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天青得了徐遇仙的肯定,內心飛揚,她想快馬加鞭的去拿給蘇澈看。


    相比上次靈峰山巧遇也有一周有餘,鄭天青心中歡喜,卻又難免緊張,他們太久沒有見麵了,其實也不是很久,想見他,內心歡唿雀躍。不想見他,羞澀卻步。


    伴著複雜的心情,不知不覺,鄭天青到了望湖山莊外。


    同彩月一起下了車,彩月前去通報,鄭天青就一手捧著盒子,一手整理裙子。


    摩挲摩挲褶子,理理頭發,摸摸簪子是不是還好好紮著,耳環是不是垂直的掛著。


    彩月一迴身,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疾步過來:“小姐,我幫你拿著盒子吧。”


    “沒事沒事,我收拾好了。”她站直身子,“彩月,我看起來還好嗎?”


    “美極了!”彩月笑著看她,“蘇公子看了肯定會被迷倒的。”


    “瞎鬧。”鄭天青瞟了她一眼,天氣炎熱,她的臉也微紅。


    說話間,清風已經出來了,見到鄭天青恭敬道:“鄭小姐,公子在書房等您。”


    鄭天青向他道謝,隨他進門。


    正午時分,日頭毒起來,帶著些悶熱。


    蘇澈住的望湖山莊都不見涼風,在水邊更是蒸的慌。


    她沒讓清風帶路,自己拾級而上。


    鄭天青邊上著樓,便覺得身上出汗,生怕臉上脂粉斑駁,忙拿出手絹擦著。手裏抱著盒子繼續往上爬。


    好不容易到了蘇澈門口,她擔心自己樣子亂,並沒有進門,對著窗戶吹了吹風,感覺舒爽一些,又整理了一下儀容,才迴身。


    一迴身,手裏的盒子差點掉地上,蘇澈就站在她身後。


    幾日不見,風姿依舊,他真是英俊,每次見麵都要暗歎。魚肚白的長衫,就像天剛剛黎明時的樣子,窗外的光打在他身上,他站在日光裏,麵若冠玉,霎眼風流。


    鄭天青一時呆住了。


    陽光從她背後溢出來,跳躍在她的頭發上,衣角上,連臉上的絨毛也亮晶晶的。她穿著雪青色的長裙,在陽光的直射下,微微透出身體的輪廓,朦朦朧朧,豐腴綽約。微凸的小腹,圓藕一樣的胳膊,沒有鎖骨的脖子。再往上,愣愣的神情,微張的嘴,傻的可愛,人間美好。


    他忽然笑了,道:“進來嗎?還是去樓上觀景台涼快一下?”


    她馬上迴了神,臉上發燒,點頭說好。


    蘇澈走過來,帶著她上樓。


    話說這望湖樓層層飛簷,鈴鐺墜在上麵,風一吹,叮當作響。


    氣勢雄偉,壯麗恢弘。


    望湖山莊原本是蘇家的一片湖邊賞地,蘇家原本就當其是別院,三層小樓,賞花弄月,可惜蘇相國事繁忙,家中人丁也少,長期無人居住,漸漸荒廢。


    蘇澈十五歲名震天下後,覺京內吵鬧,也不願沾了父親恩惠,亮明門楣,便隱居望湖山莊,避了相府整日絡繹不絕的門客,清淨做學問。


    不料總有仰慕的學子前來拜訪,蘇澈雖常常避而不見,但是也掩不住天下學子對其才情的欽佩。


    更有旁門左道者秦鵬宇打著蘇澈的旗號,稱他為文曲星轉世,設案敬香,收香火錢,保佑天下學子金榜題名,而後中飽私囊。


    蘇澈本人從未考過舉,卻也有不少進京趕考之人迷信於此,供其小象,案牌,甚至花高價買其親筆字畫。


    蘇澈當時早已跟著桑雲清學藝,不在京中,不聞此事。


    中間迴家探親,發現此事,他當時大怒。


    提筆寫了一篇文章,向天下學子解釋緣由,並且勸告學子,金榜題名靠苦讀,不可聽神拜佛求功名。


    一時之間,驚動了大理寺和刑部,秦鵬宇夥同他人騙財約三十萬兩,罪行當斬。秦鵬宇為人虛偽浮華,兩年已經揮霍掉十萬兩。


    錢財一時無法追迴,被騙學子大多也無處可尋,於是,有人提議用此錢財為蘇澈修一棟高樓,若是仰慕時,朝樓拜一拜,也算略表寸心。


    蘇澈拒絕後,繼續離京學藝。


    不料學子們不死心,趁望湖山莊空置時,私自入莊,開始為其修建,加蓋兩層。


    當蘇相一家發現時,隻差封頂竣工。


    無奈十分,也無法阻攔,隻得隨他們去。


    待到蘇澈迴京,木已成舟,隻得繼續居住。


    每逢科考,他便包下京城所有茶館,學子到店免費暢飲來報答。


    望湖樓建成後,自此,蘇澈門前每逢初一十五,香灰滿地。


    鄭天青跟著蘇澈上樓,亦步亦趨,嬌羞不已。


    除了皇宮,京中這樣的高樓少。雖然在郊外,但天氣好時,確實能在京中模模糊糊看到望湖樓的影子。


    望湖樓五層三麵開放,布置的雅致。


    廳裏正麵牆上掛著幅畫,上麵畫著滿池的荷花,在藍色的水中,更顯嬌豔。畫下的翹頭案上放著兩隻玉瓶,裏麵插著荷花。一張紅木八仙桌緊挨著翹頭案,紅木的椅子放在兩端,各有兩個花幾在一旁,上麵個擺著盆文竹。


    好似沒什麽人來一樣,空曠的大廳就隻在中間有一圓桌,擺著幾個圓凳。剩下兩邊擺著兩個曲屏風隔出畫室與琴室。


    西邊曲屏風上書著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繞過屏風,畫案朝西門而放。畫案北側臨窗畔的擺著博古架,上麵擺著幾本書,幾個形狀材質各異的瓷瓶和一盞琉璃荷花燈,顏色湛藍,美輪美奐,鄭天青不禁所看了幾眼。


    東邊曲屏風上有六扇,十二麵,皆寫的是蘇軾的詞。


    “你愛蘇軾?”鄭天青問。


    “蘇軾是我崇拜之人,他的心胸,意境,我不及萬一。”他站在她身邊道。


    “怎麽會,世人總說,唐宋之後再無盛世,幸有蘇澈。”她看向他,“你是醒世的存在啊。”


    他目光溫柔,鄭天青臉上發燒,轉身看琴案。


    琴案上擺著他常彈的那把琴,想著這把琴陪著她渡過初識時的迷茫,靈峰山上的掙紮,他們相知已久,相識卻隻有短短半個月,這半個月裏,她浮浮沉沉,一心向他,心中心思湧動。


    琴案邊的香幾上,擺著個喇叭形高足托起的圓形白瓷刻花香爐,仔細一看,其上的玉蘭花紋精致可愛。


    琴案東邊是東門,北邊是窗畔放著一個茶幾,旁邊兩把椅子。茶幾上茶具一樣俱全,縱觀整屋,文人雅致,一覽無餘。


    出了屋子外,是一圈觀景台,站在四周,可看到望湖山莊的全景,向南眺望,更是能看到影影綽綽的宮宇。


    鄭天青探身向南望,尋找鄭府和流光溢彩閣,隱隱約約覺得清楚,但又不十分確定,一不小心,重心不穩,還不等她驚唿,蘇澈一手拉迴她。


    日頭這樣毒,也將她嚇得微微冒汗。


    “別怕。”


    她聽到蘇澈在耳邊低語,她才發現此時位置尷尬,她的後背靠在他的胸膛上,溫溫熱熱,硬*。


    騰的一下,耳根子都熱了,她感覺到有一滴汗,順著後腦,流過脊柱,向下滑落。


    她微微一顫,他向後一退,表情沒什麽不同。


    此時日頭毒,兩人之間也有些尷尬。


    咕嚕一聲,鄭天青肚子叫了。


    原本曖昧的氣氛,煙消雲散。鄭天青覺得自己太不爭氣了。


    蘇澈問她:“餓了。”


    她乖乖點頭。


    “留下吃飯吧。”


    “嗯。”


    於是,清風下樓,準備飯菜。


    他下樓的時候,輕輕在腿上抹了抹手心裏的汗。


    公子是讀書人,不通武功,以鄭家小姐這身量,要不是公子平時勤加鍛煉,萬一被拽下去,他都沒有信心把兩個全救上來。


    好險!


    鄭天青跟著蘇澈到正堂的圓桌坐下。


    她突然想起手裏的盒子,連忙擺到他麵前,道:“壽禮做好了!”說完期待的看著他。


    他打開盒子,見步搖端端正正躺在中央,閃著光華。取出之後,簡直令客廳都燦爛起來。金子本身的光芒,加之寶石閃耀,明珠璀璨,整個屋子都映著華光。


    小廝端菜上來,都不住的的打量這止奪目的鳳翔步搖。


    蘇澈很滿意,道:“謝謝你,一看這樣的效果就知道你一定費了不少心思。”


    “應當的。”


    蘇澈讓清風收起來,不一會兒,清風拿了個錦囊給蘇澈,蘇澈將錦囊遞給鄭天青道:“這是費用。”


    鄭天青打開錦囊,一看,三錠黃金,正閃閃發光,驚道:“用不了這麽多,這寶石是你們之前給的,抵了不少費用,根本用不了這麽多錢!”


    蘇澈微微一笑道:“你的手藝,值這麽多。”


    短短幾個字,如春雨一樣,化入鄭天青的心田。


    她也不再推脫,交給彩月。


    這時飯菜已經擺上桌了,菜色豐富,有新鮮的蓮藕,用辣椒油涼拌,再放一點糖和鹽,清脆可口。還有清炒茄子,燜豆角,糖醋小排和清蒸鱖魚。


    “蓮藕是荷塘裏新摘的,鄭小姐若是喜歡,帶一些走吧。”清風見鄭天青吃的開心,不禁說道。


    鄭天青一陣臉紅,也不太好意思使勁夾菜。


    蘇澈吃飯時不愛說話,鄭天青跟蘇純她們待多了,雖然是都是小姐,卻也都愛嘰嘰喳喳說這話兒,而此刻,和蘇澈坐在一起,她倒覺得,靜靜的細嚼慢咽,竟然更能品出食物的滋味。


    兩個人,幾道菜,吃得簡單又舒服。


    飯畢,鄭天青和蘇澈坐在廳堂裏休息,這時候涼風四起,帶著水的味道,吹進這高樓之中,風鈴叮叮當當,盛夏之中,有這樣的清風,實屬難得。在這百尺高樓上,可比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更自在逍遙。


    絲絲涼風,讓鄭天青不禁起身,走到露台。太陽不知怎的,收了光彩,天有些陰,但依舊明亮。燕子在她眼下飛過,她有種飄飄欲仙之感。


    突然之間,覺得自己打擾他太久,是時候打道迴府了。


    正要告辭,蘇澈看她眼中光彩閃爍,道:“要不要去劃船?”


    鄭天青怎會拒絕,當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那句“好”字,早已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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