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言?


    邱言!


    簡單的兩個字,滿屋皆驚!


    邱言的名,他們多數都聽過,監考時還曾議論,但都是為了自身派係,考慮的也不是邱言這個人,而是他背後代表的意義。


    邱言,更近似於一個符號。


    當然,是在讀名之前。


    “這邱言,莫非就是那個邱言?”有的考官,直接失態,說出心裏的話語。


    但其他人也都是一臉震驚之色。


    就在幾息之間,他們先聽到文枝楨名列第三,又來了個陌生的葉運,最為受人矚目的那一份考卷,作者竟是邱言!


    一連串的變化,讓眾考官和附屬官員心中亂成一團。


    他們都為朝廷官員,尤其諸多同考,都是進士出身,在各自家鄉,也曾有過才子名頭,自然不會因為才子之名,就對邱言另眼相看。


    可現在卻不同了。


    文染考卷,不惜讓王甫頂著壓力點為頭名,這意義自然截然不同了。


    更引發了眾人心思,那舊派的官員,知曉邱言來曆,未料到那篇策論會出自其手,自然驚訝莫名。而新黨官員同樣沒有想到,那篇策論竟會出自馬陽的“弟子”之手。


    一時間,屋中寂靜。


    唯一還算鎮定的,唯有鄭泉,他早就知道了考生身份,自然不會太過震驚,但同樣被其他人的思緒影響,神色凝重。


    與之相對的,是李括那目瞪口呆的表情。


    就在一息之前。他還在想著要如何完成任務,但隻是眨眼的功夫。這任務的目標,就以難以想象的形式,出現在他麵前。


    但很快,他心裏泛起喜意:“這邱言竟拿了第一,不要說那些考生,連我都不會相信,一旦說他舞弊,根本不用刻意推動。就會鬧得滿城風雨!”


    隻是緊跟著,他又有了一點憂慮。


    “不過,這次的頭名,乃是文染考卷之人,也就是說,邱言的才思遠超同濟,估計瞞不了多久。而且我等若是暴露,有可能在史書上留下惡名!”


    李括心中糾結之時,那些個考官總算迴過神來,麵色都顯得有些古怪,似想要出言反對,卻又顧慮頗多。無法成言。


    這其中,以羅中傑和胡用最為明顯,二人早知道了考卷存在,對考生身份也有諸多猜測,此時真相大白。各自心裏都是五味雜陳。


    他們也各自帶了身後勢力——


    在舊黨看來,邱言的考卷傾向新法。是必須要反對的,而在新黨看來,邱言乃舊黨魁首弟子,若承認了他的看法,未免古怪,或有後患。


    須知,這新舊之爭,除去部分人純粹的政|治抱負外,在很大程度上,乃是兩個利益團體的較量,立場比主張更為重要。


    就算是王甫,此時同樣心中複雜。


    複雜的情緒,起先隻在眾人心中,很快就隨著表情、動作,輻射周圍,令房間氣氛陡然變化,慢慢積蓄。


    感到屋中氣氛,那鄒康又要開口,但不等他出聲,外麵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傳皇上口諭~~”


    這聲音有些尖細,好像一柄利劍,打破了屋中詭異的氣氛,而後一名白麵無須的老人在幾人陪同下,走了進來。


    見到老人,屋裏的眾人都是起身行禮,連王甫也不例外,他們並非是向老人行禮,而是衝著其人身後的皇帝。


    皇帝的口諭,指的就是皇帝口頭下達的命令。


    大瑞之政,講究非經二府者不得施行,就算皇帝,輕易難下詔和製,但口諭卻可繞開兩府,具有很大效用,很多時候能擇人命運。


    老人也不多說,到眾人跟前,整理衣衫,肅容道:“諸卿辛苦多日,朕甚記掛,聞會試有賢才文染考卷,此大瑞之幸也,朕知之,心向往之,惟慮放榜日未到,而今張榜在即,特來詢問其名。”


    這段話,雖是老人用略顯尖細的聲音說出,但話一出口,卻給人一種厚重迴響之感,仿佛同時有兩人言語。


    與此同時,在常人難見的層麵,有汩汩龍氣匯聚過來,隨話語而去,浩浩蕩蕩如洪流一般,衝入諸多考卷之中,最後融入了邱言的那份。


    震動!


    邱言的考卷內,字字變化,語句貫通,承載的諸多精神震動起來,在考卷之上,正有一股意誌鎮壓精神,赫然是那貢院意誌。


    這貢院意誌主場作戰,本來占據絕對優勢,但此時龍氣融入考卷,牽一發而動全身,令考卷之力增大,被壓製在裏麵的殘破精神翻身而出,有了衝擊出去的勢頭……


    外界,眾人聽了老人之語,心裏都是“咯噔”一聲,意識到情況不妙,他們知曉皇帝又自己的消息渠道,早就料到宮中會提前知道消息,卻沒有估計到李坤對此事如此重視,竟是在貢院開啟的第一時間,就迫不及待的派人過來,詢問姓名,一點矜持都沒有。


    有的時候,僅僅一件事,就足以表明態度。


    “那邱言的名字一被皇上知道,會元之位,誰人還能更改?還敢更改?”


    這個念頭在眾人心裏一閃而過,卻也無可奈何,隻能眼睜睜看著局勢想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接著,王甫深吸一口氣,將邱言的名字給說了出去。


    白麵老人聽了,微微一愣,不確定的問道:“可是那位起自遠寧府,得了劍南道解元的邱言、邱慎之?”


    “正是此人。”王甫略顯錯愕,點頭應下。


    老人的問話,令在場眾人都看出一點端倪。


    “怎麽?這老貨莫非和邱言認識?不可能啊,這邱言的名字,難道還傳進宮裏去了不成?”最為關心此事的,莫過於李括了,這直接關係他的前程、以及背後之人的計劃!


    那日新黨晚宴,田遊青已經從王甫口中得知,皇帝知道邱言之名,但並未告訴李括,使後者一直以為邱言不過攀附了馬陽。


    在他疑惑的時候,白麵老人點點頭:“竟會是此人,不愧是官家看重的人物。”


    他的一句話,立時在屋中引起了又一波思緒變動,空氣中意念波動越來越大,令貢院意誌在無形中越發稀薄,有了退卻的跡象!


    不過,凡俗之人無法發現這些玄虛變化,隻是在思索著白麵老人所帶來的消息。


    傳完口諭,知道了名姓,老人就要告辭,臨行前,他笑著對王甫道:“王公,官家對這次會試很是重視,知道有賢人文染考卷後,驚喜不已,但出於對王公的信任,才沒有直接過問,等到了今時放榜之日,而王公也沒有讓官家失望,點了邱生為頭名。”


    這話中,隱藏其他含義,王甫自然是聽得出來的,皇帝心裏有杆秤,今日若文染考卷之人沒有被點頭名,這屋子裏的人,怕是都要惡了天子。


    其他人聽出端倪,登時都留下冷汗,眼中流露慶幸之色。


    那老人環首四望,眼中冷意:“不過,也有些人想要在背後搗鬼,影響官家納賢,這事自然有人去處置。”話落,便就離開。


    老人離開貢院,徑直入了皇宮。


    禦書房中,李坤早就等在那裏,知道老人迴來,立時坐不住了,親自迎了上去。


    “官家,那人的名字,我給您問來了,說起來,這人您也認識。”白麵老人也不繞圈,直接就道。


    “朕認得?”李坤聞言一愣,“今科考生裏,朕聽過的人不少,但算得上認識的,隻有三四人,喬家兩個小子且不去說,他們的本事朕是知道的,沒可能文染考卷,餘下兩人裏,最有可能的,就是那邱言了,難道說……”


    “官家英明,正是那邱言!”白麵老人展顏微笑,“當初鄉試之時,官家就曾有批語,說他是國之賢才,可謂慧眼如炬,而今他文染考卷,正是對官家厚望的迴報!”


    “邱言,邱言,”念叨著這個名字,聽著老人話語,李坤一臉興奮之色,“居然是他,朕知他來了京城,也曾動念去見一麵,但最後改了主意,想等會試之後在說,倒是歪打正著了,對了,他那份考卷,有沒有帶來?朕要一觀!”


    “老奴已吩咐下去了,等貢院名單放出,就會有人將邱言的考卷帶來,聽說他文染考卷的一張乃是策論,與新法有關,可見是有個有心國事的人,定能成官家的肱骨之臣!”


    聽了這些,李坤自然又是一番振奮。


    ………………


    同一時間,就在天子默念邱言之名時,興京龍氣順勢變化,分出一縷縷,其中幾道直奔貢院。


    院中,隨聖諭到來,氣氛變化,如那李括之流,更是坐臥不寧,心急如焚。


    “邱言之名直達聖聽,這是要坐穩會元之位了,這時候若有人挑釁,可就是直接打在聖臉上!我必須想辦法,把消息傳出去,通知大人!”


    另一邊,王甫放下筆,將寫好的名單遞了出去,口中說道:“去吧,送往禮部。”


    對麵有人接過名單,轉身就走,步履很急。


    不過,此人前腳離開貢院,屋子裏突生異變,有份考卷淩空飛起,綻放刺眼光輝!


    得了龍氣支持,那貢院意誌,終於再也壓製不住邱言的考卷!


    光芒四射,滿屋人呆愣原地,心中浮現出兩個字來——


    “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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