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人千麵,總歸會有不同。”


    邱言迴了一句,心裏卻陷入沉思,信民有別,任何一尊神靈來說,隻要坐在神位上,就會有所察覺。


    不過,察覺是一方麵,想要分門別類的歸納出來,並不簡單。


    “那便是了,這信民之分,對我等神靈來說,看似幾句話的問題,但了解後,對日後歸納神途大有幫助,本神便將這個作為見麵禮,交給閣下。”


    話落,又有幾道七彩神念從四周聚來,在邱言麵前凝結成冊,書麵無字。


    邱言也不客氣,伸手將書拿住,接著灌注神力,把飄忽不定的神念凝固下來,轉變性質,化為實體。


    “神念成書,你便不用擔心本神會動手腳了,日後閣下若在神道有任何疑問,本神都可以給予幫助,以此作為你我聯手的基礎,今日事畢,就此告辭。”


    話音落下,那柔媚之聲迅速遠去,很快就沒了聲息。


    “這未知神靈倒是知道見好就收,她今日與我接觸,說的事情已經夠多,過猶不及,所以留下這本書後,就果斷離去,不過……”


    感受著那道神念的離去,邱言眯起眼睛,低頭看著手中書冊。


    “此神與我第一次接觸的時候,就暗施辣手,要奴役於我,已然結仇,而今透露了這麽多的信息,其實還是為了化解恩怨,不知那呂良到底要如何行事,居然逼得這麽一尊神靈,不得不低頭尋求聯手。”


    對於這個災禍,邱言一直心中有數,從銀孝娥發出警示的那日起,他便有所防備,這次接觸未知神靈,從對方話中找到蛛絲馬跡,掐算因果,半猜半算的有了想法,然後出言試探,果然確定與呂良有關。


    和呂良之間的恩怨,邱言從未忘記,那呂良曾逼得銀孝娥撤了邱言法職,若非他是天生神靈,很可能就此神路斷絕、一蹶不振,這已經是斷路之仇。


    更不要說,武信城一戰時,呂良迴歸三品,然後出手襲擊,二神交手的時候,邱言引爆一個神魂,令境界尚不穩定的呂良神品退轉,幾乎跌迴四品。


    說起來,前後事情都是呂良主動挑釁,但在呂良看來,以他的地位身份,對低品神祇生殺予奪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其神在天庭體係中擁有權勢,對方若是反抗,就是違反天規,更冒犯了他的權勢,於公於私,都不能放過。


    結果倒好,好不容易迴歸三品,卻被邱言逼得境界跌落,這可不是小仇,呂良如何能夠放下?當然要不顧一切的複仇。


    沒想到,邱言卻以九靈山神的神位作擋箭牌。


    在天庭的神位體係中,大山神的直屬上司,乃是山嶽使,而西南山嶽使因一場激戰,早就陷入沉睡,當然動不了邱言這個山神。


    神祇的睡眠,不像凡人那般短暫,使得呂良不得不暫停複仇的計劃。


    畢竟分屬不同,不好逾越,他呂良享受著天庭體係帶來的權勢,自然要受到製約,不然的話,以他的地位,又如何能安穩的居住在劍南一道?


    若無天庭體係的製約,那沼地、番地,不知要被多少神靈插手,造成混亂。


    再者說了,整個劍南道神司,除呂良外,其他神靈,論單打獨鬥,都不是邱言對手,而城隍之位,又不司掌殺伐,他呂良雖有權勢,卻不能令諸神放下各自職責,癱瘓一道,去九靈山圍剿。


    “呂良這次上天,肯定就是為了複仇,現在驚動五沼神靈,想來會鬧出不小動靜,那尊未知神靈的神名牽扯因果,來頭肯定不小,這樣的神靈都說要聯手,看來呂良此次是勢在必得了,很可能找我報仇都是附帶,進入五沼才是目的……”


    想著想著,邱言意識到這次事情,確實不能等閑視之,五沼地對他來說,有不小價值,如非萬不得已,不會輕易放棄。


    “是要考慮聯手之事了,但不能盲目,不能排除對方說謊的可能,關鍵是須有足夠情報,才不會被牽著鼻子行事,切不可被她迷惑,替人火中取栗。”


    想到這,邱言又想起被自己拿住的幾尊神靈——


    黑沼老祖、鬼子母和送子神馮真。


    “要收集情報,打入對方內部最為理想之事,不過,我先前成送子神,最後不告而別,不知道會不會引起陰陽塔內的懷疑。”


    漸漸地,邱言對將來之事理出了脈絡,更有了一絲緊迫感。


    這次,他是臨時將yin念投注到逢林寨中,結果立刻就被那未知神靈發現,想來不是偶然,應是對方早有計劃,守株待兔,借佛門之事露麵,以免貿然出現,引起自己的誤會,再起紛爭。


    這般處心積慮,可見未知神靈也是覺得危機迫在眉睫,不放過任何機會。


    “該做的都做好,倒也不必慌亂,省的自亂陣腳。”


    理清了思路,邱言便將事情放下,低頭看向手中書本,將之翻開,神念一掃,大致瀏覽了一遍。


    “這書中內容確實有用,雖是寥寥幾句,卻都是經驗之談,靠我自己總結,不知要花費多少時日。”


    此書所言並不複雜,整本書都是圍繞著香火願念進行闡述的。


    照書上的說法,神靈的超凡之力,是源自香火,是眾生之念的具現,因而才能扭曲現實,而作為香火的來源,信民就顯得格外重要。但同時,祭祀亦必不可少,如果沒有許願、祭祀,再篤信之人,對神祇來說,都沒有意義。


    沒有心屬之神,就算上香、許願,產生的香火願力也傳遞不出去;


    心中有神,但從未祈求、祭祀,就不會產生香火願力,神靈亦得不到任何收獲。


    “這說法倒是有趣,將信民當成資源,香火願力就是這種資源的產出,但想要收獲香火,先要占據一片土地,然後耕耘照料,這樣才能年年收獲。”


    瀏覽說中書冊,邱言微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道理。


    神靈是農人,而信民則是水稻,香火心念就是米粒,總要先占一塊田,拿到地契,地裏的收成才是自己的,否則不過為他人做嫁衣,但同樣的,光有水稻,不播種施肥,水稻營養不良,或死或倒,一樣沒有收獲。


    種莊稼要秋種夏收,不能一蹴而就,傳播神祇祭祀也是一樣,一時收獲,終不可久,就像邱言當初在青昌縣施粥,短短時間聚集大量民望,但時間一長,就會散去,這就是根基不穩。


    對神靈來說,無論信民多寡,都不是一錘子買賣,需要的是細水長流,而不是涸澤而漁,對於信民的管理更不能混亂,要有區別的對待,在維持祭祀團體歸屬感和凝聚力的同時,形成競爭機製。


    這就是穩重求精。


    書中說的很明白,隻有能持續祭祀一年以上的凡人、凡物、生靈,才真正算得上信民,需要神靈予以關注,加以愛護和引導。


    書中就以此為標準,對信民進行了劃分,並進行了簡單介紹。


    這第一種,乃是不信鬼神之人,極端者壓根不承認神靈存在,這樣的人對神祇而言,不隻是毫無價值,更是威脅,因為在一定情況下,這種人甚至能令鬼神退避!


    要知道,神靈本是秉承眾生之念而生,若人人都不信了,神靈存在的基礎不複存在,早晚要煙消雲散,而麵對一個全然不信鬼神的人,基於願念的神通,都有可能被對方的一兩句話擊潰!


    不信鬼神者,多數都是倡導人道之人。


    “哦?如此說來,這儒者和神靈之間,居然隱隱敵對!”


    邱言立刻從這一段中捕捉到關鍵訊息,心頭閃過一道靈光,隱約間似乎抓住了什麽,接著又看向後麵的內容。


    這第二種被提到的,乃是蒙蔽鬼神者。


    這種人所做之事,如同字麵含義一樣,有愚弄、利用神祇的嫌疑,這種人多數不會祭祀神靈,最多祭祀先輩,他們承認神靈存在,卻不覺得神靈至高無上,反而渴求得到與神靈相同的力量。


    蒙蔽鬼神者最典型的代表,就是修士。


    無論是性修還是命修,其本身或許承認神靈,但不會盲從和屈從於神靈,反而更注重自身之力,希望獲得足以媲美神靈的力量,極端者甚至想要奴役神靈。


    看到這裏,邱言迴憶起從前遇到過的修士,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人一旦有了修為,自然不會輕易服人,況且修士多數關注自身,緊縮心念,凝練魂魄,不會任由自己的念頭分出一縷,被神靈蠶食。如此一來,不隻儒者,連修士都和神靈有敵對的跡象,看來這修行界的情況,應該並不平靜。”


    感慨著,他又繼續看了下去。


    書上所寫的第三種人,是心有鬼神者。


    心有鬼神,就是相信鬼神的存在,亦覺得神靈鬼怪擁有著超凡之力,能對自己和他人的生活造成一定的影響。


    其實,嚴格算來,從這第三種人開始,才真正算的上是“信”民,至於前麵的兩種人,對於神靈來說,不僅不是“民”,還是不小的威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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