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騎著紅毛汗毛,走在隊伍的最前頭。


    在反貪局這些年,全國各地奔走,處理案子,抓貪官,海瑞沒坐過一迴轎子和馬車。


    他年紀也不小了,身體有時候受不了馬背之苦,病倒的事也不是沒有過。


    可他卻依然堅持騎馬,活受罪。


    但這就是海瑞。


    在道德上,以聖人的標準要求自己。


    在生活上,苦行僧般的艱苦和清貧。


    不僅僅是嚴於律己,更像是不給自己絲毫享受的機會。


    跟富貴奢華有仇似的。


    這不僅是百姓們讚歎他,皇帝喜歡他的原因,也是無數政敵恨得牙癢癢的點。


    他沒有弱點。


    他能冒著全族被滅的風險上諫嘉靖帝,拿家人威脅他不管用。


    榮華富貴?


    你能給的比皇帝還多?還貴?


    所以海瑞取得了明朝反腐鬥爭中非常輝煌的戰績:四年時間,8個知府,17個知州,26家富商被查處。


    這也是大明神劍海瑞,和他的反貪局交出的滿分答卷。


    有如此戰績,如今全國上下無人可撼動反貪局的地位,皇帝也才能順勢成立稅務局,劃到了海瑞名下。


    “子維,不必太擔心!”


    張四維和海瑞並行。


    “老夫明白陛下的心意,不會為難你家人的。”


    “我謝謝你嗷!不給我家抄禿嚕皮都算你仁慈了!”張四維內心一頓吐槽。


    “我知道,我知道···”海瑞仿佛能聽見對方內心吐槽一樣,“我倒是希望自己是那般所到之處皆人仰馬翻的人,可我不是!”


    張四維趕緊捂嘴,心虛的移開目光。


    “可肩上有這個差事在,老夫不得不如此,你可知為何?”


    張四維搖搖頭


    “因為就算我沒有反貪局局長這個職務,哪怕我隻是個教育,我也看不慣士紳豪強吃人肉喝人血啊!”


    “見世有不公,而無動於衷,要這聖賢之書,九尺之軀有何用?”


    “可是···海公,這世間艱苦如此,多有不公,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麵麵俱到,處處護弱啊!”


    “即便是····”張四維環視一周,避免被人聽到下一句,‘嫉惡如仇的太祖皇帝,製定大誥,鼓勵民告官,可結果呢?洪武朝的冤假錯案還少嗎?百姓真的得到公平了嗎?’


    ······


    海瑞急拽韁繩,停住胯下馬。


    “果然···”海瑞怒極反笑,“看不起商人不是我的錯啊!”


    “什麽?”張四維怒而皺眉。


    “你知道嗎?張四維,若外敵入侵,天下有變,最先跪的就是你這類人!”


    “你····”


    “既然說到太祖皇帝,你知道他老人家當年起事有多艱難!多困苦!”


    “嗬嗬嗬···當時也是江南商人,幫助元廷圍剿義軍,殺自己漢家同胞而護蒙虜朝廷!”


    “若百年之後改朝換代,胡馬南下,你這樣的人就是最早賣國的!”


    "你們又會拿出剛才一般的說辭,說什麽天命有變,大明可亡而天下不可亡····"


    “今日你我再難,有太祖高皇帝再造華夏難嗎?當年他老人家何其艱難,若當時人人都似你一般言難處,今日你馬踏的就不是大明的黃土,而是用你漢家同胞做肥料的馬場!”


    張四維陷入了沉思。


    “高拱何其慧眼識人,陛下何其心係天下,怎會看錯眼把你養在身邊那麽多年!”


    “天天聽經,就是石猴子也能成佛了。可你卻還是那麽一副自私自利,小肚雞腸的模樣!”


    “有才無德!”


    說完,海瑞一甩袖,駕馬而去。


    ······


    張允齡喝了杯茶,用茶杯掩蓋著難看的臉色。


    晉商一家親,似乎隻有在對眾人都有利的時候才如此。


    當事情沒有利益,甚至有一些風險的時候,即便是婚姻網錯綜複雜的晉商團體,也個個都是陌生人。


    此刻他也才明白,生那麽多兒子閨女沒用,隻有家族強大才是最實用的。


    也從側麵證明了當年自己想盡辦法當官的絕對雖多呢準確。


    “諸位!”他放下茶杯,“如今,犬子被貶,反貪局又虎視眈眈,我張家…貌似難度此劫啊!”


    一旁的田家家主田方,頗為幸災樂禍的看了張允齡一眼。


    皇帝要查你張家,跟其他晉商有什麽關係?


    拿下所有晉商?


    不可能!


    晉商的脈絡遍布天下,長城內外,那是多少人?多少事?多少錢?


    雖然張家這幾年崛起的很快,但其他晉商也很樂意他們被朝廷製裁。


    畢竟少一個對手多一分錢。


    “老張啊!你兒子不就在反貪局嗎?你怕什麽?”


    “是啊!是啊!”


    “即便是海瑞又怎樣?還能在你們父子眼皮子底下把張家產業都給抄了?哈哈哈哈!”


    麵對這些人的幸災樂禍,張允齡隻能咬牙忍下去。


    “今日不提這些了!”張允齡苦笑,“王員外,您看犬子和令媛的婚事…是否應該早日辦了?”


    王員外眼裏閃過一絲嫌棄。


    “哈哈哈哈!張員外啊,您看近日來王家的買賣不好做,婚事還需多做準備!還是延一延吧!”


    可惡!


    當初是你老王親自上門,要跟我兒子張四象結親的!


    一朝失勢,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了嗎?


    況且張家還沒被拔毛呢!


    越想越氣。


    “諸位,既然如此…那麽各個商號年底的分紅賬…我還需好好算一算!”


    各個晉商之間都有投資關係,錢生錢,買賣生買賣。


    張允齡的這句話顯然是個威脅。


    “畢竟…若犬子在反貪局幹的出色,過幾年也要返迴中樞嘛!家裏的生意不能再不清不楚拖他的後腿了!”


    “再者…我們家老三也準備下一屆的科舉了!”


    “雖然才能不及他兄長的一半,可中個進士…也是沒問題的嘛!哈哈哈哈!”


    張允齡的笑聲變成一張張尷尬的臉色附在眾人的臉上。


    爛船尚有三斤釘。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不管現在張家多麽危險,畢竟有一個高官兒子在朝廷,這是他比所有晉商更沉穩的底氣。


    然而下一刻,這個底氣也沒有了。


    “張允齡!”


    一群官兵闖了進來,還穿了甲胄,白花花的刺的眼睛疼。


    “你們是誰?為什麽闖入我家?”


    來人兇神惡煞,扔來一塊腰牌。


    那上麵寫著幾個大字。


    反貪局麾下…銀甲騎兵!


    “以海公之命,前來圈禁爾等!”


    “海公親來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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