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般的為人處世,落在對麵的四個見過大風大浪,且心有城府的修真者眼中,便是赤子之心,難能可貴。


    蘇高鞏還有要事要與幾個弟弟商議,簡單地交代了幾句後,便讓兩個小輩自行相處,他們做大人的,不摻和。


    那一瓶子靈丹妙藥,經過溫今緋的手,又轉到了蘇雨手上。


    蘇雨:“給我做什麽,既是大師叔送給你的見麵禮,就該你收著。”


    她盯著少年的後腦勺,企圖看出花來。


    這個人目前為止,給她的感覺,既熟悉又陌生,明明真相就在眼前,可就是差那麽臨門一腳去確定。


    朦朦朧朧地蒙上了一層麵紗,叫人抓耳撓腮,卻不得其法,難以窺見。


    新係統似乎緩了過來:“你在懷疑什麽?溫今帆不是你要找的氣運之子,江城才是,我是係統,擁有的權限要比宿主高得多,我敢打包票,江城絕對是我們的任務目標。”


    蘇雨毫不客氣地嗆聲:“誰跟你是我們了,係統,我隻認小七一個。”


    新係統:“你們人類真奇怪,隻是一個係統而已,就讓你念念不忘那麽久,真是可笑。”


    蘇雨:“你懂什麽,你以為機械做的心就不會夢到蝴蝶了嗎?和小七相比,你就是一對精密組裝的破銅爛鐵罷了,即使功能再多,做得再精細,也不過是一堆破爛。”


    新係統:“……”


    被罵到自閉。


    蘇雨停下腳步,繞到少年跟前,在看清對方那張臉後,方才覺得躁鬱的心平靜了不少,她感歎:“你真好看。”


    溫今緋垂下眼眸:“隻是好看嗎?”


    除了好看,我還很好用。


    蘇雨預料他有下文,連忙追問道:“什麽?”


    可少年不肯再說了,他隻迴答蘇雨的上一個問題:“溫家曆代,都要出身體有疾的孩子,是天道降下來的懲罰,不可忤逆違背。”


    蘇雨皺眉:“逆天改命也不能?”


    溫今緋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眯著眼尾笑出聲:“姐姐,你好天真啊。”


    蘇雨:“什麽?”


    耳根子有些發癢,少年叫起姐姐來怪動人心弦的。


    “既是天譴,又怎麽能人定勝天呢?”


    蘇雨說:“事在人為,不試試怎麽知道?你們溫家,有這方麵的古籍記載嗎?”


    溫今緋搖搖頭:“沒有呢。”


    誰的命不是命呢,富人也好,窮人也罷,溫家既做不出來那樣的事情,即便有想法,也找不出來合適的人。


    為溫家改命者,需得是化神期成功飛升者,在上界登天門處自願墮仙,方可真正實現逆天改命。


    誰能呢?誰又願意呢?


    溫今緋語氣淡淡地敘述完,才覺察到蘇雨在發呆,他勾著唇角,問:“怕了?”


    蘇雨:“我在想,你們溫家是犯了什麽大罪,要被天道如此針對?”


    “難道是你們祖上的優秀人才,對天道始亂終棄給渣了?”


    溫今緋聽完,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他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麵頰跟裸露在外的修長脖頸,慢慢地紅透了。


    此時,正值黃昏,玄劍宗山峰較高,離天空的距離比凡間要近出不少。


    紅得爛漫的火燒雲,都沒有她眼前的風景來得好看勾人。


    蘇雨:“你慢點兒……”


    笑字還沒說出口,便被眼前人噴了一衣襟的血,還有少許沾到了她的臉頰上。


    蘇雨手忙腳亂地用手絹給他擦,看著他虛弱蒼白的臉,心慌到手抖。


    溫今緋看著她的眼神,沒有因為她冒失而產生的厭惡,也沒有因她害怕而產生的愧疚。


    他像是習慣了一般,眼中隻有坦然:“不好意思,我可能要暈死一會兒了。”


    蘇雨:“……”


    這都整上預判了。


    人前一秒暈過去,下一秒,院子便烏泱泱地擠進來一群人,都是蘇雨記憶裏沒有見過的麵孔,看他們身上的裝扮,她大概能猜出來,這些人都是陪溫今緋入贅過來的下人。


    他們可不像溫今緋那樣好說話,一人一口唾沫星子能把蘇雨給淹死。


    事發突然,玄劍宗未能給溫今緋單獨安排住處,因此,他睡的,是蘇雨的房間。


    下人裏管事的,臉拉得極其長,數落不了玄劍宗掌門,便挑著蘇雨這麽個軟柿子來上眼藥。


    “蘇小姐,我們小公子,可不是上趕著求入贅的,是你娘親當年主動提出來的婚約。”


    “我們溫老爺跟夫人,本是不願意承認的,但小公子他善,重承諾,不遠萬裏迢迢,拖著這麽一副病弱身子過來。”


    “你身為他的未婚妻,隨便捏個口訣禦劍飛行下山接我家公子上去就好了,可你非仗著掌門之女的身份不動如山,讓我就家公子拖著個病弱身子,在山口吹了那麽久的風……”


    語氣裏染著哭腔,可想而知,他們有多麽為溫今緋鳴不平。


    接著,便用手指給那幾口大箱子,告訴蘇雨,這些東西可是溫小公子多日來精心準備的嫁妝,每一樣都是親力親為搜羅而來的。


    再看看偌大的玄劍宗,天材地寶要什麽有什麽,可就是舍不得一樣送給小公子。


    現在,更是害得小公子吐血了。


    若是小公子出了事兒,他們這些人,怕是要肝腸寸斷了。


    蘇雨的心髒,不由得抽痛起來,她站在原地一陣恍惚,不知不覺間,眼淚竟是爬滿了整張臉。


    清冷到給外人孤傲,不近人情的玄劍宗大師姐,竟破碎得跟躺在床榻上的病弱小公子沒什麽兩樣。


    搞得下人們都不敢多過苛責。


    甚至於,竊竊私語了起來。


    “這蘇小姐該不會也有病吧?”


    “我看挺像的,咱們小公子這是什麽運氣,真是造孽。”


    蘇雨:“你們都出去吧,我想單獨陪陪他。”


    她沒威逼,也沒利誘,隻是喚出了自己本命法寶避寒劍。


    管事有些看著那冒著寒氣,摸一摸似乎要凍掉皮肉,露出白骨的寶貝,語氣發顫:“要動粗嗎?”


    蘇雨:“不是,我隻是想讓避寒劍認主,從今往後,除了我,溫今緋也能喚得動它。”


    誰信啊。


    修道者也不見得誠實可靠。


    在他們看來,蘇雨還是在嚇唬他們。


    打不過的下人們,這下子識趣地離開了,就連堅持到最後的管事,也宣布了投降。


    房間一下子變得寬敞了許多。


    蘇雨坐在床榻邊上,旁邊是自己心愛的劍,她的本命法寶同她心心相印。


    她能感知到,避寒劍很是喜歡溫今緋,不願意靠他太近,是因為害怕過於凜冽的劍氣傷到他。


    係統檢測到蘇雨心神波動:“你在想什麽?”


    語氣裏帶著警惕。


    蘇雨閉上眼睛,遮住裏頭一閃而過的暗湧:“當然是想你死了寶貝兒。”


    係統:“你可以想我點兒好。”


    “哦,那你先滾一遍刀山火海再死吧。”


    係統:“你真是無可救藥了!”


    蘇雨屏氣凝神。


    她不敢表露出太多的心思。


    藏在它神識中的係統,能在頃刻間感知到她的想法。


    要是讓它發現,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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