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緒傑坐到剛剛杜麻子坐的位置上,有氣無力的對周雲姝道:“我連門都沒有進去。”


    “為什麽沒有進去。”


    “那管家看我是個生人,又是個不大的少年,連帖子都沒有收就把我轟走了。”


    以前他哪裏受過這樣的冷遇,從來都是仆人上門送帖,他還未到宴客的人家,便已經有人在門口候著等著接待自己。


    更不用說眼前的人本就是自家的下屬。


    周雲姝看著喪眉耷眼的封緒傑,瞬間看懂了他那敏感的自尊心。


    “所以,你沒有說出自己的身份。”


    封緒傑抬頭對周雲姝解釋道:“雖然這是江中,但封家也有勢力在這裏的,我怕被他們找到,被他們帶走。”


    “那你憑什麽讓盧家的管家收下一個無名小卒的拜帖呢?”


    周雲姝看著封緒傑道:“你如果隻代表你自己,盧宗平壓根就沒有見你的必要。”


    “因為你沒辦法帶給他,他想要的利益。”


    “你連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他的麵前都不敢,他憑什麽相信你可以贏過封克文。”


    封緒傑腰背塌陷,目光不自覺的下垂。


    周雲姝看著對麵封緒傑的模樣,嚴肅道:“抬起頭,看著我。”


    封緒傑抬頭,“先生。”


    “你覺得自尊和你父親給你留下來的產業哪一個重要?”


    封緒傑抿了一下嘴唇,猶豫了兩秒道:“我父親留給我的產業。”


    “你父母的仇和你的自尊哪一個重要?”


    “當然是我父母的仇!”這一次封緒傑沒有任何的猶豫。


    “所以,為了成功喪失一點尊嚴不算什麽,有時候能放棄尊嚴的人比硬撐著自己那點自尊的人更讓人忌憚。”


    周雲姝道:“重新送拜帖,重新去見盧宗平,有傲氣不是一件壞事,但是不分情況不分時機的傲氣,很可笑。”


    封緒傑點頭。


    “讀書也不能落下,我並不指望你能做到和雲嘉那樣精通四書五經,隻是想讓你從中磨煉一下性子,事情未達到你的目的之前,學會忍,不是一件壞事兒。”


    “我知道了。”


    “去吧。”


    “好。”


    封緒傑離開後,窗外傳來小孩子們高興的聲音,不止有希希的聲音,還有元若幾個的聲音。


    果不其然,等她來到院子裏時便看到戰川和虎子他們人手一個小豆丁,大人和孩子都玩的不亦樂乎。


    雖然說中午的時候周雲姝借著何念章的光請戰川吃了一頓飽的,但晚上還是讓廖媽媽動手,做了三大桌好吃的。


    也算是周雲姝正式將戰川介紹給自己人。


    戰川雖然外表看著是最兇悍的一個,卻不是最不近人情的那個。


    可能是做過一點生意,他和梁掌櫃出乎意料的投脾氣。


    晚上吃過飯,周雲姝將自己給杜麻子起的新名字寫在一張紙上遞給他。


    杜麻子激動的看著那張紙,隻認出了那個杜字,後麵那兩個字看著挺好看的,但是杜麻子就是認不出它們叫什麽。


    “杜恆信。”周雲姝看著杜麻子迷茫的目光,念出那三個字。


    “杜恆信?”


    周雲姝點頭,“希望你擁有持久不變的意誌和忠於自己的信念。”


    杜麻子眼睛一亮,雖然不是很懂,但他知道這兩個字是頂頂的好字。


    他捧著自己的名字直接跪在了周雲姝的麵前,“先生謝謝你!”


    “我知道,我杜麻……不是,我杜恆信能有今日都是托了您的福,以後我願意成為您最忠心的下屬,為您鞍前馬後,死而後已!”


    周雲姝笑著起身將杜恆信扶起來,道:“我願意提拔你,是因為你值得。”


    “這段時間你做的很好,我相信你之後會做的更好。”


    改名為杜恆信的杜麻子對著周雲姝保證道:“我肯定不會讓您失望的先生!”


    “既然如此,那每天上午的早課你跟著孩子們一起,以後我每周都會抽查你們的功課,避免以後再次出現像剛剛那樣字放在你麵前,你卻不認識的情況。”


    杜恆信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我曉得了先生,我會好好讀書的。”


    以前是沒有機會讀書,現在既然有機會,他一定會好好珍惜這個機會,不會讓唯一看好自己的周雲姝失望的。


    周雲姝笑著點頭道:“還有一件事情要交給你。”


    杜恆信拍著自己的胸脯道:“先生您盡管吩咐!”


    “幫我去找一個人,一個從島國來的男人。”周雲姝迴憶著那男人的模樣,繼續道:“年紀大概在三十歲左右,頭發稀疏,身材微胖,因為在酒樓出言不遜被人揍了,所以身上的傷勢還是挺明顯的。”


    “這人怎麽了?”


    周雲姝勾了一下嘴角道:“教訓一下他。”


    杜恆信聞言提起精神,這件事情他在行啊,“您想教訓到什麽程度?”


    “不死就行。”


    死了的話太麻煩了,她現在不想給自己招攬麻煩上身。


    “沒問題,聽您說就知道這人肯定不招人待見,我們套個麻袋他肯定不知道我們是誰。”


    “可以,你去辦吧。”


    “好!”


    杜恆信離開,何叔走了進來。


    “何叔,有消息了嗎?”


    何叔看著燭光下的周雲姝,心中對她的信服越來越深。


    明明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但是周雲姝就是能從蛛絲馬跡當中發現蹊蹺之處。


    “淮南王那邊並沒有增兵的跡象,但是。”何叔看著沉著自然的周雲姝道:“淮南王治下,山匪突然多了起來。”


    周雲姝聞言笑了一聲,“這山匪多的挺是時候。”


    “那邊本就多山,往年雖然也有山匪,但是被淮南王壓得死死的,今年可能是因為瀘州幹旱殃及周邊幾個州,所以才出現了這麽多落草為寇的人。”


    “你信嗎?”周雲姝放下筆看著對麵的何叔。


    說實話,何叔不信。


    他搖了搖頭,“不信,事情過於巧合,那就不是巧合。”


    “對,現在山匪過多,淮南王兵力不足肯定會向朝廷求援,但是現在朝廷自顧不暇,所以給淮南王的迴複無外乎是讓他自行處理。”


    周雲姝吐出一口濁氣繼續道:“還能是怎麽處理,當然是讓他自行征兵。”


    “到時這自行征的兵和落草做的寇,說不定都是他手裏的人。”


    “一箭雙雕,真真是好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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