的搖了搖頭。


    下午,


    莊學究宣布下課後,悠哉悠哉的搖著折扇朝外走著。


    走在迴自己院子的小徑上時,


    “學究。”


    莊學究迴過頭,看著拎著書箱的小女使,笑道:“五郎今日不繼續用功了?”


    徐載靖不好意思的點了下頭:“學究,過幾日便是中元節,那日學生和兄長要請假一日去往道院。”


    莊學究合上折扇收起笑容,點頭沉聲道:“此乃國之大事,去吧。”


    “是,學究!學生告退。”


    徐載靖說完,


    身後跟著的小女使也朝著莊學究福了一禮。


    莊學究又點了下頭,


    看著轉身離去的徐載靖,眼中滿是讚賞和期望。


    幾日過後,


    中元節,


    勇毅侯府祠堂,


    因為今年父親徐明驊在汴京,


    所以徐載靖是和載章一起帶著大侄兒代哥兒,跟在徐侯身後進的徐家祠堂。


    焚香祭祀奉上素食後,


    徐興代被留在了侯府,


    徐明驊領著眾人出了大門,同準備好馬車的侯府親兵故舊一起朝道院趕去。


    路上,


    徐載靖騎著小驪駒走在隊伍中間,


    青雲跟在他側後,道:“公子,我瞧著楚戰那小子,好像肚子裏憋著話了。”


    聽到此話,徐載靖朝後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楚戰騎在一匹齒齡不大的馬兒上,皺眉和阿蘭並排走著,不時的朝自己看一眼。


    此時侯府眾騎士、馬車走在路上,不好亂了隊形


    徐載靖點了點頭後,道:“到了道院再說吧。”


    青雲:“嗯,我猜著八成是因為馬球的事兒。”


    看著徐載靖疑惑的眼神,青雲道:“公子你最近忙於學業不知道,之前進京的北遼使團中的馬球高手,已經連挑了京中好幾家馬球隊了!”


    “全贏了?”


    徐載靖問道。


    “這倒沒有,有勝有負,但最近這兩天卻是贏多輸少。”


    青雲迴道。


    徐載靖點頭:“那馬球場的生意豈不是十分火爆?”


    青雲笑著道:“公子說的是,聽楚戰那小子說,單是他看著的那兩棵樹,一天也能有三四貫銀錢入賬呢!”


    “哦?這可真不少了。”


    聽著徐載靖的話,青雲繼續道:“聽說汴京周遭幾個州縣的遮奢人物,也在帶馬球隊來湊熱鬧呢!”


    徐載靖看著熱鬧的街景,道:“那,還是先讓他們這些人賽一賽,選出些厲害的才好,不然,不知道要輸成什麽樣子。”


    青雲連連點頭:“如今就是這麽來的!說起來,還是吳大娘子會組織馬球賽,每場比賽前兩天便將馬球隊的籍貫傳出來。”


    “汴京內外不論高門大戶,還是員外百姓,便會有不少同鄉前去鼓勁助威,甚是熱鬧呢!”


    “厲害!”徐載靖感歎道。


    兩人在隊伍中說著話,


    中途和孫家、祝家的隊伍匯合到了一起。


    隨著逐漸接近道院,


    徐載靖不再說話,


    路上的人流逐漸稠密起來的同時,環境也變得肅穆了。


    如徐家這般的武勳之家的隊伍也多了起來。


    不時的有武官打扮的家中主君,看到徐家一行人後,走過來拱手。


    進到道院,


    眾人散開後開始忙著搬祭品,


    與白高的大戰,


    勇毅侯徐明驊麾下諸軍,經過突襲後套諸城、乘勝追擊攻磴口、西出招撫白高殘部、克夷門外大戰等諸多戰事,


    即使是大勝,依舊有不少的兒郎戰死沙場。


    尤其是像祝慶虎、狄菁等人麾下的精銳騎、步軍。


    所以,徐家今年要搬到祭品錢山周圍的東西較去年多上很多。


    如徐家一般的,


    還有曹家、張家、折家、等諸多京中武官勳貴。


    一番忙碌,


    禮部和道院諸人開始主持祭奠的時候,


    一行人朝著徐家靠了過來。


    和徐明驊見禮後,


    一個男孩子走到了徐載靖身邊,拉住了他的衣服,低聲叫道:“義兄!”


    徐載靖看著身邊的盧澤宗,摸了摸他的頭發。


    禮部和道院的人忙碌一番後,


    又有道院中人在鼓聲裏,進到巨大的錢山中檢查了一遍。


    示意錢山一切妥當,沒有之前那般的孩子被留在其中的事情後,錢山開始被從上風處點燃。


    看著燃起的煙火,


    道院周圍開始響起了戰歿將士的家眷、袍澤若有若無的哭聲,


    隨著被錢山火勢愈旺,


    熊熊烈火燃燒,


    靠得稍微近點都感覺臉皮發疼,烘烤的難受。


    感受著遠處火焰的熱量,


    徐載靖將眼中有些緊張的盧澤宗拉到了自己身後,心中鬱鬱的看向了錢山上飄起的青煙和紙質祭品的灰燼。


    聽著哭聲和看著煙塵,


    不知怎麽的,徐載靖想到了那日地動後的白高興慶府早晨,似乎也是一般的模樣


    祭奠結束


    道院中的眾人開始準備離開。


    徐家一行人中,


    祝慶虎、狄菁和不少侯府親兵、新晉尉校們都紅著眼眶。


    楚戰和親兵們混的熟,受環境的影響這次哭的很厲害。


    臨出道院的時候,


    徐載靖看到了拓西侯曹家的幾位將軍,


    曹家眾人正在同寧遠侯顧偃開說著話,


    旁邊還跟著顧廷燁,


    顧廷燁身後不遠處的人,是一個與徐載靖有過兩麵之緣的先登悍卒徐以州。


    拓西侯在東邊攻城拔寨打硬仗,


    戰歿士卒將士要比北麵的徐明驊多不少。


    曹家親兵,便是因為徐侯女婿、顧侯長子顧廷煜在白高戰死多人。


    顧偃開和曹家眾人說話,也是在問那些曹家戰歿親兵親眷的情況如何。


    看著顧偃開不住的點頭,想來是沒什麽事情的。


    徐明驊帶著徐載靖等人走了過去。


    眾人又是一番敘話後一起朝外走去。


    祭祀結束後的歸程,


    肅穆哀悼的氣氛似乎一下就散了,


    徐明驊和顧偃開兩人在前麵騎著馬說著一些軍中的事情,不時的對某個被調到徐明驊麾下效力過的尉校點評幾句。


    徐載靖和顧廷燁則走在了最後麵,


    兩人高大的坐騎中間,是騎著馬兒的楚戰。


    “公子,顧二公子,你們打馬球那麽厲害,一定要去馬球場教訓一下那些狗娘.!”


    徐載靖沒好氣的拍了一下楚戰的腦袋:“說話就說話!”


    “哦!”


    楚戰摸了摸頭應了一聲,道:“教訓一下那些北遼人。”


    聽著楚戰的話,


    顧廷燁興致盎然的看向了徐載靖:“靖哥兒,咱們?”


    徐載靖搖頭道:“還有一個月就要鄉試了?你去打馬球?不怕顧侯把你當球打了?”


    顧廷燁一時訕訕。


    這時,


    祝慶虎和狄菁馭馬靠了過來,


    顧廷燁、楚戰和青雲等幾個知趣馭馬的朝後退了退,讓出了徐載靖身邊的位置。


    徐載靖側頭看著兩人:“表哥,曲子練得如何了?”


    祝慶虎聲音有些沙啞的道:“你說呢?”


    徐載靖點頭:“看來練得很刻苦!”


    狄菁在一旁聲音也有些異樣,說道:“比起練那什麽曲子,我寧願去砍幾個敵國的斥候。”


    徐載靖挑眉道:“你去砍幾個斥候,可不能去禦前見到陛下!”


    狄菁無奈的歎了口氣,忽的狄菁看了眼祝慶虎後,低聲道:“我說五郎,聽說你和顧家二郎之前見過魏行首?”


    徐載靖疑惑的看著狄菁,點頭:“對,之前魏行首沒出名前見過幾次。我說,你這個時候問這個合適麽?”


    說著,徐載靖朝後麵的道院看了眼。


    狄菁搖頭道:“五郎,這有什麽不合適的?我要是戰死後,知道袍澤兄弟想要娶婆娘生兒育女,燒給我的紙錢灰我都讓它飄高點!”


    祝慶虎在一旁笑著搖了搖頭,但狄菁的意思是認可的。


    徐載靖想了想沒說話。


    狄菁繼續道:“那她漂亮不?這行首整日裏的戴著個麵紗,實在是讓人看不透。”


    徐載靖迴想了一下後,搖頭道:“人見過幾次,容貌卻是沒全看到過,見我們也是戴著麵紗的。”


    後麵聽到對話的顧廷燁策馬擠了過來,問道:“我說狄指揮,你問這個是想.?”


    狄菁麵上有些尷尬的看了眼祝慶虎,祝慶虎瞪眼道:“你看我幹嘛?我有家室了!”


    “我這不是替營中兄弟們問的麽!我們見過幾次,大家都好奇那魏行首的樣貌。就怕她戴著麵紗好看,摘了麵紗後變成醜八怪.”


    “但瞧那身段,不像是會變醜的”


    顧廷燁聽著狄菁的話語,無奈的搖了搖頭:“狄指揮,倒是有不少京中富戶想要看那位魏行首的容貌,但現如今可能也就是柴勁柴大哥見過!”


    狄菁朝著一行人瞅了瞅:“柴家?”


    顧廷燁:“是啊!我聽經常去聽曲兒六郎說,魏行首還是清倌人呢!我說狄指揮,您有多少銀錢啊,就想將魏行首娶到家裏?”


    狄菁挺了挺胸膛,在一旁顧廷燁的耳邊說了幾句。


    顧廷燁眼睛驚訝一瞪道:“你賞格這麽多!?”


    狄菁得意的點著頭。


    顧廷燁想了下後,搖頭:“狄指揮錢是不少,可是想要娶魏行首這般的人物,可能要翻上一番才行。”


    狄菁驚訝道:“就是個彈琵琶的行首,要這麽多錢?”


    徐載靖側頭道:“迴京後沒怎麽進城裏?”


    “哪有時間進城!一開始忙著演武,後麵又忙著練五郎你寫的那什那好詞。”狄菁有些埋怨的看了徐載靖一眼。


    狄菁說完,


    顧廷燁在一旁插話道:“狄指揮,聽我句勸,這等行首不是持家過日子的人選,娶大娘子還是要個”


    “我就想納個妾.”狄菁道。


    顧廷燁:“.”


    徐載靖鬆開韁繩,在狄菁的肩膀上拍了拍,道:“方才二郎說的不算對,你要真不怕別人笑話,要娶那位做大娘子,說不準你都不用花錢,還能掙錢呢。”


    顧廷燁一愣後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道:“對對!靖哥兒說得對!能當狄指揮這有前途之人的大娘子,貼錢也是要當的。”


    狄菁忸怩了一下:“我,我,真的就想納妾而已。”


    顧廷燁搖著頭接話道:“那不夠!”


    徐載靖等一行人後麵跟著的幾輛馬車中,


    有跟著來的祝慶虎幾位生死袍澤的家眷,


    有徐載靖的姑姑祝徐氏和倪祈秋,


    還有就是倪騰嶽和小蝶這一對兒夫婦。


    婚後第一次祭祀戰歿的舅兄,倪騰嶽便陪著自家娘子來了。


    八月初,


    徐載靖等麵臨鄉試的學子們,


    忙的焦頭爛額。


    與此同時,


    因為有北遼騎士參與,


    汴京中的馬球賽越發的紅火了起來,


    金明池外的馬球場邊的樹上枝幹,


    都已經有了釘上木板、綁上棉墊,售價不低的‘豪華’座位。


    馬球場出口,


    不時有給籍貫所在的老鄉鼓勁的汴京百姓,也有人因為馬球打的太爛、或是押注出了問題,而朝著某支馬球隊大喊‘xxx!xx!’


    也隻是這個時候,


    金國渡海而來的使團,也在金國精悍的騎士護衛下,從新宋門進了汴京。


    在使團被安置好後,


    隨行的金國貴族的騎士,便被召集在了屋舍中。


    留在汴京許久的驛館使節拿出了一張金色的帖子,道:“諸位,大周禮部邀請我等參加汴京馬球賽,其中對手有北遼的馬球隊。”


    雖然金國騎軍不怎麽打馬球,但是聽到此話,眾金國騎士相互對視了一眼,眼中神色不知是想打馬球還是想打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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