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風吹草木動。


    隻是這股風,陰冷、寒涼,吹得山林中的飛禽走獸遍體生寒,心下惶惶。


    不隻是飛禽走獸,就連那些開了靈竅,有了些許修為的精怪,被這股風吹拂在身,一樣背後發涼。


    山林茂密,幾道身影緩緩行進,這些是行走山林的獵人,他們入山打獵,卻遇到山峰自天落下,山體震動,本就繃緊了神經,匆匆逃離,但還沒離開叢林,又遇冷風,頓時都覺得整個林子突然間陰測測的,讓人頭皮發麻。


    閃爍!


    一朵一朵的碧色磷火不斷在各處浮現,開始時很少,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慢慢的竟然充斥了大片山林!


    “冤~”


    “恨~”


    “悔~”


    火花飄散,一道一道的情緒意念,從磷火中散發出來,越發凝實,隨風而動。


    那林中的野獸、飛鳥,一見到磷火,先就本能的後退,等感受到這些個情緒意念,登時畏懼,驚慌亂竄;


    便是略有修為的小妖,見火感念,一樣心驚肉跳,知道是慘死林中的孤魂野鬼正在顯露形態,隻是數目眾多,絲絲縷縷的意念匯聚之下,便是血肉陽軀,一樣難以抵擋!


    “怎麽迴事?這大白天的,這群孤魂就敢出現?而且還成群結隊?今天可不是中元!難道是那飛來山峰的緣故?”


    九靈山連綿悠長,山上亦有不少妖洞,今日接連的異變,令洞中一個個老妖坐臥不安,紛紛出外探查,這時候見到這一幕,暗驚之下,有心要一探究竟。但想起那座飛來峰後,心生猜測,其中的大部分停下動作,安守洞中。


    “去!讓在外的都迴來,咱們要靜觀其變。”


    一時間,山上山下,不少老妖都收攏了妖兵,可也有那主動外出,想捕捉一兩條孤魂,問個清楚。


    隻是。這些妖怪剛要出手,天上就落下雄渾壓力,鎮壓下來,逼得它們隻得收手,這才知道厲害。


    另一邊,那些個行走山林的獵人,在看到充斥漫山遍野的磷火後,一樣驚慌,行走的步子又加快了幾分。隻是沒走幾步,有人就發現磷火中,竟是浮現出一張張麵孔,其中赫然就有他們熟悉之人。


    “老李……”


    “劉頭……”


    “張兄弟。你……”


    看著磷火中閃爍著的麵孔,這群獵人越發恐懼,蓋因這些麵孔的主人,都是往日葬生在這片山林中的人。


    他們這些獵戶。靠山吃山,多數都住在九靈山外的村寨中,祖祖輩輩幾乎都靠著打獵為生。即便有幾個在河邊略有薄田,卻不足以支持生計。


    隻是,最近十幾年來,山林越發危險,常有妖怪襲人,吃人奪命,搞得諸多村寨的獵戶人心惶惶,縱然有心搬走,可因有著戶籍限製,不能搬出府境,而若搬去府城、縣城,一來買不起屋舍,二來沒了耕地、缺了生計來源,最後難免要落個街頭乞討的下場。


    所以,這山林再如何危險,獵戶們最終還是要硬著頭皮進去,提心吊膽的打獵。


    天落大山,林中飄火,死去人的麵孔,再次出現在麵前,這些事情接連發生,就算是膽子再大也不夠用,獵人中登時就有人軟倒在地。


    獵人們的慌亂之意,那些磷火麵孔察覺,火中頓傳出來一陣陣意念,安撫人心。


    “嗯?”正當諸多獵人略微安定下來之時,那一撮撮磷火忽的搖晃起來,跟著衝天而起,朝山下奔騰的河水飛騰過去!


    頓時,山上山下,星星點點的碧色磷火四散飛舞,仿佛遍山飛鳥,鋪天蓋地的唿嘯,滴滴答答如雨點般落入河中。


    同一時間,在那湍急的大雪河中,水麵、水中、水底同樣浮現出點點碧綠磷火,火中浮現出一道道溺水身影,本在掙紮,但漸漸平靜。


    這時,自山而來的磷火亦聚了過來,山林磷火與水中磷火齊聚一團,頓時,整條河泛起淡淡碧光。


    光影擴散,水中的遊魚無思無慮,不受太大影響,但那些個開了靈竅的水妖就不一樣,因未知而畏懼,被嚇得瑟瑟發抖。


    水宮外,龜相見到各處的磷火,心頭一驚,慌忙滑動四條短腿,朝大殿遊了過去。


    隻是,不等它遊到殿門前,水流倏地激蕩,老龜轉頭一看,入目的是一片碧綠光芒!


    磷火聚集起來,化為一道碧綠洪流,衝了過來,那奔湧的氣勢讓龜相心膽皆寒,它趕忙將腦袋、四肢、尾巴收入殼中。


    下一刻,龜殼被磷火洪流衝擊的蕩到一旁,落在白玉石階邊上,滋溜溜的轉著。


    轟!轟!轟!


    大殿劇烈震蕩,殿門被匯聚過來的磷火洪流衝擊的直接破碎!


    殿中,過水大將與巡山大將依偎著躲在角落,膽戰心驚的看著充斥了整個大殿的磷火洪流。


    洪流激蕩,仿佛咆哮的洪荒巨獸一樣,震撼得兩妖心神移位!


    大殿深處,神靈本尊手上印訣不變,身後浮現出漆黑漩渦,散發出生死輪迴的意境。


    灌注!


    唿嘯的磷火洪流,一頭紮進了漆黑漩渦中!


    洪流連綿,漩渦轉動。


    約莫過了盞茶的時間,澎湃的磷火洪流徹底消失在漩渦中,整個大殿為之一空。


    接著,神靈本尊身後的漩渦隨之消散。


    漩渦既去,磷火不再,整個大殿的氣氛這才恢複過來,那種陰森、寒冷的感覺點滴不存,便是宮殿外麵,河中、林間的陰冷之意盡去。


    “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殿外,龜相躡手躡腳的爬進來,他頭上那頂烏紗帽歪到一旁,卻已無心整理,而後,老龜看著一身威嚴氣息的神靈本尊,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同樣的表情也出現在過水大將和巡山大將臉上。


    被三隻老妖盯著。神靈本尊並未感到不適,反而緩緩轉動目光,視線掃過三隻老妖。


    “正好,你們三個分屬水宮、水邊洞府和山上妖洞,且在這裏等著,待我迴來,有話要問你等。”


    話音落下,他抬手一抓,手中多了柄短劍,而後神軀消散。與水宮法域結合在一起,河伯神力擴散開來,順著聯係直入陰陽路中。


    大殿裏,三隻老妖麵麵相覷,恐懼和疑問泛上心頭。


    外麵,一座座宮舍滲出光芒,龐大的光罩將整座水宮籠罩起來,那護宮大陣竟是自發開啟,河伯神力流淌其中。連接河流各處,調節河上水汽。


    ………………


    冥土法域。


    神靈本尊步出閣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院中立著的那道筆直身影。


    這道身影。乃一道殘魂所化,因冥土規則與陽間不同,所以能顯出生前模樣。


    此人身直如劍,流露出鋒芒畢露的氣息。正是那席雲,他被書生分身送來冥土後,就一直立於此處。靜靜等待。


    現在,見閣樓中有人走出,捕捉到對方身上的那股神威,席雲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行禮:“多謝灶神相助。”


    旁邊,白文判、黃覺和兩個鬼仆也迎了上來,各自見禮。


    神靈本尊一一招唿,最後神目一轉,目光落在席雲身上,出聲問道:“你的事,我從邱言那裏聽說了一些,不惜身隕,也要擺脫束縛,著實令人敬佩,隻是此來冥土,不知有何打算?”


    聽了問話,席雲答道:“身死入冥,對他人來說是終結,但對我來說就是開始。”他說這話時,目光堅定,沒有半點猶豫,顯然不是臨時起意。


    而後,話鋒一轉,繼續道:“能得灶神與邱公子相助,此恩此德,在下銘記在心,日後我若沒有湮滅於冥土,必會有所成就,那時就是報恩之日。”


    “嗯?”聽到這話,神靈本尊大概把握到了對方想法,微微點頭。


    對麵,席雲朝神靈本尊鞠了一躬,便轉身朝院門走去。


    白文判見到這幕,皺起眉頭,出聲提醒道:“這位兄台,我家大人既然肯出手救你,就說明是看好你,你不妨加入大人麾下,日後定有好處。如今,你不過殘魂,一旦出了法域籠罩,被冥土陰風一吹,就要迷失心智,化為一道遊魂,渾渾噩噩!”


    他的這番話既是表忠心,但也有點醒席雲的意思。


    但席雲聽了,隻是頭也不迴的斜著拱手,算是迴應,同時腳下不停的出了院子,一路前行,最後消失在遠方。


    他的背影,流露出一種一往無前的意境,意誌堅定,有著不願再受任何束縛的決心。


    “不識好歹。”白文判歎息著搖了搖頭,他其實看出了席雲的不凡,想要替神靈本尊招攬過來。


    “人各有誌,不必強求。”神靈本尊將目光收迴,掃過白文判,“不過,你們願意依附於我,我自不會吝惜,軍不賞、士不往,待我從地府迴來之後,就會給予你等所需之物。”


    白文判聽了,心中暗喜,但麵上沒有表現,隻是道:“大人這就要前往地府?”


    “不錯,離月底已沒有幾天了,”神靈本尊點了點頭,“眼下那地府中,與我有關的信民之魂,已經不少,總要領迴來,想要立足神道,這地府輪迴總歸躲不掉的。”


    說了這些,他騰空而起,朝著懸浮天上的那條大河飛了過去。


    隻是那河看上去近在咫尺,但一飛起來,才知道遠在天邊。


    “原來這才是不知天高地厚。”


    轉眼間,神靈本尊就化作天邊一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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