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昏迷中醒來的蘇雨因禍得福,小傻子不再是小傻子了,小鄉鎮的醫生哪裏見過這樣的案例,這往外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


    鄉鎮的醫療水平有限,醫生們的能力更是有限,正所謂什麽鍋蓋配什麽樣的鍋,此等的醫學奇跡擺在他們眼前,卻是沒有能力發表一篇醫刊論文。


    眾人開了個小會,會議討論到最後,大家一致認為,病人家屬隱瞞了實情,小傻子並不是小傻子,隻是一場普通的高燒。


    蘇啟明辦好了出院,喜氣洋洋地帶著腦子已經好了的女兒跟妻子迴家,嶽父嶽母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這是喜事兒啊,天大的喜事兒,必須辦酒請村子裏的人來吃。”外婆拉著王鳳風風火火地就要張羅。


    蘇雨還念著遠在藍水灣的嚴律白,她雖然好了,卻終日沉默著,有事兒沒事兒就看看手機。


    蘇啟明路過瞅見了幾次,女兒跟小嚴的聊天框裏,孤零零地隻有一條消息,還是女兒自己發的。


    夫妻兩人當天晚上就關了房門,在黑暗中商量:“要不,給小雨買張車票,讓她迴去看看嚴律白。”


    “沒什麽車票,要不幹脆搬迴藍水灣算了,女兒的腦子不是好了嗎?”王鳳這迴顯得很激進,像是已經準備好做準丈母娘了。


    蘇啟明:“搬來搬去,你不嫌麻煩,我還嫌呢……再說,小嚴是要考試的,日後到大城市上學,隻有放假才會迴藍水灣。”


    蘇雨趴在門邊停著呢,外婆起夜撞見了,渾濁的眼睛頓時瞪大。


    蘇雨小小聲:“外婆。”


    外婆連忙壓聲:“我懂,我懂……”


    蘇雨:“不是,外婆,你壓聲好專業啊,要不要開個號,直播喊麥。”


    外婆不懂喊麥是什麽,她隻懂小孫女智力開發得晚,但情竇卻是開得早。


    小嚴的照片她在王鳳手機上看過,這個後生俊俏得很,聽說有一米八幾,比村子裏的傻大個都還要高,簡直是一表人才。


    配小雨雖說還差點兒,但很合乎眼緣,一看就是個專一會疼人的。


    這門親事兒她同意了。


    次日一早,蘇啟明就把票給買了,外婆更是裝上了好些個土特產,說是讓她帶給嚴律白補補。


    “尤其是這山核桃,補腦子的,吃了聰明。”


    蘇雨盯著那袋子山核桃,沒敢說她跟嚴律白換著來,她聰明了,嚴律白卻變傻了。


    也不知道他現在記不記得自己。


    嚴律白變傻了的事情被學校知曉後,全校師生還給他捐了個款,班主任帶著幾個學生親自來看。


    “班頭,你說嚴律白能好起來嗎?”


    一臉滄桑的班主任隻想流淚,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沒聽見醫生說嗎?治好了也是個流口水的。”


    女同學看著嚴律白折星星,腦子裏閃現出昔日小傻子炫耀的場景。


    她突然間開竅了,紅著臉,戳了戳旁邊男同學的胳膊:“你看嚴律白,他折的星星,是不是送給蘇雨的。”


    男同學一愣,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了:“沒看出來,嚴律白傻了也記得給蘇雨折星星……”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單純青澀,最為崇尚美好的純愛,見狀,忍不住拍下這一幕,悄悄地發布在了沒有班主任和老師的班級小群裏。


    嚴律白的努力是有成效了,在綁架之前,也不知道是通過什麽手段查到的,當時雖然沒有監控,但對麵一個悄悄玩手機的同學正對著走廊拍攝視頻。


    找到他時,就連他本人都沒有注意到在對麵的拐角裏,會發生欺辱同學的事情。


    視頻被提取,雖然畫麵比較模糊,但隻要仔細看,還是能看清楚蘇雨跟張朵憂兩人的臉的,身形動作也能看得清。


    事實證明,蘇雨的確是被冤枉的。


    嚴律白打了所有人的臉,就像他說的那樣,所有人都可以不在意真相,包括小傻子本人。


    但他在意。


    他對蘇雨的感情,大概比喜歡更深刻,比喜歡更深刻的是什麽呢?


    是愛。


    在所有少年少女都懵懵懂懂的時候,有一個人,悄然許下承諾,捧著沉甸甸的愛,曆經千難萬險,踏過層層荊棘,來到她的麵前。


    超小聲說:“跟我好吧。”


    “給一點愛吧。”


    “隻要一點,這輩子都對你死心塌地。”


    “小傻子?”陳科在醫院大廳撞見蘇雨的時候,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在發覺小傻子身邊沒有一個熟悉的親人朋友時,陳科立馬皺起了眉頭。


    就在她懷疑小傻子走丟,父母估計滿世界找她的時候,女孩兒開口了:“陳醫生,我認得你,上次你幫我過。”


    陳科發覺女孩兒的眼神變了,從前她的眼睛裏,清澈不見一絲雜質,帶著天真懵懂,對世界的好奇。


    如今,天真懵懂沒了,好奇也沒有了,有的是這個年紀對世界該有的認知。


    一個離譜的念頭升了起來:“你好了?”


    “嗯,發了一場高燒。”


    “然後就好了。”


    陳科唏噓:“你跟嚴律白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去看看他吧,他現在成傻子了。”


    蘇雨被帶到病房外,陳科擺手,表示自己就不進去了:“變成傻子了性格也惡劣,他完全不帶搭理我的,我可不想熱臉貼冷屁股。”


    蘇雨抿著唇笑了一下,給他抓了幾把土特產解悶。


    她敲門進去的時候,嚴律白連腦袋都沒抬一下,他在折星星,神情很專注。


    蘇雨看著他脖子上套了一個嫩黃色的口水兜,一般隻會出現在小孩子身上。


    蘇雨想笑,又覺得難過:“原來流口水是真的啊。”


    她走過去,不打招唿便拿過嚴律白手上剛剛折好的黑色星星。


    少年抬頭,眼神裏帶著些不悅。


    蘇雨說:“我的。”


    她強調:“黑色星星,是我的。”


    嚴律白作勢要搶,卻被蘇雨捧著了臉:“嚴律白,你這個小聾子,小傻子,幸虧有我知道不,不然你就一輩子當個傻子吧。”


    她可是花了大積分,購買了能讓嚴律白恢複智力的藥丸。


    小傻子很可愛,如果可以,蘇雨是想讓他保持這樣一段時間,反過來照顧他的。


    但她有些舍不得:“好了就趕緊複習,還等著你買大房子,養著我呢。”


    “嚴律白,說你想跟我在一起。”她哄道。


    失了智的人看著她,鴉羽似的睫毛閃了閃,突然將臉頰貼在她的掌心,很輕地蹭了下。


    少年說:“我認得你。”


    蘇雨眨眼。


    少年拿起小心放在胸口口袋裏的漂亮的金色星星,跟那顆難看的黑色星星放在一起。


    “陳科說我變成傻子了,有人會不要我。”


    “但他錯了。”嚴律白眯著眼睛,像隻養尊處優的狐狸:“要我的人,現在就在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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