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營聚氣,至陽至剛。”


    邱言騎在馬上,離著很遠,遠遠觀望,便能見到連綿兵營,肅殺無聲,澎湃氣血如雲霧般飄蕩出來,並不消散,而是相互纏繞,如同罩子一樣,籠罩營地,好像一個巨大的鋪蓋。


    這氣血厚重,翻滾變動,能退鬼神、去神通,隱隱與人道秩序相合,便是邱言也能察覺變化,發現真氣、真元、金丹,都被牽引著,有些不受控製,又隱約被壓製著,至於神魂心火,則更是離奇,竟本能的散發出一點畏懼。


    這不是邱言在懼怕,而是神魂其魂道本質,碰上了天敵!


    魂兒怕陽。


    那兵營裏,固然隻是住著普通士兵,這些人體格健壯,但即便每日操練,武道修為亦不突出,多數隻在築基境明勁的層次,放到武林中,隻能算尋常人物,但他們身懷殺人術,在沙場走過,煞氣相連,聚集起來,其念其血匯聚如一,卻有可觀氣相。


    這種氣相,透過兵營的布局,流轉變化、彼此聯係,使得其勢頭暴漲!


    “難怪兵書時常強調安營紮寨、選址布置,論篇幅和重視程度,不亞於對戰法、戰術、戰陣的闡述,如今親眼看到,才知這落寨之地果然有著講究,一個不好,有太大漏洞,壓製不住超凡之力,就有可能被修士偷襲!”


    看著兵營模樣,邱言坐在馬上,但手上並沒有空著,拿出紙筆,淩空書寫,記錄著雙目所見、感知所探的一切。


    靠著感知,他已然注意到,這連綿兵營,其選址並非隨意。那一個個帳篷、木欄的安放,也不是雜亂無章,而是有著章法的,隱隱成勢,引動地脈與天象,更將人和匯聚、放大。


    兵營中的氣血陽剛,被這陣勢一轉,輻射出去,壯大了十倍有餘!


    兵將氣血,本就濃鬱。普通一人,都可以將孱弱鬼魂定住,匯聚在一起,就算是第二境、第三境初期的修士,也要受到影響,與人道秩序聯動之後,第三境巔峰的修士碰上了,一樣難以直麵鋒芒,再經過了營地陣法的放大、輻射。就算是第四境的修士,也會受到壓製!


    不止如此,天上更有一點龍氣顯化,盤踞其上。時而有落下趨勢,想來在兵家行動的時候,或許也有龍氣眷顧之法。


    也是因為如此,就算神通修得再高。除非超出一定界限,否則終歸難在戰場上隨心所欲,話說迴來。若是幾個高手就能決定一國命運,那還要什麽軍隊、朝廷?、


    有超出一切的存在,世上有如何能有公理?隻有那人的私理。


    “周饒洲的人道扭曲,凡間百姓的性命,無法靠著朝廷和軍隊守護,反要去依附道門修士,裏麵的原因,大概就是秩序變動後,已然沒了眾誌成城、意可斷金的土壤,拳頭大,就高高在上,拳頭弱的,就難以翻身,可這世上終究是普通人多……”


    想著想著,邱言清楚的感受到,越靠近兵營,龐倩茹身上的英氣、氣勢,越是跌落,但她顯然早就知道營陣壓製,未露任何意外之色,反倒看向邱言,輕輕點頭。


    與之相比,邱言血肉身的命道修為還好,但神魂受到的影響很大,隱隱收縮,好在魂已三轉,蘊含陽氣,對這陽剛之氣能夠抵抗。


    若是沒有陽氣的修士來此,被氣血一壓,一身修為都要被暫時破去,如普通一人一樣,那時候幾個兵卒合力,就有可能將之誅殺。


    世上之事,本就是陰陽相克,各有強弱。


    為學的宗師,不修性命,但能調動人道秩序鎮壓超凡,等於是集合眾生之力,去壓製一人,但若被近身,也是難以抵擋;


    而修士則是獨善其身,修煉到高深處,翻江倒海隻在念間,但終究隻是局限一人,能近殺聖賢,但雙拳難敵四手,碰上眾生之念,就會落入下風。


    安營紮寨,就是一種聚眾之法,所用的是兵家法門,兵家大能的手段看上去與命道修士相似,也修武道,但歸根結底卻有不同,不在超脫,而在殺伐,在保境安民。


    實際上,正是由於這些特性,為學有成的謀士,才能望氣而知兵,人不出山,便可知天下大勢,運籌於帷幄之中。


    這個概念,邱言很早就有了解,隨著這些年來的所見所聞,漸漸有了清晰概念。


    “既然修士與聖賢、宗師,在特定的情況下,各有優勢,那神道與那心魔之道,是不是也會碰到類似的情況?強弱難定?”


    帶著這樣的想法,三人三騎到了兵營,已能聽到陣陣喊殺聲。


    不過,伴隨著聲音出現的畫麵,不是沙場演練的兵卒,而是這兵營外麵,一片片耕地,正有幾名漢子在田間勞作。


    他們穿著簡單,皮膚黝黑,明顯是被太陽給曬出來的。


    “這些人,乃俗稱的鄉兵。”注意到邱言的目光,龐倩茹笑著說了一句。


    她話一說,肖健的臉色卻越發難看,這位小侯爺尚且憂心忡忡,麵色一直不佳,帶路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現在卻是暗給龐倩茹使著眼色。


    “瑣碎之事,還是不要給狀元公說了,直接入營吧。”


    “話不能這麽說,”龐倩茹笑了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絲毫不在意女子禮儀,“邱言這次過來,要入兵營,不是來看熱鬧的,他要寫兵書,很多東西都要了解清楚才行,不然寫出來的東西脫離了實際,豈不是徒惹笑話?更會誤導他人。”


    肖健皺起眉頭,搖頭道:“這鄉兵,曆朝曆代都有,不上台麵,兵書記載的事,多數都是戰法要訣,些許瑣碎,如何上得?”


    邱言開口道:“這鄉兵,就是所謂的朝廷不養之兵吧?”


    他的這話,讓肖健和龐倩茹都有些意外。


    鄉兵,是非正規的地方武裝的稱唿,其實就是不脫離生產的農人,不需朝廷供養,在軍方也沒有具體編製,以至於很多朝中大員,甚至不知道有這麽一支地方武裝存在。


    皇帝困於皇宮,所知所得得自宮內和朝廷眾人之言,而那朝廷諸公,也有未經曆過基層體驗的,靠著科舉、人脈、舉薦走上官場,一直高高在上,所知所得則是透過屬下的稟報,靠著這些信息,在心中構建起一副江山。


    皇帝心中的江山、官員心中的江山,都隻是靠著“知”形成的映射,與真實的江山社稷是有區別的。


    在肖健和龐倩茹看來,邱言應該也屬於那種靠著書中所知、他人所說,構建心中江山的人。


    這並不是貶低,但邱言如今來到了邊疆,要不了多久,就能收集到足夠訊息,在心中映射出真正的獎賞,所缺的不過就是時間。


    “沒想到,你也知道不養之兵的事。”驚訝之後,龐倩茹笑容如故,“那你應該也知道,朝廷是不會撥給錢糧來養鄉兵的,終究要靠地方守軍自己籌足。”


    “略有所知。”


    邱言點頭迴應,他當初在武信城中,曾見過類似的景象,不過武信城是將抓到的沼人俘虜,當奴隸一般使用,讓他們勞作耕種,是以給他留下深刻印象,迴去一查,很快就知道了緣由,後來邱言掌管兵閣,翻看典籍,越發了解,但真正近距離的觀察,尚屬首次。


    看了幾眼,邱言又道:“聽說這些鄉兵,多數是本地之人,守護家園故土,戰力也自不若。”


    “不錯,先生還請裏麵請。”肖健說了幾句,引著邱言與龐倩茹入了兵營,這私養鄉兵雖是各地心照不宣的規矩,但最怕碰上新晉官員,有時候腦袋一熱,桶上朝廷,難免鬧得雞飛蛋打。


    看出他的心思,邱言也不推辭,就與龐倩茹入營。


    隻是在入營時,邱言忽的通體一震,渾身的神通都被鎮壓,隨著超凡褪去,玄之又玄的感知卻越發靈敏,牽引秩序,讓他有所察覺,轉頭朝遠處的一座丘陵看了過去。


    隻是一看,就收迴目光,接著下馬入營。


    營中苦悶,突有女子造訪,更是貌美,引起了不小騷動,但有將官鎮壓,倒也不至於亂了秩序。


    很快,坐鎮軍營的統領將軍路麵,卻是個年紀不大的青年,與肖健相熟,名為楊眾,英武不凡,他見了邱言與龐倩茹,麵露不滿,等肖健附耳說了兩句,又見了肖嵐的令牌,卻是麵露意外之色,朝邱言看了過來。


    “既然有節度使大人的命令,入營自是無房,不過僅限於狀元公一人,龐姑娘還是在這裏等候吧,軍紀不可亂。”


    肖健搖了搖頭,暗道一聲,他與楊眾自幼相交,當然知道其人心思,讓龐倩茹過來也是基於這個原因,但架不住楊眾的死板,隻是道:“既然這樣,我帶著狀元公入營,楊將軍在這裏招待龐姑娘吧,她一個姑娘家,孤身於此,沒人壓陣可不成。”


    楊眾皺眉待說,卻被營中傳出叫喊聲打斷。


    “嗯?”邱言聞聲好奇,以他的耳力,自是清楚的聽到了一句句喊叫話語——


    “軍營裏,似有人鬥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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