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間裏,


    竹簍裏拳頭大的淨若烏金的石炭被碳鉗夾起來,扔進了灶膛裏。


    被爐膛內其他燒的通紅的石炭引燃,


    轟轟的燃燒了起來,


    滾燙無比的煙火朝灶膛後麵湧去,湧進上下曲折了幾道彎的牆內空心煙道,


    沿著煙道,煙火又朝下橫穿牆體進到另一側的房間裏;


    房間的地麵下,同樣有前後曲折的煙道,煙火氣烘暖了沿途的煙道和地麵後,


    從另一邊重新進了空心牆內,


    熱氣上升,


    這煙火氣順著牆內的煙囪飄到的高處,在落日餘暉中的屋頂上冒了出來。


    這個高度朝四周望去,旁邊就是皇宮城牆,城牆上的角樓頂上和周圍冒著煙氣的屋頂一眼,都被白雪覆蓋著。


    幾不可見的煙氣飄散在了空中。


    屋簷下的院子裏,


    堆了好幾個高大的雪人。


    這時有一位戴著銀鼠皮護耳,披著紫貂鬥篷的貴女從月洞門下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四個披著錦緞披風的女使,


    五人穿過走廊,掀開棉簾進到了屋內。


    屋子裏,


    熏爐上飄著白白的蒸汽,帶出了沁人心脾的香味,


    走在厚厚的地毯上,十幾步的距離,


    柴錚錚穿過廳堂,來到溫暖的臥房外間的時候,坐在桌前的她身上已經是居家的穿著了。


    接過雲木奉上的熱茶,柴錚錚愜意的喝了一口後放下茶盅,揉了揉自己還有些涼的臉頰。


    一旁的雲木看著柴錚錚道:


    “姑娘,明日你可不能這樣一站就是一天了!施粥的人家那麽多,哪有和您一樣的!”


    聽著雲木心疼略帶埋怨的話語,柴錚錚笑了笑道:


    “好好好!明日就站一上午。”


    “穿著那紫貂皮鬥篷,不冷的!”


    主仆說著話的時候,


    屋子裏的女使開始點亮了蠟燭,


    很快,外麵的天色在太陽落山後變得暗了下來。


    晚飯時分,


    柴錚錚在雲木的服侍下穿上了鬥篷,出了屋門穿過已經被燈籠照亮的院子,


    來到距離不遠的柴夫人院落,屋子裏的廳堂內,柴錚錚看著桌上擺好的飯菜好奇的問道:


    “母親,父親和哥哥們呢?”


    說著柴錚錚坐在了繡墩上,拿起了筷子戳著自己喜歡吃的菜。


    “在前院兒和寧遠侯世子吃酒呢。”


    柴錚錚停筷納悶道:


    “平梅姐姐的夫君顧大人?他怎麽來了?”


    坐著的柴夫人揮了揮手,


    女使們紛紛退出了廳堂,貼身的媽媽來到隔間門口,守在外側放下了棉簾。


    這一番陣仗讓柴錚錚更加好奇了,柴夫人看著女兒道:


    “這位世子剛從北麵勇毅侯駐紮的軍州迴來,帶迴了半包石炭。”


    柴錚錚一愣,放下了筷子,剛忙看著母親示意繼續說。


    柴夫人:


    “你在外麵施粥的時候,你父兄就因為那包石炭被召進了宮裏。”


    說完,柴夫人拿起了湯勺攪了攪身前碗裏的粥。


    柴錚錚拉著柴夫人的手搖著道:“母親,您能一口氣說完嗎?”


    柴夫人被搖動皺眉道:“你還聽不聽?”


    柴錚錚趕忙停下了動作點頭不迭。


    柴夫人也不在攪粥說道:


    “聽說是勇毅侯在軍州駐紮後一段時間,有白高國斥候因為一個叫米母的青年將軍投到了徐侯麾下,說是為了報這米母將軍的救命之恩。”


    “隨身帶的就是一包石炭。”


    “徐侯讓寧遠侯世子帶了一半迴來,另一半則是走的驛路。”


    柴錚錚點頭道:“所以,父兄就被召到宮裏?”


    柴夫人看著女兒笑道:


    “沒有,隻是召了工部下屬主管冶煉的虞部官員。”


    “大匠們都認為那石炭不過是烏金碳。”


    “還是這位世子進言,讓你父兄帶家中的老管事進宮分辨。”


    “家裏的管事一番焚燒比較,直言比咱們家進貢的烏金碳還要好!”


    一聽此話,柴錚錚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柴夫人,柴夫人點頭表示這是真的。


    柴錚錚從震驚中醒過來道:“所以父兄宴請顧大人一是感謝,二是想知道這處石炭礦在哪裏?”


    柴夫人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柴錚錚道:


    “說起來,故去的襄陽侯夫人是寧遠侯世子的嬸嬸。”


    “這顧大郎算長輩,過一會兒我們也要去敬個酒。”


    ‘故去的襄陽侯夫人自家兄妹要叫姑奶奶的’


    柴錚錚抿著嘴有些鬱悶的點了點頭:‘那豈不是平白的比某人矮了一輩兒!’


    母女二人吃了晚飯,待女使來稟報後兩人便穿了鬥篷一起去了前院兒待客的廳堂。


    廳堂中,


    有些風霜之色的顧廷煜正在同柴家主君說著話,


    陪酒的柴勁兄弟二人,聽到顧廷煜的話語,麵上也有些驚訝的神色。


    正在這時,門口的女使道


    “夫人和姑娘來了。”


    聽到此話,顧廷煜趕忙站了起來。


    隨後柴錚錚和母親走了進來,就看到了桌前的那位容顏俊秀不下於某人,年紀大些的寧遠侯世子,


    柴錚錚肅正的跟著母親福了一禮,顧廷煜趕忙笑著拱手迴禮。


    柴夫人道:


    “我帶著錚兒來給顧叔”


    因為喝酒臉色微紅的顧廷煜目光掃過了一下柴錚錚後,擺手喊道:


    “哎哎哎!夫人恕罪!不能這樣論輩分!”


    聽到此話,柴夫人和柴錚錚一愣。


    顧廷煜道:


    “夫人,我家裏母親白大娘子、嶽母孫大娘子,與夫人您都是平輩相交,擔不住!擔不住!”


    “您也知道,如今寧遠侯府和襄陽侯府用的不是一套族譜,您叫我,我也不敢答應啊!”


    聽著顧廷煜的話,柴錚錚肅正的臉龐鬆了下來,看向顧廷煜的目光也是高興的。


    柴夫人也笑了起來道:“好,那我便稱唿你一聲顧大人吧!”


    也就是不論輩分,顧廷煜點了點頭。


    柴錚錚敬完酒後笑著和顧廷煜福了一禮,得了顧廷煜的點頭致意。


    晚些時候,顧廷煜從柴家告辭。


    柴家主君和兒子們迴了後院兒,進了屋子就看到女使都不在,


    柴家兩位女眷正亮著眼睛看著他們。


    “官人,如何?”


    柴家主君和兒子對視了一眼後,三人自嘲的笑了。


    看著柴夫人和柴錚錚好奇的樣子,柴勁道:


    “顧大人倒也沒瞞著,那石礦就在白高國神山以東.”


    柴錚錚問道:“那怎麽說是報恩呢?”


    還是柴勁感歎道:“那天下聞名的白高國大高劍,用的就是這等烏金碳。”


    聽到此話,柴夫人點了點頭道:


    “也算知道了一個秘密了。”


    看著柴錚錚疑惑的樣子,柴夫人道:


    “之前咱們家也曾想過要仿製那大高劍,可惜”


    事情說完了,柴夫人揮了揮手,服侍的女使走了進來。


    接過熱毛巾柴家主君道:“顧大郎還轉交了他嶽父的感謝信,陛下已經看過了。”


    說著柴家主君將懷裏的信封拿了出來,


    柴錚錚起身接過,略微遲疑後交給了柴夫人。


    “我眼花,錚兒幫我念吧。”


    柴錚錚高興的打開未封口的信封,在燭光下念著。


    大體意思就是感謝柴家贈送的石炭,前段日子北方就下雪了,將士們因為充足的石炭過的很不錯。


    已經將熱毛巾蒙到臉上的柴家主君掀開了眼上毛巾的一角,


    看著女兒搖頭晃腦的樣子,


    他惆悵的歎了口氣。


    從柴家興國坊的路上,


    因沿途不是靠近皇城,就是遍布勳貴,


    所以路上倒也沒有如一般的街道那般化雪結冰,濕滑難行。


    馬車上,


    顧廷煜撫摸著車廂中剛灌滿沸水的滾燙水箱,


    眼神已經沒了在柴家的那種醉意,反而更加的明亮了。


    他九月出京,十月底迴京,近五十天跋涉千裏,


    前三十天還在忙兵部驛站、水軍選址的事情,後麵就被嶽父急信叫到了北方,然後又趕迴汴京。


    如此匆忙,


    同他一起迴來的唿延炯都不知道的原因,


    就是勇毅侯在北方接到了一批財寶和九十九把大高劍!


    送禮的是白高國梁家,唯一的請求就是讓勇毅侯轉達想要議和,同時攻取北遼的意願。


    如若勇毅侯能私下弄死李饕餮、李魑魅、米母、連奴等白高降將,


    珠寶美女,勇毅侯隻要開口提條件,


    梁家來者不拒,統統滿足。


    而且隻要送上這幾人的屍身頭顱,


    白高國則是會奉上大高劍的製劍工匠和秘方!


    奉上的對象不是大周,而是勇毅侯徐家。


    也是這個時候,勇毅侯得到了那一包的烏金碳。


    顧廷煜出了口酒氣,心道:‘這也太過巧合了!’


    今晚他來柴家赴宴,也有些故布疑兵的意思,到底如何還是要當今聖上做決定。


    嗒嗒的馬蹄聲在汴京的街道上響著。


    早已得到消息的寧遠侯府,依然亮著燈籠。


    來到白大娘子院兒,顧廷煜對著白氏躬身一禮:


    “母親!我迴來了。”


    白大娘子掃視了一下長子後道:


    “瘦了!”


    她身後的顧廷燁兄妹趕忙叫人,顧廷煜笑著點頭。


    最後他看向了滿是心疼的看著他的平梅。


    “燁兒、熠兒,走了!”


    “是,母親。”


    眾人離去。


    廳堂裏,顧廷煜接過了青霞懷裏睡得正熟的兒子。


    走在迴扶搖院的路上,


    “官人。”


    “嗯?”


    “兒子會叫父親了。”


    “嗯嗯???”


    顧廷煜迴京的第二天,


    巳時(上午九點後)


    大周皇宮


    書房外的大殿,


    溫暖的殿內,


    兩側各有幾排武器架,


    經過拔出仔細查驗的幾十把精美長劍就整齊的放在上麵。


    皇帝伸出手,從一旁的大內官手裏托盤中拿起一副手套戴上。


    隨後來到放在最前麵的一把長劍前,


    “哢”


    皇帝從劍鞘中抽出一截,看著劍身上如海浪般的花紋、銳利的刃口和精巧的裝飾,


    滿是感歎的說道:


    “好劍啊!”


    “好打算啊!”


    鬆開劍柄,豎起劍鞘,


    ‘哢’


    長劍歸鞘。


    又繼續看著其他劍,


    這時大內官在一旁躬身道:


    “陛下!徐家五郎在殿外候著了。”


    “嗯!讓他進來吧。”


    殿外傳來了通傳的聲音。


    徐載靖還未進殿,書房門被打開,皇子探頭道:“父皇,靖哥兒來了?”


    皇帝撇了撇嘴道:“來了。”


    趙枋快步的跑了出來,站在了皇帝身邊。


    很快,長高了不少的徐載靖穿著冬裝,披著皇後賞賜的大氅走了進來躬身道:


    “見過陛下、殿下!”


    皇帝嗯了一聲,繼續抽出了手裏的寶劍,


    隨意挽了幾個劍花後,皇帝長劍歸鞘,動作瀟灑。


    正要得意的看向趙枋的時候,卻聽到趙枋說話:


    “靖哥兒,你前幾日又宰了幾個巨賊悍匪嗎?”


    徐載靖看著皇帝的神情躬身問道:“陛下.”


    “說就行!”


    “是!迴殿下,那幾個賊人因為天寒沒有碳火吃食,便出來打劫殺人,不巧被我遇到了。”


    趙枋小臉上滿是嚴肅的說道:“禍害我大周百姓,當真該死!”


    “殿下說的是!”


    “看看這把劍怎麽樣!”


    皇帝說著就將一把劍扔給了徐載靖,徐載靖雙手接住後抽出寶劍,


    皇帝的這個動作讓殿內的侍衛和內官們心裏一跳。


    徐載靖抽出寶劍後掂了掂分量,又看了看劍身、劍刃,


    輕鬆寫意的揮舞動作,讓侍衛們的眼角直抽,視線更是緊緊的盯住了他,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徐家哥兒的幾下可都是有說法的。


    徐載靖沒在乎周圍的目光,找了找長劍的重心後,


    迴身朝著殿外平舉著長劍道:


    “迴陛下,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劍!”


    皇帝看著趙枋發光的眼神道:


    “嗯!那白高國要把此劍的製作工匠和秘方給你,換伱父親麾下幾個白高國將領的性命,可好?”


    徐載靖也沒低頭看劍鞘,隨手將長劍歸鞘後迴身拱手道:


    “迴陛下,虧本買賣不做!”


    皇帝故作不懂的說道:“哦?怎麽虧本了?”


    “迴陛下,米母等幾位將領,能幫大周騎軍、步軍查漏補缺揚長補短!”


    “而他們對白高國的軍隊更加了解,定能幫大周軍隊找出其破綻!”


    “此長彼消之下的效用,又豈是這幾把長劍能起到的!”


    一旁的趙枋聽得直點頭,同時納悶的看向了自己父皇,沒說話就朝書房裏小跑而去,


    邊跑邊喊著:“母後!母後!父皇他”


    皇帝看到此景揮揮手道:“自己挑幾柄帶迴去玩兒!”


    隨即想要去追‘告黑狀’的皇兒。


    徐載靖躬身道:“陛下,能帶幾柄?”


    “隻要你能拿得動!”


    說完皇帝揮了揮衣袖快走著追了上去,輕聲道:


    “枋兒,朕這是在考教”


    看著自己的皇兒,皇帝沒管心中的那一絲不對勁,徑直進到了書房中。


    一旁的大內官也是朝著徐載靖躬身一禮後跟了上去。


    殿內,徐載靖撓了撓下巴。


    解釋清楚後,


    安撫好了趙枋,皇帝這才迴想起剛才的不對勁:那小子勁大!


    他腳步匆匆的從書房裏走了出來,


    看著殿內的一番光景,頗為心疼的恨恨道:“臭小子!還算你有良心!”


    十一月的時候,


    一個消息在汴京城中流傳開來,


    勇毅侯府有數量不明的與北遼鞍韉、高句青瓷齊名的大高鐵劍!


    先到先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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