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


    最南邊的城門南熏門外的南邊是玉津園,也就是南禦園,


    之前徐載靖和張家四郎在此陪著北遼使節射箭,


    也有過兩大國的些許默契。


    玉津園東北角有一個大大的院子,


    門口掛著‘養象所’的牌匾。


    平日裏人煙罕見的養象所裏,此時來了一群騎著馬衣著華貴的貴公子。


    進了養象所的大門,


    秦池翰熟練的和養象所裏的士卒打著招唿,幾個幕目深麵黑的昆侖奴則是跪在大門兩旁。


    他身後的邕王世子同令國公、韓國公、中山侯等幾家的兒郎們有些許好奇的看著周圍的環境。


    高大的棚屋的屋頂,有燒石炭的青煙飄散著,將這高大的棚屋燒的有些暖和,


    不遠處的院子裏,


    不時的有大象的鳴叫。


    秦池翰下了馬躬身道:


    “殿下,幾位兄弟,馬兒就放這兒吧,進去容易受到驚嚇。”


    眾人從善如流,下了馬後,帶著一群仆役,抬著兩把被布蒙著的東西進了院子裏。


    進到院子後,


    眾人上了院子裏的一座木樓上,


    在木樓上,就可以看到院子裏中間有個一人半左右的深坑。


    “世子,這大象強壯而力大,有個名字叫徐五,應該是合您的心意吧?”


    邕王世子頷首道:


    “力大?徐五?”


    “好!好名字!正合我的心意!”


    得到邕王世子的迴答,秦池翰朝著養象所的管事抬了抬下巴,


    很快一隻耳朵褶皺的十分厲害的大象被麵黑的騎者騎著走了出來,再走到深坑邊緣的時候,騎者下了大象。


    一旁的秦池翰道:“世子,這深坑內有‘象鞋’,能讓這大象定在在坑中。”


    看著邕王世子疑惑的樣子,有人將東西帶了過來,看著上麵尖銳的鐵刺,大象踩上去定然是痛的無法動彈,


    邕王世子滿意的點了點頭。


    而在院中,那頭年邁的大象被趕進了深坑裏,走到一半的時候,還沒事,但全部走進去的時候,


    這頭年邁的大象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哀鳴。


    隨後深坑的入口被布滿尖銳鐵刺的柵欄封死。


    這時,木樓上被仆役們抬來的東西被解開了布,原來是大周軍中的一架神臂勁弩。


    跟隨的隨從們給神臂勁弩上好弦後,秦池翰伸手示意請邕王世子射擊,


    邕王世子笑著點了點頭接過弩箭,在隨從們的指引下扣下了弩臂下的懸刀後,


    “崩!”


    一隻尖銳異常的弩箭射進了深坑中大象的身上。


    “哞~~~~”


    那年邁的大象慘叫嘶鳴了起來。


    “你力大是吧!打人厲害是吧!射死你!”


    “.”


    嘴裏念叨著罵人的髒話,邕王世子將弓弩遞給了隨從,另一把神臂勁弩已經裝填完成。


    這邊在射著大象,另一邊的沙家子弟道:“翰哥兒,射死了這大象沒事吧?”


    秦池翰道:“沒事,這大象生了六個崽兒了,早已不能生育,年紀也到了,養象所本就是要弄死的。”


    “哦~原來如此!”


    射了七八次的邕王世子也有些累了,將手裏的神臂勁弩給遞了出去。


    在韓程雲的嘟囔聲中,中山侯沙家世子沙博將勁弩接了過來,


    用勁弩尖銳的弩箭對準了韓程雲、呂三郎幾人,嚇的他們躲閃一頓,紛紛告饒之後,沙博這才舉弩瞄準。


    “崩”


    大象嘶鳴。


    這幫子勳貴子弟帶了不少的弩箭,倒也沒剛才邕王世子那般一人兩弩,而是一人玩兒一把弩這般的繼續射著。


    那沙博射大象的時候,笑得尤其開懷,似乎是某個人被綁在了那裏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那大象身上又被長槍捅了數下,


    這幾人又抵近射了幾箭,


    最後,垂死的大象鼻子被勾槍勾了出來,平攤在深坑前,


    邕王世子則是舉起了一把長柄樸刀,用力的揮舞了下去.


    刀刀箭箭殺掉一隻巨獸,讓邕王世子等人也是感覺暢快,


    大笑著騎著馬兒狂奔而走。


    眾人離去,養象所門口的管事手裏拿著一包銀子愜意的嘖嘖了幾聲,看著旁邊幾人道:“走,去城裏快活!”


    “管事,這幾位還來嗎?”


    “他們來咱們不還有幾頭年邁的大象嗎?”


    “管事說的是,還是那秦家哥兒腦子靈活,居然能找到這般掙錢的活兒。”


    “嘖嘖,美。”


    很快,養象所陷入了黑暗中,裏麵不時的傳來幾頭大象的哀鳴之音,似乎是唿喚著什麽.


    汴京城外


    東南方向


    出了陳州門後,不到五裏地的田莊小雨莊,


    坐在庭院裏,依稀能聽到汴京城中微哄嘈雜的聲音傳來,


    細細聽去卻也分不出是叫賣聲、號子聲還是畜生的嘶鳴聲。


    田莊上的佃戶百姓剛才已經拜過了老夫人,


    此時院子裏,小雨莊的莊頭崔管事正在同崔茹安崔媽媽說著話,兩位都姓崔但卻是夫妻,崔茹安崔媽媽小時候是崔莊頭家的童養媳,


    兩人青梅竹馬長大,後來村子遭了難,兩人分開。


    再次知道見到對方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在勇毅侯府,一個在一戶文官人家。


    當時得知此事的盛老夫人,也是費了老鼻子勁才將崔茹安崔媽媽給弄到徐家,成就了這兩位的姻緣。


    另外,徐載靖的奶母崔大嫂嫂也是和崔莊頭同支。


    另一邊老夫人身邊則是跟著房媽媽和盛家的三個蘭。


    看著被土坯院牆圍起來的寬闊麥場,三個蘭眼中滿是驚訝。


    和娘子說完話的崔莊頭也走了過來道:


    “老夫人,知道您騎馬玩兒,我特地把麥場中間的幾個垛給移到了一邊,您看著還寬敞吧?”


    “有心了。東西可準備好了?”


    崔莊頭道:“準備好了,正在馬棚裏呢!您稍候。”


    過了一會兒,在三個蘭驚喜的眼神中,三頭萌萌的小毛驢被牽了過來。


    小毛驢背上還按著馬鞍。


    “去試試吧!”


    隨後三個蘭靠近了小毛驢,紛紛騎了上去。


    院子裏傳來了三個姑娘高興的笑聲。


    下午的時候,


    墨蘭和如蘭更是換上了新裙子,騎著小毛驢在院子裏溜達。


    而明蘭則是依舊穿著舊衣服,拿著之前係好防滑緱繩的馬球杆,在小毛驢背上練習者揮杆。


    第一次騎牲畜的明蘭,自然免不了重心不穩,歪倒在地上,好在有幾個老夫人身邊年紀大些的女使護著,倒也沒什麽。


    而墨蘭和如蘭在加入到練習馬球揮杆的時候,就不好了。


    兩人先後歪倒下了驢背,踉蹌之間裙擺上都是泥土。


    如蘭皺著眉到抱怨道:“呀!這麽髒了,這可是我最喜歡的裙子!”


    一旁的喜鵲道:“姑娘,沒事,這髒了就髒了,您再揮一杆試試。”


    如蘭:“哼!煩死了!”


    說著就站起身想要將馬球杆扔在地上,但是無意間看到了屋子裏,窗戶邊老夫人的視線,隻能訕訕作罷。


    隨後再次上了小驢背,有氣無力的練著動作。


    而另一邊墨蘭也大差不差,在露種和雲栽的幫助下,勉強能在小驢背上坐住,


    結果小驢不知為何一個前衝,墨蘭直接仰倒,露種和雲栽快跑幾步,結果依然沒扶住,


    墨蘭重重的趴在了地上,整個人都被泥土弄髒了,


    旁邊傳來了如蘭無情嘲笑:


    “哈哈哈哈,四姐姐,你這是怎麽了!!!哈哈哈”


    “啊!髒死了!你們兩個幹什麽吃的!”


    墨蘭趴在地上皺眉嗬斥道,露種和雲栽趕忙將墨蘭扶起來,


    墨蘭站起身這才看到,不遠處明蘭正拿著一顆梨子在喂她的小毛驢,墨蘭的坐騎就是被那梨子給勾過去的!


    小小桃在明蘭身邊推著墨蘭的小毛驢道:“去去去,找你自己家姑娘去!”


    正抱著莊子裏的一摞賬簿朝屋子裏走去的房媽媽笑著看著這一幕。


    太陽落山前,三個蘭就在院子裏折騰著。


    後麵幾天,墨蘭和如蘭來院子裏的少了許多,


    一個窩在屋子裏練字,一個趴在桌前看閑書,


    隻有明蘭自己騎著小毛驢在麥場上揮舞著馬球杆。


    雖然是在莊子上,但是在積英巷家中的一應物件都是帶來的。


    這天早上的時候,


    在小雨莊的眾人吃早飯的時候,老夫人坐在飯桌前,看著少了一個蘭:


    “四丫頭呢?”


    “老太太,四姑娘說去後麵山上看秋景去了。”


    老夫人拿著勺子點了點頭。


    飯桌上的如蘭則是嫌棄的撇了撇嘴後還翻了個白眼兒,明蘭則是唿哧唿哧的吃著,吃飽了後道:


    “祖母,我去練馬球了!”


    老夫人皺眉道:


    “停下!剛吃飽了練什麽,歇息歇息。”


    “哦”


    當兩個蘭在吃飯的時候,墨蘭披著錦緞披風,


    已經在女使和兩名健婦的陪同下站在小山上,


    落了葉子的果樹下,


    女使露種端著托盤,墨蘭拿著毛筆在托盤之上的紙張上寫著什麽,


    寫完後墨蘭頗為自得的點了點頭,再次朝遠處看去道:


    “那一片土地怎的和這邊的土地不一樣?”


    一旁小雨莊裏的健婦探頭看了看道:


    “迴四姑娘,那是水田,也不是咱們莊子上的,不一樣是因為沒人打理。”


    另一名健婦道:


    “那片水田的佃戶,春天的時候俺遇到過,聽說主人家荒唐得很,待人也刻薄,又不會經營!”


    “下半年佃戶去了別家,那片田地就荒了。”


    剛才說話的健婦道:“那可是一片上好的水田,可惜了。”


    墨蘭一愣道:“可知道是哪家的?”


    “聽說是姓池,就是城裏的富戶。”


    墨蘭點了點頭。


    迴到小雨莊中,


    墨蘭拘謹的將手裏的紙遞給了老夫人,


    老夫人笑了笑接了過來,看了一遍後輕聲念到:


    “田田皆秋色,樹樹朝暉。”


    “好句,好句!很是不錯。”


    聽到誇獎,墨蘭眼中一亮,笑著看向了點著頭稱讚的老夫人,


    她高興的福了一禮後道:


    “謝祖母誇獎。”


    “以後不要不吃早飯就去,可曉得了?”


    “是,祖母。”


    “吃東西吧。”


    墨蘭坐在一旁飯桌上,很是斯文的吃著東西,


    如蘭這時已經沒了蹤影,明蘭則是坐在了被燒熱的炕邊,倚著鋪在炕沿上的棉褥子上。


    一旁的崔媽媽正拿著一本賬簿說著莊子裏的事,


    匯報了有一會兒後,崔媽媽繼續道:


    “老太太,今年莊子裏的十頃棉花得籽棉一萬一千六百四十斤,晾幹脫籽後得皮棉三千七百二十斤”


    老夫人聽著崔媽媽的話語點著頭,


    “莊子裏如今還是九十七戶?”


    “是。”


    “通知你家的,取整三千,餘下的棉花給莊子裏每戶做件棉衣。”


    崔媽媽滿是感激的低頭稱是。


    背對著老夫人吃飯的墨蘭聽到此話,眼神中不置可否,撇了撇嘴後起身道:


    “祖母,孫女吃飽了。”


    “去吧。”


    墨蘭離開了此處,


    而老夫人身旁的明蘭卻沒有跟著出去,大大的眼睛咕嚕嚕的轉著,隨後有些明悟的看著老夫人。


    “怎麽了明兒?”


    “祖母,孫女知道這是施恩,可是七百多斤.祖母您不心疼嗎?”


    聽到此話老夫人笑著和身旁的房媽媽對視了一眼後,房媽媽解釋道:


    “六姑娘,您可知別處莊子裏的棉花產出?”


    明蘭看著房媽媽搖了搖頭。


    房媽媽道:“之前餘家老夫人來咱們家,說是餘家的莊子裏也種了十五頃棉花,得籽棉一萬三千斤。”


    聽到這個數字,明蘭驚訝的看向了老夫人。


    “明兒知道為何咱家莊子裏能有如此產量?”


    看著明蘭疑惑的樣子,房媽媽看到老夫人的眼神示意後道:


    “六姑娘,是崔莊頭帶著佃戶們夜以繼日勤勉的捉蟲除草施肥澆水,這才有了如此產量。”


    老夫人看著明蘭道:


    “明兒,有功要賞,有錯要罰,賞罰分明才是正理。”


    “這就如同出兵打仗,有了功的將士得不到獎賞,誰又會給你拚命呢?”


    看著明蘭懂了的樣子,老夫人笑著點了點頭道:“去玩兒吧。”


    明蘭走到了門口掀簾出去前,笑著迴頭看了看老夫人,似乎是因為知道了新的道理而高興。


    房媽媽看著老夫人的笑容,心中也有些感觸,


    加上那位早逝的親子,六姑娘是老夫人養的第六個孩子,


    自盛家大姑娘華蘭開始,每個養在老夫人膝下的孩子都很不錯。


    至於那家道中落一向以柔弱示人,在老夫人身前學了些心術的林小娘,也沒什麽好說的。


    如今勇毅侯府逐漸有了當年侯府的樣子,


    雖然老夫人自己想要低調隱身,但是實力不允許,


    房媽媽有時主君盛紘看老夫人的樣子,倒是與之前還未中進士的時候頗為相像。


    明蘭出了老夫人的屋子,


    來到院子裏的時候,


    如蘭正在拿著捶杆在擊球,皺著眉表情頗為氣悶,看到明蘭後如蘭道:


    “小六,剛才四姐姐的詩句真被祖母誇獎了?”


    明蘭理著衣袖道:


    “嗯,祖母說四姐姐的詩詞很不錯。”


    “啊?真的?”


    如蘭有些喪氣的歎道。


    明蘭從小桃手裏接過馬球杆後道:


    “不過,我覺得這句詩倒是與前朝的‘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有些像。”


    如蘭聽到後麵上一喜道:


    “原來如此!”


    夕陽斜照,


    當老夫人的車隊迴積英巷的時候,


    徐載靖和兄長正好下學,


    在巷子口和老夫人的車隊碰上。


    看到徐家兒郎,老夫人的馬車緩緩停了下來,


    穿著大氅的徐載靖伏身在馬脖根上,這才與老夫人馬車的車窗平齊,


    笑著看向馬車中的老夫人,徐載靖道:


    “姑祖母,您快進院兒吧,有個天大好消息在等著您呢!”


    “五表哥,是個什麽好消息啊?”


    如蘭問出來,明蘭和墨蘭也是好奇的探頭看著車外的徐載靖。


    “唔是個是個”


    看著徐載靖沉吟的樣子,三個蘭瞪大了眼睛聽著


    “不想告訴你的好消息。”


    “哈哈哈哈”


    看著三個蘭氣惱的樣子,徐載靖笑了起來


    老夫人在車裏笑著道:“淘氣!”


    徐載靖嘿嘿一笑。


    老夫人說完後又看了眼徐載靖身旁笑得一臉呆傻的徐載章,眼中有些高興和了然的神色。


    隨後老夫人又吩咐了幾句,


    兩人的馬背上就被盛家仆役掛上了兩大包袱的紅棗兒,


    說是城外莊子上產的,口感甚甜。


    待老夫人進了壽安堂,


    廳堂裏地龍早已燒暖,


    眾多女使嬤嬤在歸置著東西,


    盛紘同王若弗過來給老夫人請安,三個蘭給王若弗請安的時候,王若弗滿臉笑容的點著頭。


    落了座,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但是聽到王若弗說的,華蘭有孕的時候,老夫人依舊是滿心歡喜的歎道:


    “好!好!”


    王若弗則是道:“這丫頭也真是的,非得等到兩個月胎坐穩了,才告訴娘家!真是!”


    嘴裏說著氣惱的話,但是她的臉上卻滿是傲嬌。


    一旁的盛紘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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