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東門,東華門。


    宮門外的街市,比其他方向的的都要熱鬧繁華些。


    聽著門外大街上傳來的叫賣、吆喝、討價還價等各類聲音,一身甲胄的榮顯坐在門洞中的交椅上打了個哈欠。


    去宮城外采買的內官走進了城門洞中,手裏還拎著裝新鮮果蔬的竹籃。


    內官躬身道:


    “見過顯哥兒!”


    “唔!內官這是買的什麽?”


    “幾個嫩瓠瓜!”


    榮顯起身走過去,看著竹籃中的東西點頭:“嘖!真好看!顏色瞅著跟碧玉似的!”


    “顯哥兒說的是!這幾個瓠瓜花了奴婢四貫錢呢!”


    榮顯笑道:“今日宮裏的貴人們高興,看到這般品相的瓠瓜,定是會給內官賞賜的。”


    “借顯哥兒吉言了!”


    聽著門外響起的馬蹄聲,內官迴頭看了一眼,同榮顯低聲說道:“榮妃娘娘說,讓您多想想,怎麽慶祝這般的國之喜事。”


    榮顯一臉無所謂:“不過是放鞭炮,施粥,撒些錢,我懂的!”


    說完還擺了擺手。


    內官躬身:“顯哥兒明白就好!那您忙!”說完朝宮裏走去。


    很快,有禁軍騎軍下馬後走到了門洞中,喊了一路的騎士啞著嗓子拱手道:“指揮,卑職迴來了。”


    榮顯一邊伸懶腰,一邊道:“受累了,下了值陪我去樊樓快活!”


    騎士麵露笑容:“得令!”


    過了一刻鍾,


    期間陸續又有幾個禁軍騎士迴到了東華門複命。


    其中一個來找榮顯的時候,還從胸前掏出了幾個杏子道:


    “指揮,之前在積英巷外的大街上碰到齊小公爺、顧家二郎和徐家五郎了!”


    “這是五郎賞給卑職的。”


    榮顯拿了一顆杏子,疑惑道:“怎麽,他們不上學?”


    “卑職看那幾位走的方向,是從盛家離開,可能是休沐了吧!”


    榮顯眼中一亮,頷首道:“好!那咱們便不去樊樓了,去找靖哥兒他們高樂!你先去換了衣服,探清楚他們在哪玩兒!”


    “是,指揮!”


    隨後,站在門洞中的榮顯,看著宮門外熱鬧的街市,搖了搖頭,道:“還要施粥,撒錢,煩死了!”


    興國坊


    英國公府


    “籲!”


    五娘座下的駿馬前蹄騰空後,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五娘穿著一身利索的打馬球的衣服,坐在馬上揮了揮馬球杆,朝著場邊管事媽媽笑道:


    “樊媽媽,怎麽了?”


    被立起的馬兒嚇了一下的樊媽媽,有些嗔怪的看著笑得開懷的五娘,道:“姑娘,錚錚姑娘派人來送帖子了!”


    五娘眼睛一亮


    “人走了嗎?”


    “還沒!”


    五娘一側身,瀟灑的下了馬,道:“樊媽媽,把人請到這兒來,我和錚錚的女使說幾句。”


    “是,姑娘。”


    不一會兒,樊媽媽便領著小女使拂衣來到了跑馬場邊,看著正坐在椅子上的貴女,拂衣福了一禮:


    “見過五姑娘!”


    五娘笑著點頭,朝拂衣招了招手道:“近些!”


    拂衣走到五娘身前,五娘又對樊媽媽擺了擺手。


    樊媽媽無奈的退到了一旁。


    五娘看著眼前的女使,又看了一眼幾丈外的樊媽媽,低聲道:


    “小拂衣,聽說你家大公子梳籠了個女樂?你見過嗎?好看不?”


    拂衣趕忙低頭,掩飾著自己的眼神:“呃奴婢不知道。”


    五娘尋思了一下,似乎自己想明白了,點了點頭:


    “也是,你個內院兒的女使,見不到這些。”


    “帖子給我吧!”


    接過拂衣手中的帖子,五娘看了幾眼後道:“迴去告訴你家姑娘,我明日在皇城東南角樓等她。”


    “是。”


    看到送拂衣離開的樊媽媽斜了自己一眼,五娘眼睛一轉,搖頭自言自語道:“這麽遠樊媽媽聽不到我問什麽的吧?”


    想著這些,五娘踩鐙上馬,看著張家還算大跑馬場:“哈!”


    馬兒又跑了起來。


    柴家馬車從興國坊出來一拐後朝東直行。


    女使拂衣坐在車中,借著窗戶上的薄紗朝外看著。


    過了寬寬的禦街後,馬車到了潘樓正街後,速度慢了下來。


    拂衣掀開車簾,朝著車前問道:“怎麽迴事?”


    “迴拂衣姑娘,前麵人多,好像是有什麽熱鬧!”


    “繞一下!”


    “是!”


    說著,馬車就要拐走。


    這時,拂衣看到了路上那幾個鮮衣駿馬的貴少年,她一愣趕忙喊道:


    “慢著!”


    “去問下怎麽迴事!”


    柴家


    秋聲苑


    廳堂中,


    柴錚錚站著伸開雙手,任憑雲木用軟尺測著她的肩寬手長,看著前方道:


    “拂衣,你再說一遍,那幾家在送東西的時候,說了什麽。”


    拂衣將徐載靖之前說的那句‘同樂同樂’的話重複了一遍。


    “他們要去宣德樓外?”


    “是。”


    柴錚錚收起雙手,嘴角帶笑的說道:


    “去,領上兩千貫,多采買些水果、甘蔗、糖還有肉饅頭!”


    “再從店裏拿幾套筆墨紙硯,給徐.給他們送去。就說這是柴家慶祝我大周大勝的些許心意”


    “是,姑娘。”


    東華門,


    現如今的禁軍營指揮使榮顯下了值,同一眾五六個貼身部下卸了甲胄換了衣服,走了出來。


    在門外上了馬。


    有部下道:“指揮,卑職特意去喬記水產鋪,買了上好的蠔!到時您和幾位衙內賞臉,嚐嚐?”


    榮顯眼中一亮,很是滿意的看著部下點頭,道:“懂事!”


    “是指揮您以身作則。”


    榮顯:“哈哈哈嗝~”


    看著東華門大街邊停著的一輛精美馬車,榮顯不笑了。


    朝部下抬了抬下巴,部下走到了一旁。


    榮顯馭馬走到了馬車旁,道:“妹妹,你怎麽在這兒?”


    馬車窗簾被掀開,長得愈發好看的榮飛燕側著頭看著榮顯,道:“哥,你這總是不迴家也不是辦法!”


    榮顯麵上一急道:“我!!!我是不會同意的!”


    榮飛燕柔聲道:“哥,怎麽說那也是輔國公家的嫡女.一開始伱不是答應的好好的麽!怎麽”


    榮顯歪頭到一邊,雙手抱胸,氣唿唿的說道:“誰,誰知道堂堂國公家的嫡女,長得,長得這麽”


    榮飛燕:“哥,我說不動你,過兩日就是姐姐找你了。”


    榮顯看著去打探清楚徐載靖等人所在,迴來稟告的部下,道:“姐找我,我也不答應!”


    榮飛燕在馬車中歎了口氣,問道:“那,哥,你今日要去哪裏?”


    榮顯反問道:“我?你先說你去哪裏!”


    榮飛燕道:“明日柴家錚錚姑娘請我去玩兒,我去看看鋪子裏有沒有什麽新料子。”


    看著妹妹等他迴答的樣子,榮顯挑了挑眉:“我去找齊家、顧家和徐家的哥兒高樂!”


    榮飛燕疑惑道:“他們不是在上學麽?”


    榮顯朝著去打聽的部下招了招手。


    看到人過來,榮飛燕放下了車簾。


    等人來到近前,榮顯看著部下,道:“問清楚了麽,這從積英巷到現在,靖哥兒他們幹什麽了?在哪兒呢?”


    這禁軍騎士趕忙說了一通:


    “開始就是靖哥兒說今日他高興買了幾車水果後來卑職問到,後麵去潘樓的一路上,顧家二郎和齊小公爺花的錢反而更多些。”


    “到了潘樓.有開封府尹的幕僚現如今應該是去宣德樓外的”


    榮顯點頭:“去吧!”


    開著離開的部下,榮顯朝著妹妹道:“知道了?那我走了!”說著就要馭馬離開。


    “慢著!”


    榮飛燕急切的說道。


    榮顯:“嗯?”


    榮飛燕掀開車簾,麵色肅正,眼睛動來動去,說道:“細步,把我準備買料子的錢給哥哥!”


    榮顯一臉的還有這般好事的表情接過了女使遞過來的銀鈔。


    “哥,這些不是讓你胡亂花銷的!”


    “妹妹,我哪有胡亂.”


    榮飛燕繼續道:


    “哥,你聽我說!”


    “敵對的白高國地動,助我大周北方大勝,是不是祥瑞?咱們作為臣子的該不該高興?該不該慶祝?”


    榮顯點頭:“該呀!”


    榮飛燕:“那該怎麽慶祝?”


    “你哥哥我正要去施粥、撒錢、放爆竹呢!”


    榮飛燕搖頭,看著車外的街景,道:“不!哥,今日不這般了!你這樣,咱們去買”


    榮飛燕止住了話頭。


    因為她看到東華門外大街上,有管事打扮的正在一籠一籠的買著肉饅頭。


    “哥!咱們家有十幾間茶飲鋪子,讓咱們家鋪子今日歇業,備著茶水飲子無償給路人喝,就說是與國同慶!”


    “再準備些送到宣德樓外!”


    榮顯看著妹妹的眼神和臉色,點頭道:“好吧,聽你的!我先去宣德樓那邊看看什麽樣!妹妹派人去通知鋪子裏的管事吧!”


    榮飛燕剛要說話,榮顯便騎馬走了。


    東華門乃是皇城東門,東側的街市繁華,周圍也有兩間榮家的鋪子。


    兩刻鍾後,


    當榮飛燕坐上馬車,準備用牛車載著用料最好的茶飲去宣德樓的時候,榮顯急匆匆的騎馬來到了馬車邊,說道:


    “妹妹,快些!聽人說,陛下可能要到宣德樓上!”


    “你是沒看見宣德樓前的景象!”


    榮飛燕問道:“宣德樓前怎麽了?”


    榮顯道:“妹妹,我來時,宣德樓前已經被靖哥兒他們幾個聚了上千人,顧家二郎正領著高唿呢!你聽!又喊了!”


    “快些吧!”


    榮飛燕湊到車窗前細細聽去,透過重重屋脊,果然有大周萬勝的唿聲傳來。


    “哥哥,你看這滿滿一牛車的茶飲送到宣德樓前,能有多快?”


    說著榮飛燕白了自家兄長一眼,便放下了車簾。


    “哎~妹妹!”


    榮顯看了一眼身邊的部下,道:“你看著護送過去!”


    “是,指揮!”


    隨後榮顯便騎馬護在了馬車旁,朝宣德門駛去。


    汴京的勳貴官員,乃至富戶員外嗅覺是很靈敏的。


    聽說潘樓正街、宣德樓外的事情後,電光火石間就明白了徐載靖、顧廷燁和齊衡等人此番作為的好處!


    征討白高國!


    究其原因,最重要的就是當今大周皇帝的開疆拓土的雄心壯誌!


    然後呢?


    敵國地動!大周連捷!這是不是天命所歸?受命於天?要不要慶祝?


    今天宮中禁軍又是滿大街的唿喊宣傳。


    但是!


    這般的祥瑞,大周朝廷如禮部這般的衙門要組織慶祝,定然是要費些時間的。


    可,徐載靖等人的所作所為呢?


    花的是自己的錢,動作自然是十分迅速的,而且還完全是自發組織!


    可偏偏規模聲勢卻不小!而且看規模還有些越來越大的樣子。


    聽這百姓唿喊的聲音,不就是一副萬民擁戴,民心可用,說明皇帝決定很正確的情景嗎!


    所以,


    當徐載靖、顧廷燁等人帶著牛車馬車去宣德樓後不久,便不時的有其他勳貴官員家的子弟參與進來。


    也是和徐載靖等人一般的無償送東西。


    樓前的熱鬧景象很快就被禦街附近的百姓擴散開來。


    汴京百姓本就是喜好熱鬧,尤其是還有不用花錢的好東西吃!


    所以快到午時的時候,雖然太陽高照有些熱,但往年元宵燈會才熱鬧宣德樓前,此時人已經滿滿當當!


    當榮飛燕的馬車來到宣德樓附近的時候,寬闊的禦街兩旁已經有了很多聞聲而來的百姓,維持秩序的禁軍、衙役也隨處可見。


    有榮顯這個禁軍指揮使在,榮家的馬車很快就走到最熱鬧的宣德樓附近。


    馬車中的榮飛燕不時的能聽到‘聖人萬歲’‘皇嗣萬福’‘大周萬勝’的唿聲,中間還夾雜著敲鼓聲。


    榮飛燕掀開車簾,看著車旁的榮顯道:“哥,這唿聲怎麽有高有低呀?”


    榮顯道:“韓國公、令國公幾家的子弟也來了。正在和顧二郎他們別苗頭,比唿聲高低呢!”


    “哥,那誰的聲音高?”


    榮顯一笑道:“自然是靖哥兒他們!”


    說著話,榮家的馬車緩緩的停到了有禁軍看護宮牆之下,這裏有車有馬,還有幾個仆婦女使。


    榮飛燕聽著周圍噪雜的唿喊聲,掀開了車簾朝外看去,正好看到了一旁的徐家馬車中的女使花想。


    場中,


    因為是徐載靖無心插柳,也是顧廷燁、齊衡等臨時起意,所以宣德樓前寬闊的場地上,並沒有什麽高的木架木台。


    偏偏有幾個不對付的公侯子弟來別苗頭。


    看著不遠處的韓國公、令國公等幾家子弟也抬出了大鼓,顧廷燁看著徐載靖道:“靖哥兒,這怎麽辦?”


    徐載靖看了看周圍,目光放在了停放馬車的地方!


    “走,去拉車!”


    “三輛車馬並排放一起!咱們站車頂上敲鼓!”


    聽到徐載靖的話,顧廷燁和齊衡等人眼睛一亮!


    停放馬車的宮牆下,


    看到徐載靖等人走過來,榮飛燕趕忙放下了車簾,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一旁的女使。


    很快,


    徐載靖等人說話的聲音靠近,自己家兄長,熱情的攀談聲傳到了車裏。


    “靖哥兒,我也來搭把手!”榮顯道。


    說著,一件外套便被扔進了榮飛燕的馬車中,女使趕忙收了起來。


    一番議論後說話的聲音遠去。


    榮飛燕掀開了車簾,看到自家馬車旁少了幾輛馬車,地方寬敞了很多。


    而徐家的女使花想,卻正抱著徐載靖脫下來的衣服,站在一旁,看到榮飛燕看過來,花想嫣然一笑後福了一禮。


    榮飛燕看著花想懷裏的衣服笑了笑,然後對車中的女使細步道:“去,請花想姑娘來咱們車上歇息!”


    “是,姑娘!”


    這時,


    宣德樓前,並排拜訪的三架馬車的車廂頂上,傳來了緩慢的擂鼓聲。


    馬車頂上的顧廷燁每敲一下大鼓,徐載靖便會用果籃灑出一片銅錢雨,周圍就有巨大的山唿之聲發出來!


    而後知後覺韓家、呂家等幾家公侯的子弟,還在學著徐載靖等人,努力的將馬車拉進人群中,畢竟他們可沒有徐載靖這般力大的。


    馬車到了,他們還要將大鼓弄上去,可老費勁了!


    但是,宣德樓上,已經有內官的人影在晃動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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