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陸令筠便是領著眾人到了程秉浩的院子。


    她剛來,就碰到程秉浩從屋裏走出來。


    程秉浩看到陸令筠,立馬道,“娘!”


    “程秉浩,”陸令筠第一次衝他臉上掛上嚴肅,“你今兒都做了什麽荒唐事!”


    程秉浩聽到她娘的質問,臉上那少年銳氣立馬就卸了一大半。


    十年磨礪,他天不怕地不怕,可陸令筠一發火,他那些膽氣全都放一邊。


    “娘,我......”他正欲好聲好氣的解釋,身後便是傳來一道嬌弱的唿聲。


    “小將軍......”


    一個剛剛換上素淨衣裳的女子半披著頭發從屋裏頭跑出來,她撲通一聲就跪在程秉浩和陸令筠中間。


    那女子十四五歲模樣,生得倒是麵若桃花,眼含春波,她施施艾艾往地上歪斜一跪,就衝著陸令筠磕頭,“夫人,千錯萬錯都是葉娘一個人的錯!求您千萬別責怪小將軍!”


    陸令筠看著麵前撲通撲通磕頭的小嬌娘,她脆弱無依的眼瞳深處卻劃過那堅毅的光。


    這十來年的小狐狸,在她麵前玩花樣呢!


    陸令筠是最討厭動不動磕頭的人。


    除卻那些特定的場合特定的背景,磕頭求人都帶了極強的功利性,以及磕頭的人在跪下去那一刻,砰砰砰磕的每一個頭都帶滿了心底的壓抑毒怨和期待反撲的報複。


    她們都等著有朝一日,要叫被磕的人千百倍的償還迴來。


    磕頭不是求饒,是來綁架被磕頭的人。


    果不其然,就有人替她說話了。


    “娘,葉娘她也是可憐人。”程秉浩看著砰砰砰磕頭,磕得血肉模糊的女子,於心不忍道,“她原本是官家女,家裏禍了罪,才淪落教坊司,今兒是她出閣的日子,是兒子先接中她的繡球,你要罰就罰我吧!”


    程秉浩挺起胸膛,滿臉擔當模樣站出來。


    在陸令筠身後的柳羨羨這時嗚的一聲,哭著掩麵直接跑了。


    “羨羨!”


    “羨羨!”


    江氏先喚了一聲,直接追了出去。


    程秉浩也叫了一聲,他也想追,腳被人抱住了。


    跪在地上的葉娘悲戚無助的望著他,他在原地掙紮一下,便是留了下來。


    陸令筠看到這兒,火氣直衝而上,但是她知道,她不能生氣,要是這時生氣跟程秉浩吵架,或是用母親的身份壓迫他,那才是真著了這女人的道!


    她越激烈隻會越激起程秉浩的叛逆,她越壓著他,他反倒會跟這葉娘同病相憐,糾纏越緊。


    對於孩子,也不能不把他當男人來看,什麽時候,都得冷靜下來。


    她強行斂下心中的怒火,看著江氏和柳羨羨都走了,她對著程秉浩緩聲道,“秉浩,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做事都是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陸令筠一冷靜下來,好聲好氣的說話,程秉浩臉上頓時就浮起委屈和歉疚,被那葉娘抱住的腿也立刻抽了出來,同她保持距離。


    “娘,今兒的事是孩兒做錯了,我認。”


    他低頭認著錯。


    他一認錯,跪在地上的葉娘就慌了。


    她眼裏原本那篤定和信心立馬散了一地,她急忙道,“夫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陸令筠瞥了她一眼,轉頭半個眼神都不給她,對於她的話,更是半點都不搭茬,“秉浩,娘知你為人,你最是心善,今兒是不是見這姑娘有難,才迫於無奈出麵救她?”


    得到理解的程秉浩忙不迭點頭,“是的,我見那老男人要強迫葉娘,算來葉娘的繡球第一次是拋向我,是我把她拋給那老男人,我當為她負責。”


    陸令筠聽著這兒,差點要被氣笑。


    這拙劣愚蠢的事也就騙騙程秉浩沒什麽經曆還心善的年輕少年人!


    這葉娘都已經淪落教坊司,哪還有什麽清白名節可談!


    第一次直拋中程秉浩就表明了她的算計,見程秉浩不接招,把繡球給旁人,便是來一出要死要活綁架他。


    也就是程秉浩年紀輕且心善道德高,真叫她綁架上了。


    覺得是他親手把葉娘推向了火坑,便是要救她出火場!


    陸令筠心裏快快把事情一過,那葉娘的小九九全都落在她心坎裏,陸令筠此時臉上卻更是慈母寬容,“我就知我兒是心善的,既如此,我們寧陽侯府便送佛送到西,等下我給這姑娘一些銀錢,給她贖身,放她自由。”


    陸令筠不在程秉浩麵前去計較葉娘的事,直接掏錢打發,程秉浩聽到他娘這話,心裏隻覺得暖暖的,光明無比,還是他娘明事理!


    她娘真是賢良淑德,全天下最好的娘!


    “多謝娘!”程秉浩忙不迭道謝。


    而跪在地上的葉娘聽到這兒,眼裏是徹底急了啊!


    “不,我不走!”葉娘脫口而道。


    陸令筠正愁她不犯蠢,她這一急,陸令筠就冷哼,“你這女子怎麽迴事,我兒救你一次,還要給你銀兩贖身,你莫不是賴上我兒!”


    “不!”葉娘把心裏話說出去之後,她連忙找補,她望向程秉浩,“小將軍接了我的繡球,往後就是葉娘的主子,葉娘當牛做馬要報答小將軍!”


    “嗬!”陸令筠冷笑道,“我怎麽不知道教坊司的繡球是尋主子的?莫不是那兒是人牙所,你是叫人賣的奴婢?”


    陸令筠一句話就拆穿了葉娘所有的遮掩。


    她是教坊司的姑娘,拋繡球尋的是一夜新郎!哪裏是尋主子的!


    她剛剛那做牛做馬的話簡直荒唐可笑!


    “再就是按你所說,接了你繡球就是你的主,那怎的第二個主子你就不願意伺候了?!”陸令筠再給她致命一擊。


    她這動不動就說程秉浩救了她的命,可她的命壓根就沒人害!


    人家接了她繡球是她恩客,按她說法就該伺候,怎的到程秉浩就是她主子,旁人就是要她的命!


    一根筋沒什麽經驗的程秉浩這時也琢磨出了味,頓時覺得今兒他替她出頭確實是個荒唐事......


    葉娘見陸令筠這般高明,三兩句叫她再無話說,她便是隻能對著程秉浩痛哭懇求,“小將軍,我求你了!求你收留我吧!你救葉娘一次,就能救第二次,你就留葉娘在你身邊伺候吧!葉娘一定好生伺候您!”


    程秉浩聽著她這話,心裏隻覺得膈應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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