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當空,屍山羅列。


    陸晨行走在心魔劫所營造出的內景中,一步步朝著不遠處的骨山之巔走去。


    心魔劫又稱煉心關,是每個修士在突破大境界時,都會出現的一種特定劫難。


    究其原因,是因為每當修士境界突破時,自身的神魂與暴漲的修為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而此過程中,一些原本隱藏在修士內心的陰暗麵便會借機放大,並影響修士自身。


    人性本惡的道理,便是源至此。


    而到了金丹期,尤其是要進行丹紋銘刻的時候。


    這心魔劫的難度便會進一步加大。


    因為此時心魔已經不再是那種隻會蠱惑人心的‘幻象’。


    而是一種能夠影響到現實的特殊考驗。


    若無法戰勝心魔,那修士之前所做的一切不僅會功虧一簣。


    自身更是因為心魔入侵,而性格大變,墮入魔道,徹底釋放內心的陰暗麵。


    在這個時候,有兩種解決辦法。


    一種是在察覺到自己無法度過心魔劫後,立刻中斷突破。


    然後花費大量的時間來調養心性,排除心魔的影響。


    還有一種則是讓外人介入。


    沒錯,這個階段的突破,是允許外人幫忙的。


    或者說,是允許外人打斷。


    陸晨之前之所以要找幾個青雲宗大修來護道。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要知道一旦心魔入駐上丹,屆時的陸晨就會徹底沉迷在內景中,身體被心魔所控製。


    而心魔乃人性之惡,大開殺戒,乃至做出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癲狂之舉都是有可能的。


    既為了保護自己,也為了保護別人。


    陸晨哪怕覺得自己不會被心魔困擾,卻還是準備讓幾個青雲大修看著自己。


    畢竟若真是出現這樣的情況,區區金丹期修士可喚不醒自己。


    非元嬰期修士不可。


    且最好還是多個元嬰期修士為好。


    每步都做最壞的打算,並對此做出充足的準備。


    這便是陸晨一直以來的觀念。


    就在陸晨走到骨山前時,周圍的環境瞬間發生了變化。


    隻見無數曾經死在陸晨手中的人,紛紛出現在了骨山兩邊。


    這些人麵目猙獰,眼神兇戾。


    似乎恨不得把陸晨生吞活剝。


    他們張牙舞爪的看著陸晨,仿佛隻要他敢踏上骨山,就會齊刷刷的出手,群起而攻之。


    對此,陸晨隻是麵無表情的看了他們一眼後,就平靜的踏上了骨山。


    而這一步就仿佛信號,當即讓周圍的業力怨魂蜂擁而上。


    可沒等他們靠近陸晨,一道白色的靈光就從陸晨身體釋放出來。


    “啊!”


    那些業力怨魂在觸碰到白光的瞬間,紛紛退後。


    一些來不及躲閃的,更是當場如冰雪一般,消融在了陸晨那潔白的靈光內。


    陸晨看都沒去看這些業力怨魂的情況,默不作聲的走向那插在骨山山頂處的血色長劍。


    區區一些心魔顯化之物,生前都不是他的對手,死後就更沒什麽好怕的了。


    而正是這份無暇之心,化作了陸晨此時的護體靈光。


    破不掉這靈光,這些業力怨魂就無法對陸晨造成半點影響。


    在護體靈光的保護下,陸晨輕而易舉的就來到了骨山之巔。


    而在這個位置,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物出現了。


    “小陸,你確定要把它拔出來嗎?”


    “你應該知道這把劍意味著什麽,當你拔出這把劍的那一刻起,那你就再也沒有退路了。”


    “現在迴去,你還是那青雲宗那萬古第一天驕,一生坦途。”


    “可拔出它,你就注定了要走上條不歸路,你以為所有人都會理解你做的事情嗎?”


    “別天真了,很多人不是看不清,而是不想看清。”


    “他們不會感謝伱把他們從美夢中喚醒,反而會埋怨你為何不讓他們把美夢繼續做下去。”


    “迴頭吧,現在迴頭還來得及。”


    看著出現在血劍旁邊的荊宮,陸晨沉默了。


    他沒想到這第一道心魔內景的最後關頭出現之人,是自己的師傅荊宮。


    雖然他和荊宮相處的時間並不長。


    可對方在自己的修行道路上,確實起到了不小的幫助。


    從他成為荊宮弟子開始,對方就一直無條件的支持他。


    而必須承認的是,這種無條件的支持在讓陸晨感到心安的同時,也帶來了些許擔憂。


    這份擔憂就是陸晨害怕未來有朝一日自己所做之事,連荊宮都不認可自己了。


    真到了那一步,陸晨不確定自己是否能繼續貫徹下去自己的路。


    畢竟與全世界為敵,和與信任之人為敵,是兩迴事。


    或許這心魔也是看出了隱藏在自己心中的那一小份擔憂,所以才將其具象化,並徹底放大。


    不過……


    砰!


    陸晨無視了‘荊宮’的話,單手握住了那插在骨山上的饕餮兇兵。


    一時間,整個血海內景開始劇烈晃動起來。


    連帶著心魔幻化成的荊宮,也在一陣虛幻之中,變成陸晨的模樣。


    但不同於陸晨往日的沉穩,眼下的心魔陸晨顯得浮誇許多。


    他不僅穿著一身白衣,就連頭發和眉毛也全部都是白色。


    搭配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完全和喜歡一身黑打扮的陸晨,處於兩個極端。


    心魔看著陸晨,疑惑道:“我明明是遵從你的本心來詢問你,可你為什麽沒有一點動搖?”


    陸晨把饕餮兇兵從骨山中徹底拔出,隨後這饕餮兇兵化作一道血色流光,慢慢進入到陸晨丹田處的靈丹上。


    在這個過程中,陸晨平靜的迴答道:“不以推測定人心,若真有那麽一天,我相信師尊也一樣會支持我做的決定,就如他現在做的一樣。”


    心魔一愣,然後似乎明白了什麽,恍然道:“原來如此,你雖對未來有所憂慮,但你卻不會為沒有發生的事情而困惱。”


    “不過你就這麽相信自己的判斷,這麽相信人心?要知道人心可是會變的。”


    陸晨搖了搖頭,淡淡的說:“時間會給出答案,你我……皆不行。”


    “切。”


    心魔不屑的撇了撇嘴,隨後雙手抱住後腦勺,憤憤不平的說:“給你狂的,我就不信找到你的弱點了,我們……來日方長。”


    轟隆!


    伴隨著心魔內景的崩塌,陸晨發現自己此時已經重新迴到了青雲主峰的飛升台中。


    而在他丹田處的靈丹上,赫然已經出現了三道丹紋。


    這三道紋互相交織,彼此唿應,宛若整體。


    看到這一幕,陸晨知道自己的超品金丹已經完成了四分之一。


    還要再凝聚出九道丹紋,自己的超品金丹就隻差最後的雷劫洗禮這臨門一腳了。


    沒有過多猶豫,陸晨再次進入到下一個丹紋的凝聚中。


    而這一次出現的內景,是象征著真龍劍意的‘龍塚之地’。


    在這片龍塚之地上,有著無數巨大的龍類枯骨。


    其中最大的一具龍骨,則是陸晨所站的位置。


    因為整個龍塚之地,就是建立在一具巨大的龍骨上。


    和第一道內景差不多,陸晨在這真龍劍意內景中遇到的第一個麻煩,便是一些骨龍的攻擊。


    但這些骨龍都是徒有其表的樣子貨,並沒能對陸晨造成太大的麻煩。


    很快的,陸晨就來到了一柄黑色長劍跟前。


    而這一次出現在這黑金色的長劍旁邊的,則是現實中的人……陳富貴。


    “小陸,這斬龍劍乃曠世奇物,你老師我這輩子都沒遇到這麽好的劍,要不你把給我怎麽樣?”


    陳富貴搓了搓手,把一個首富之子的‘貪’,演繹的惟妙惟肖。


    哪知陸晨這一次的破境速度,竟比之前在血殺內景中還快。


    他無視了‘心魔’的請求,直接把手放在了那淡金色的王權龍劍上。


    “嗯?你這次怎麽比上次還快?是我演的不像嗎?”


    陸晨一邊抽出王權龍劍,一邊點頭道:“你不了解陳老師,也演不出他真正貪的為何物,故滿是破綻。”


    “啊?”


    心魔一臉不服氣,然後說:“哪裏沒演出了?我明明是按照他的性格,做出一個他最有可能阻礙你的事情。”


    “要我說,這根本就不是我演的不像,而是你骨子裏的‘貪欲’,讓你不會把到手的寶物交給任何人。”


    “這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對此,已經徹底抽出王權龍劍的陸晨,麵不改色的說:“貪之一字,本質是人之索求。”


    “有人求財,有人求名,陳老師雖然看起來充滿市檜之氣,可其所貪之物,絕非常人可以想象的。”


    “嗯?你憑什麽這麽說,你有證據嗎?”


    這一次,陸晨罕見的用嚴肅的表情,對著心魔解釋道:“小貪者為財,中貪者為權,巨貪者為願。”


    “我不覺得一個能把生死置之度外,寧願以死保護學生的人,會去搶奪自己學生的寶物。”


    “他對我,乃至對其他人的付出雖然不是無償的,可他所貪之物也不是具體到某樣東西,而是存在於我們身上的某個可能。”


    “他想要我走的更高,越高越好。”


    “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借此看到那他自身看不到的風景。”


    “他真正貪的便是這個。”


    “借他人之眼,看一看那高天之上的景。”


    “他真正貪的東西,其實便是心中的願望,他把一切賭上,賭有人可以幫他心中的願望。”


    “在此之前,他可以付出一切的代價,包括自己的生命。”


    “故……你不懂他。”


    聞言,心魔當即一愣,似乎沒想到陸晨對於陳富貴會是如此看法。


    而他雖然有心反駁,可從他此時那皺眉思索的樣子就能看出。


    他其實是認可了陸晨的說法。


    畢竟在當初黑蓮教進攻洛城一中的時候,作為本該貪色怕死的首富之子,陳富貴卻是切切實實的走出校園,想盡一切辦法做一些他能做的事情。


    此舉不僅是在保護學生,也是在保護他寄托在了學生身上的希望。


    他在賭,賭這些學生日後總會有人達到他達不到的高度。


    然後等他們迴來告訴自己,站在那個地方看到的風景,到底是何等樣子。


    想到這,心魔很是晦氣的散去偽裝,不滿道:“怎麽會有人為了一個希望而不惜賭上一切啊,他這能是首富之子?會不會做生意啊!”


    “不行不行,我就不信你真無懈可擊了,你肯定有弱點,隻是我還沒找到罷了。”


    話雖如此,可在接下來的兩次心魔內景中,心魔沮喪的發現陸晨的心就好像鐵打的一樣,油鹽不進,滴水不漏。


    在第三個心魔內景中,他以‘色’來誘惑陸晨。


    可陸晨不僅毫無停留,反而點評他流於表麵,不懂真正的‘色’為何物。


    皮肉不過是表象,能填補對方內心之色,才是真正的人性之色。


    隻懂用外表誘惑的心魔,不過是最下乘的色誘之法罷了。


    而在最後一次的心魔內景中,對方則是直接祭出了大招。


    這一次他來阻礙陸晨的,是‘嗔’。


    他用盡了一切辦法來激怒陸晨。


    包括但不限於殺死、羞辱他在乎的人。


    可出乎心魔意料,陸晨對此依舊平靜。


    因為他直言若真是出現這樣的情況,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這是他用無數次副本死亡的經驗,換來的絕對冷靜。


    到了這一步,心魔徹底放棄了。


    無敵,這家夥的心性無敵到他根本找不到任何弱點。


    因為無論是哪個負麵情感,陸晨似乎提前就思考過,並以此相出對策。


    這種連內心負麵情緒出現時的場景都提前設想,並做出應對的家夥。


    他表示自己真的沒有半點辦法了。


    說陸晨鐵石心腸或許不貼切,可說他心性如鐵那真是半點都不為過。


    而就在陸晨度過四個心魔內景後,他體內靈丹的丹紋也徹底來到了十二紋。


    刹那間,那盤旋在陸晨頭頂的巨大旋渦,陡然開始下降。


    這是雷劫感應到陸晨的靈丹已成,要降下天雷進行洗禮的標誌。


    陸晨看著那遮蔽九曜星辰,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雷劫之景,表情依舊十分的平靜,看不出半點畏懼。


    而這份心性所對應出來的,是他本來隻出現在心魔內景中的靈光,此時卻透過他的身體,綻放出來。


    那光芒不耀眼,卻是此時黑暗的天地間,唯一的光。


    這道光衝入陸晨頭頂的雷劫旋渦中,似乎能透過那旋渦,照射到雲層之外的日月星辰一般。


    千裏雷雲蔽九曜,無惑靈光射日虹……不外如此。


    如此恐怖的靈性之光,讓圍觀的青藝等人大受震撼。


    要知道陸晨修煉快,可以用他天賦異稟,奇遇連連來形容。


    可這份心性之光,卻很難解釋了。


    一個隻修煉十年不到的人,是如何淬煉出這般心性的?


    難不成真有生而知之的天生仙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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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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