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言,你我便在考場上見個真章吧。”


    文枝楨看著邱言,淡淡一笑,露出成竹在胸的模樣,他剛才一路走來,從江南道考生所屬的區域,橫跨到劍南道舉子的聚集之處,沿途不知道引起了多少人的注意。


    如今,這一句話說出來,幾十道目光同時落在兩人身上,最後又聚集在邱言臉上,對這些人來說,文枝楨已經是很熟悉的人了,但邱言的麵容稍顯陌生,免不了要議論、詢問一番。


    自從那日在文會上出了風頭之後,文枝楨就時常被城中的才子騷客、達官顯貴,邀請參與詩會、文集,在其中賦詩作文,一時間,居然使得文枝楨在興京文壇風生水起,很是有了一番氣象。


    當然了,這裏麵也有人在背後出力相助,否則也不可能有這般局麵。


    “那人就是邱言?看上去也沒有什麽三頭六臂嘛,居然被吹成了那個樣子。”


    在距離貢院有段距離的一間茶肆裏,徐苒、龐倩茹、宋倩、姬箏四女一副女扮男裝的打扮,圍成一桌,遠遠地打量著人群。


    他們所在的這間茶肆,似乎是給送考之人準備的,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到文枝楨和邱言的身影。


    隻不過,麵對一眼就能看出是女扮男裝的四名女子,卻沒有其他人敢靠近過來,原因就是護持在兩邊的兩名護衛。


    這兩人身材不見得高達,穿著短打,直挺挺的立著,看上去與尋常長隨並無區別,但隻要有人將目光落到兩人身上,就能感到一種發自心底的震顫,仿佛看到的不是人,而是某種兇猛的野獸!


    趨利避害的本能,會讓其他送考之人遠遠的避開。


    但四女如無所覺,聽到徐苒的低語,其他三女都是微微一笑,並未迴應,她們當然知道,徐苒對文枝楨可謂情根深種,這些日子以來,為助文枝楨在興京立足,更是鼓動不少人手,去替文枝楨張羅,不然短短時間,文枝楨如何能受到那麽多的邀請?連一些名門望族,都釋放了一定的善意。


    這名聲的養成,其實就是蓄勢、養望,在邱言潛心研讀的半個月裏,文枝楨已經在興京城養出了一定的人望,一舉一動都受人關注,今日會試之期,他挑在萬眾矚目之時,來到邱言跟前,短短一句話,立時激起千層浪來。


    傳來傳去,眾人對邱言之名也都知曉了。


    其實,隨著文枝楨在興京名聲漸響,那日文會上的事也隨之流傳,有人譏諷,有人不平,但無論如何,文枝楨都是展露出了真材實料的,算是有名有實,而邱言不見人影,偏偏又有名聲流傳,如何能讓他人心服?


    自古以來,文無第一,都是讀書人,除非真被壓的難以喘息,不然有幾個會認為自己不如他人?


    “此人就是邱言?看他的樣子,似乎並無特異之處。”


    “話不能這麽說,那日張老相國就很是注意此人,我迴去之後遍訪親友,終於得到了一點消息,這才知道此人的背景非同一般?”


    “嗯?他還有背景?”


    這一議論開,很多人便把對會試的緊張情緒,給舒緩過來。


    “可不是麽,聽說邱言在劍南道的時候,曾師從馬老相國!”


    “你這麽一說,還真有可能,馬老相國前兩年,正是去了南疆。”


    立刻就有人怪聲怪氣的道:“好嘛,我說呢,文枝楨才高八鬥,才有如今這點名聲,這個邱言不見任何建樹,卻隱隱能與之同名,原來是宰執門生,當真是失敬失敬。”


    “我等苦讀幾年、十幾年,乃至幾十年,到底還是比不上名師高徒,”又有人憤憤不平,“難怪連張老相國,都對此人青睞有加!這邱言算起來,也是他的子侄輩吧。”


    說這些話的人,離邱言等人不遠,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了過來。


    文枝楨淡然一笑,轉身麵對眾人,想要說幾句安撫性的話語,體現自己的大度和氣量,而邊上的周貫則是義憤填膺,隻覺得人言可畏,就要張口替邱言分辨。


    反倒是當事人邱言,眯起眼睛,盯著文枝楨的後背,默然不語。


    不過,不等兩人開口,就有一聲冷笑從邊上傳來,伴隨著的,還有一個詞——


    “愚蠢!”


    這兩個字來的突兀,吐字清晰,甫一說出,就令周圍人下意識的停住話語,隨後循聲看去,入目的卻是張滿含嘲諷之意的麵龐。


    馮召!


    看到那張麵孔,邱言立刻認出了其人身份。


    此人名為馮召,與羅家雲等人同住一家客棧,但並不合群,邱言第一次前往藏書客棧的時候,曾經見過他一麵,當時對方就是在一片叫好聲中,給文枝楨潑了一盆冷水,給人一種憤世嫉俗的感覺。


    沒想到,對方會在此時出聲。


    “馬陽、張鏈這都是舊黨,主持變法的王甫卻是新黨,邱言若真是馬陽的弟子,那這次科舉,他可比我等尋常舉子要麵對更大的風險。”


    馮召冷笑著,看著眾人,眼中充滿了諷刺、嘲笑:“試問,若是你等監考,會取這樣的人為士麽?”


    這話一說,眾人盡皆色變。


    大家平日裏私下談及新舊兩黨,自是無妨,此時身處貢院之外,幾步之外,就是朝廷的兵卒,那院內更有相國坐鎮,還是新舊兩黨的當事人之一,在這樣的局麵下,誰敢妄以朝政?


    更何況,這馮召更將馬陽等人的姓名,不加修飾的說了出來,沒有一點恭敬,也是令眾人聽得心驚膽戰。


    另一方麵,馮召所說的話語,卻是最為符合現實,使得周圍的議論戛然而止。


    “馮兄,你……”羅家雲看著馮召,一臉意外,在他的印象中,馮召從來對人都是不假言辭的,何時替別人說過話?怎麽現在卻替邱言鳴了不平?


    注意到一道道目光,馮召冷笑一聲,環視四周,最終目光落到邱言臉上,搖頭道:“你們不要誤會,我沒打算趨炎附勢,隻是看不慣有些人的心思,我說的這些話,在場有幾個人看不明白?若真是看不明白,那就是讀書讀傻了,又怎麽可能考得上舉人,有心思來參加會試?”


    秀才考舉人,其實並不容易,除了要考自身學識之物,還要會揣摩人心,那些讀書讀到癡傻的書呆子肯定是有的,但若不通人情世故,很難在科舉這條路上走太遠。


    “看透了,卻還是說出剛才那些話,這用心就值得商榷了,莫非是想為落榜之後,找些借口?留些後手?”馮召依舊冷笑,但周圍卻已鴉雀無聲。


    過了一會,文枝楨才開口道:“這位兄台言之有理,諸位的心意文某心領了,不過我相信,邱兄不是那樣的人,朝廷也不會允許那等事情發生。”他的聲音有些微幹澀,但臉上笑容依舊。


    這話一說,眾人算是有了個台階下,先前議論邱言的行為,不再是出於私心、惡意,而是關心和愛護文枝楨的名聲。


    正好這時,不遠處的兵卒見眾人聚集,也過來驅散人群。


    另一邊,突然傳來“劈裏啪啦”的爆竹聲響,然後就有人過來點名。


    場麵頓時一靜,隻剩爆竹之聲。


    眾生知道,這是會試要正式開始了,被點過名字之後,就有人組織著排隊,朝貢院的大門走去,一個一個,接受搜檢。


    搜檢說來也簡單,除了防止夾帶,還要杜絕冒名頂替,要照文書、檔案,比對考生的特征、年齡。


    其實,在來到城中備案之後,同省的考生還要有個聯名作保的環節,這就是責任連帶了,是為旁人背書,邱言、羅家雲和周貫三人,便是彼此作保。


    輪到邱言上去的時候,那負責搜檢的差役,在對照了文書,明白身份之後,眼底閃過一點寒光,接著一把抓向邱言,手腕上青筋一跳,猛地抓在胳膊上,手指一彎,像一根鐵箍一樣,隔著衣服將邱言的手臂卡住,暗勁吞吐!


    在場的考生,都是舉人身份,有頭有臉,當然不能再散開頭發、剝掉衣衫去搜查,但隔著衣服,被人從上摸在身上,一樣不好受,而且在這裏麵,其實也有下暗手的機會,甚至一舉影響考生心境,令其考場失常。


    “這個人就是邱言!是田大人特地吩咐,要留神注意的。”差役表麵神色不動,心裏卻是念頭急轉,“邱書生啊邱書生,我和你無冤無仇,怪隻能怪你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這樣想著,他的那隻手,不斷吞吐暗勁,就要在邱言身上遊動,沒想到念頭傳遞過去,手卻是紋絲不動,仿佛和意念脫節了一樣!竟是黏在了邱言的手臂上。


    “嗯?”差役一愣,不等他迴過神來,邱言便開口道:“你這勁力,也練到了暗勁,算是小有所成了,隻是練功時,應該沒有食補,所以看似強健,其實體內滿是暗傷,而且隻練外,不固內,想必現在每兩三天,下肋處都會有陣陣刺痛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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