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律白剛要皺起眉心,便有一隻軟軟的手抬上來摸摸他的眉。


    小傻子看著他的眼睛,專注認真,裏頭帶著點責怪:“不要難過。”


    沒有人告訴小傻子,皺眉不一定代表難過,還能代表著不喜跟厭惡。


    他抿了抿唇,克製又疏離地後退半步和小傻子拉開距離。


    可傻子的世界嚴律白不懂,他退後一步,小傻子便前進一步,不一會兒功夫,竟把他逼退了出去。


    圍觀吃瓜的老師再也忍不住,開口把兩人叫了進來。


    其中有一個,是帶嚴律白的語文老師,這位女老師心思細膩,一嘴道出小傻子的好意:“她是覺得作業本太重,想要幫你分擔一部分。”


    說完,溫柔地看向蘇雨,輕聲輕語地問道:“老師猜得對嗎?”


    蘇雨點頭,高興地嗯了一聲:“好多,哥哥累,我想幫幫他,這樣他就能喜歡我啦。”


    誰說小傻子不記仇,嚴律白定定地看向蘇雨,思緒拉迴到幾天前,他把小傻子推到地上的場景。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勁兒算不算大,又或者是蘇雨太弱小了,隻是挨了一片她的衣角,她便承受不住力道摔了下去。


    “我沒有……”沒有什麽?


    嚴律白瞳孔一縮,在快要察覺到自己的真實想法時,選擇了退縮。


    他習慣性地抬手,整理著自己耳朵上的助聽器,這是他下意識習慣的小動作,這是連他本人都不曾注意到的細節。


    “摸助聽器代表著什麽?”蘇雨將少年的動作收入眼底,詢問小七。


    人類或許很擅長偽裝,常常用自己高明的演技隱藏真實的自己,但在高智慧科技麵前不過是紙糊的老虎,漏跳的心跳節拍,每一個微小細微的動作都能拿出來放大進行分析。


    小七給出宿主答案:“緊張,恐懼,害怕麵對真實的自我。”


    蘇雨了然,同時注意到他卷起來的袖口,露出的手臂上有幾道抓痕。


    痕跡是新鮮的,看樣子應該是在這幾天裏弄出來的。


    注意到小傻子目光的嚴律白,愣了兩秒後,迅速地將卷起的袖子放下,遮住了他的難堪。


    這時,蘇雨突然做出一個動作來,她像一頭小牛,莽撞地撞進嚴律白的懷裏,接著,努力地踮起自己的腳來,對著他的耳朵,小聲說了句話。


    說完了便退開。


    嚴律白眼神古怪。


    老師們歎為觀止,眼神八卦。


    而蘇雨……


    蘇雨正在懊惱。


    “完蛋,說錯耳朵了。”


    她靠近的那隻耳朵,沒戴助聽器,雖說能聽到聲音,但她說得那麽小聲,並且還是用的氣聲兒。


    嚴律白很有可能沒聽見。


    第一次他沒有防備,叫自己得逞了,第二次,肯定會提前提防,離得她遠遠的。


    小七:“咳咳咳……”


    宿主說的那句是:“哥哥,不疼,我保護你。”


    短時間裏,嚴律白恐怕是聽不見了。


    一人一統都有些尷尬。


    都是攻略老人老統了,怎麽還會鬧出這種低級失誤。


    匆匆趕來的班主任,毫不知情地走了進來,看見嚴律白後道:“都收齊了?”


    嚴律白用戴著助聽器的那隻耳朵對著他,在反應了幾秒後點頭:“嗯。”


    “好,你先迴教室。”


    “嗯。”嚴律白轉身要走,走了兩步發覺走不動了。


    他扭頭,看著揪著校服不放手的小傻子。


    軟軟的人,跟蓬鬆毛茸茸的大尾巴有什麽區別。


    而這條尾巴似乎長在他身上了……無時無刻都要跟著,一秒也離不開。


    若不是班主任提前知道了蘇雨的情況,怕就要眼皮一跳了。


    兩個學生雖說都年滿了十八周歲,是成年人了,但隻要他們還在學校裏一天,就不會被允許過度親密來往。


    早戀,在高中是不被允許的。


    “蘇雨,你放開嚴律白,他要迴教室上課的。”班主任道。


    蘇雨搖頭:“我也要去上課。”


    班主任走過去,強行地抓著她的手,讓她鬆開:“你一會兒就去。”


    蘇雨不停,她隻看著嚴律白,很是執拗。


    旁邊的老師看出了點兒眉目,對著嚴律白道:“她聽你的話,你跟她說。”


    嚴律白沉默了幾秒後,開口,語氣裏似乎帶上了些咬牙切齒:“鬆開。”


    蘇雨:“兇我!”


    可憐巴巴,一秒鍾紅了眼眶,小傻子隻知道哭,因為眼淚能讓人心軟。


    誰說她不懂事,心智隻有七歲。


    嚴律白放軟了語氣,無奈道:“沒兇你,鬆開好不好。”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在嚴律白話音落下後,小傻子乖乖地聽他話,寶寶似的站在班主任的身側。


    他鬼使神差地迴頭,就看見小傻子局促地站著,看著很乖,又很可憐。


    看見他,唇角就勾起了,還抬起手來對著他揮揮,像是在跟他說再見。


    高三學生就是時間緊任務重,一個轉校生,並不值得班主任浪費上課的時間,將人帶到班上跟學生們做自我介紹。


    況且蘇雨的情況特殊,來學校,也隻是感受下氛圍,並不會參加高考。


    所以,蘇雨是在臨近下課鈴敲響的前幾分鍾被帶到班上去的。


    學生們事先不知道,看見冷不丁出現在班上的小傻子時一下子炸開了鍋。


    無他,小傻子長得太特麽乖了,被繁重學業壓垮了脊背的男生們嗷嗷直叫,起哄著讓新來的轉校生做自我介紹。


    蘇雨被大家熱烈激動的叫嚷聲嚇到了,縮著肩膀跟小鵪鶉似的。


    嚴律白坐在倒數第三排,在沉吟片刻後,撈起同桌丟在課桌下的籃球,用力往後一拋。


    正中垃圾桶。


    發出咚的一聲巨響,聲音直接壓過了那群男生。


    被嚇到的眾人自覺噤聲。


    班主任頗為滿意地看了嚴律白一眼,待到大家冷靜下來後,開始介紹蘇雨的情況。


    知道蘇雨是個小傻子後,學生們表情不一,看她的目光有懷疑,同情,憐憫,還有刻板的嫌惡。


    某些同學在想。


    傻子?他們村口就一個,常年邋裏邋遢,不瘋還好,發起瘋來會拿起菜刀滿街跑。


    “老師,我不想跟傻子做同桌!我怕死!”有同學喊道。


    下一秒就被班主任鎮壓了,班主任讓蘇雨自己選。


    在眾人好奇的視線下,背著書包的蘇雨,堅定地朝著嚴律白走去,在他旁邊站定後,脆生生道:“小哥哥,我要和你做!”


    青春期的男生,一句話,就能想入非非。


    嚴律白唿吸一重,看向蘇雨的眼睛帶點兒猩紅:“你誰啊,就要跟我做。”


    “我是小傻子。”蘇雨認真迴答他。


    兩人的對話,瞬間引起了全班的哄堂大笑。


    神特麽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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