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鬥法,拚的是瞬息變化,爭的是刹那交鋒。


    南奕無暇細思,見黑娃連「天子劍」借法之效都能同步,當機立斷,以詭器「乾坤遊子」送走黑娃。


    他下意識覺得,沒了葫蘆女法力供應,黑娃要不了一會便該消散。


    坦白說,這其實算是修行界常識。倘是換作旁的道兵召喚物,定如此般,不會有異。


    但南奕卻是忘了,黑娃,實乃他的加強版複製體。


    他能有多苟,黑娃便能苟至同樣地步。


    當葫蘆女被南奕製住,沒了其法力供應,百裏開外的黑娃,本該很快消散。


    但靠著「天子劍」憑空加持而來的內力真氣,被隨機傳送至山林之中的黑娃,雖然身形開始變得有些虛幻,卻是硬撐著滯留現世,不肯消散。


    這一刻,黑娃身上不再充斥邪惡兇戾之氣息,而是生出一股死抓住救命稻草不放的決然之意。


    它,不想消散!


    黑娃不斷催動著體內真氣,運轉周天,流淌全身。隻要有著來自現世的真氣在體內流轉,它就並非虛幻道兵,而是實體之存在。


    黑娃借此,努力穩住自身身形。


    但真氣畢竟不是法力,隻約莫可抵法力神異之十一。


    黑娃必須全力運轉真氣,才能勉強保住自身不消散,卻不像運轉法力時,可以輕鬆穩住實體之身,隨意走動。


    身處山林的黑娃,跌靠在一棵大樹旁,一門心思運轉真氣,再不動彈。


    因為靜止,「長生」天賦開始生效,於黑娃體內自發湧現生機。


    它就像是陷入長眠,隻在沉睡之中不斷運轉真氣,並本能探尋著更高效、更顯神異的真氣運行之法。


    比如,與生機相結合。


    在這過程中,黑娃身上原本邪惡兇戾之氣息,漸漸消散不說,竟還隨著真氣流轉,開始生出幾分中正平和……


    …………


    南奕拎著葫蘆女,像拎雞仔一般迴到誠友書店。


    一路上,葫蘆女都在不住哀求,求南奕趕緊殺了它。


    南奕見葫蘆女思維明晰、邏輯清楚,好奇問到葫蘆女明知修士存在,為何還要在城中賣冰糖葫蘆,行兇傷人。


    這個問題,葫蘆女倒是沒有置若未聞,隨口解答。


    原來,詭靈憑依規則之力,卻也受規則之力約束、驅使,必須按一定行事規則來行動。


    這一行事規則,也有些像修士積累靈性的日常功課手段。


    但修士可以不做功課,詭靈卻如木偶,必須照規則行動。尤其是初生詭靈,有時候甚至沒多少自我意識,難以交流。


    不過,隨著害的人越來越多,詭靈身上的人性與自我意識,也會逐漸恢複,懂得思考,可以交流。


    奈何再會思考、再能交流,詭靈也會按規則行動,明知南天城修士在嚴打,也依舊頂風作案。


    但在滿足規則的前提下,詭靈也能打些自己的小算盤。


    比如葫蘆女,就想著收集上等血肉,煉製靈丹大藥,服之洗滌詭身,重生為人。


    製住葫蘆女的南奕,略作探知,便見葫蘆女體內,收集儲存的五髒六腑,隻差心髒與腎髒。


    且這些髒器,都是來自修士而非凡人。


    如果不是適才用掉了南奕之腎,葫蘆女當是隻差一個心髒,便能開始嚐試煉製靈丹大藥。


    但現在,它被南奕擒住,煉製靈丹大藥以重生為人,卻是再也無望。


    “大哥哥,你就直接殺了我,饒了我這一次吧。”


    眼見南奕向陶知命請教起,該如何煉製詭器,葫蘆女目露絕望,再次出聲哀求。


    南奕則是道:“我若饒你,那些因你之故而喪生者,又該向誰求饒呢?”


    “不一樣。我是按規則行事,縱有過錯,亦非本意。”葫蘆女辯解道,“我也不求大哥哥放了我,隻求伱高抬貴手,直接殺了我就行。”


    “沒什麽不一樣,都是成王敗寇。弱者,隻能認命。”南奕聲音冷淡,並不與葫蘆女討論是非對錯。


    他其實不想和葫蘆女扯這些。


    但煉製詭器,一定程度上也看詭靈意願。


    如果詭靈不配合,就算成功煉製為詭器,負麵代價也會格外重。


    得知此事的南奕,隻覺詭異。


    雖說邏輯上好像沒什麽毛病,可如此煉製之詭器,一般人當真敢用?


    他是真沒想到煉製詭器,居然還得看詭靈意願。但煉製方法詭異歸詭異,該做的思想工作還是得做。


    南奕不指望說服葫蘆女主動配合,但能讓葫蘆女盡量少些怨氣,也是極好的。


    “我看你收集修士血肉髒器,也是想煉製靈丹大藥。依我看,橫豎是煉,你來我來都差不多,不若你配合一下?”


    葫蘆女不說話,隻是呸了一聲。


    想將詭靈煉作詭器,煉法並不固定,得量身設計,做到能引動詭靈憑依的規則之力生出變化才行。


    如葫蘆女,就可以順著其收集血肉髒器的路子進行煉製——隻變化主體,從詭靈煉丹,改為南奕煉器。


    而且,此世煉器,不怎麽講究手法,隻要求有相應煉製手段即可。


    南奕借得冰凰之力,生出廣寒冰焰,便能以其點化性靈之效,引動規則之力,開始煉器。


    至於能否煉好詭器,除去詭靈本身意願外,則主要是看煉器者學識與眼界,能否圍繞詭靈規則之力,想出絕妙點子,盡可能好地引動規則之力生出變化。


    南奕循循善誘:“從詭靈變為詭器,本質仍舊是規則之力顯化。雖說規則之力不等同於你,但變作詭器後,詭器確實可以視作你之延續。”


    “如果你像我之前用掉的詭器「乾坤遊子」,生出祿字災厄,成了一次性詭器。固然我隻能用上一次,可你也是徹底沒了存在過的痕跡。”


    “相反,如果你配合,我以後還能將你升作玄階詭器。等升至玄階,你就能再次恢複意識,長久存世。”


    “你也知道,兩個多月前,我還隻是一個凡人。但兩個月後,我不僅成了養氣修士,還能在正麵鬥法下,獨自擒拿住你。”


    “我入玄階,絕不會像他人那般,耗費數十年苦功。所以,不須多久,你便能再次恢複意識。”


    “而且,我有信心,玄階不會是我道途終點。”


    葫蘆女一直默不吭聲。


    但南奕也不指望葫蘆女會興高采烈地納頭就拜、主動配合。


    把該說的、能說的話都說了後,南奕隻希望葫蘆女抵觸意願別太強即可。


    他開始煉器。


    先是摘下自身水火二髒,補全葫蘆女五髒六腑之所缺。


    接著催動廣寒冰焰,將葫蘆女焚燒至死。


    就在葫蘆女徹底身死之刹那,規則之力顯現,並欲散入天地之間。


    早有準備的南奕,卻於此時,點化性靈。


    出現在廣寒冰焰中的規則之力,頓時一滯,繼而被南奕引動,生出變化。


    葫蘆女本身規則,名曰「種葫蘆」,對應摘種與結種。


    南奕於心中暗道:他人之種,少有良種;當以自身為種,孕育造化,結長生道果。


    其思緒傳入廣寒冰焰中。


    「種葫蘆」之規則,頓生感應與變化。


    在葫蘆女殘軀之中,五髒六腑綻放白青黑紅黃五色神光,接著合於一處,在一陣光色流轉後定為青光,並逐漸凝形,化作一青色葫蘆。


    此正是:


    髒腑精華生法寶,葫蘆靈韻煉仙精。


    五行相合陰陽轉,血肉滋生道果成。


    器煉三才乾坤動,丹成一轉萬相耕。


    神詭之物非凡俗,道藏其中玄妙名。


    南奕左手托著青葫蘆,心中一動,「洞真」察之。


    【誌名:長生葫蘆。】


    【誌類:詭器。】


    【階秩:黃階上品。】


    【誌述:天啟四年三月一日,南奕以葫蘆女為材,煉作詭器。】


    【規則:種長生。】


    【能力:長生道果——孕育長生道果,自身食之,可充作替命之物,用於獻祭等消耗;他人食之,可得旺盛命力,恢複傷勢。】


    【災厄·壽:長生為種——須每日澆灌自身一成命力,持續一月,即可孕育長生道果一枚;一日未澆灌,則損三日命力儲備;若命力儲備全數耗盡,則詭器破碎。】


    【備注:每日澆灌之命力,除卻孕育長生道果外,約有三成,用於溫養詭器本身。】


    持有「長生葫蘆」,澆灌一月命力,即可孕育長生道果。看似輕鬆,實則不易。


    因為每次一口氣澆灌一成命力,正常來說無疑會傷及根本,損上大約一年壽元。持續一月,相當於是以三十年壽元,換取一枚長生道果。


    如此,方能讓長生道果,可充作替命之物。


    好在南奕有著「長生」天賦,隻要保持靜止狀態,就能一邊恢複命力,一邊澆灌命力,不損壽元。


    可以說,葫蘆女還算配合。詭器代價雖然不小,但於南奕而言,稱得上量身打造,負擔不大。


    隻不過,他很難將此詭器出手,與他人交換。


    南奕略生感慨:看來,葫蘆女終是將他最後說的那些話聽進了心裏,決定綁著南奕。


    要麽,將它丟棄不用,直接破碎;要麽,便帶著它,晉升玄階。


    對於本次煉器,南奕心中還算滿意。不僅成功煉製「長生葫蘆」,還在天地法則反饋下,得了不少靈性,可令他修為升至養氣大成。


    就是有個問題。


    青葫蘆個頭不小,卻是沒法塞進懷裏貼身存放,隻能撇在腰間。


    信奉財不外露的南奕,隻得開口問道:“陶師兄,乾坤戒市價幾何?”


    “乾坤戒乃是製式法器,隻要找造化書院蛻凡修士,皆能煉製。若按製式煉法,一方容量,黃階中品,隻需一金;黃階上品,則需十金。”


    晚些還要找謝北河分賬,將十銀罰金還給郭來的南奕,頓時沉默。


    乾坤戒儲物,最多存放同階之物。換言之,南奕要存放「長生葫蘆」,至少得是黃階上品的乾坤戒才行。


    短時間內,他真心買不起。


    因煉器耗時之故,此時已近正午。裴清雪與宋忠,在南奕之前拎著葫蘆女迴誠友書店時,已經一個迴了裴府,一個趁著夜色,提前去了南奕宅院。


    ——南奕既已複活,宋忠也就不再繼續待在誠友書店。他又不想讓宋父看見他現在模樣,便與南奕商議,去南宅小住。


    南奕向陶知命告辭後,托著葫蘆迴到自家宅院,請郭來跑腿,去酒樓叫上一桌好菜帶迴來,準備在複活後打次牙祭。


    聽見要打牙祭,在南奕識海中,凰念兒一直滴著口水不住叫喚。


    如果說南奕隻是七天沒吃東西,嘴裏淡出個鳥來;那麽凰念兒,就是幾萬年都沒吃過東西,看見啥都想啄上兩口。


    南奕隻當作沒聽見。


    因為凰念兒是意識投影,本體仍舊在鳳凰傳承靈境中。她眼下僅能出現在南奕識海或武靈界中,看得見卻吃不著。


    凰念兒越想越氣,一陣自閉,幹脆又從南奕識海鑽迴了武靈界中,來個眼不見為淨。


    而在南宅中,宋忠是趁著夜色來的南宅,此時仍舊待在一間廂房之中,沒叫謝北河得見。


    在郭來被南奕叫去酒樓打包飯菜後,南宅院中,便是南奕與謝北河兩人。


    謝北河本是凡人,因《明報》郡城發行事宜需要專人負責,被南奕從南山縣請至了南天城。


    在南奕失蹤期間,不知南奕出了何事竟一直未迴的謝北河,甚是不安。全靠郭來寬慰,他才不作多想,安心繼續每日發行《明報》。


    等到今日南奕終於迴宅,看出南奕表情有異,似是有話要說,謝北河微覺疑惑。


    南奕看著謝北河,說道:“謝叔,我思來想去,有些事,卻是不該瞞你。你且穩住心神,我接下來所說,或許你會覺得離奇,卻都是真事。”


    南奕準備向謝北河攤牌。


    畢竟也算是自己人,又請謝北河住在南宅中負責《明報》事宜,沒必要一直瞞著謝北河。


    南奕覺得,謝北河既然與他相熟,即便隻是凡人,也當有知曉此世真相之資格,不該受愚民之策,被郡府修士修改記憶,不知真相。


    聽見南奕述說此世神詭背景,且言大離高官皆是修士,謝北河猶覺不信。


    但等宋忠被南奕叫出來,看見宋忠身上異狀,謝北河不得不信。


    他麵色複雜:“之前得知內功心法當真可以修成,我隻覺離奇。但武道之上,還有神詭仙妖,更是叫我不知該說啥是好。”


    “無知也是一種幸福。但我覺得,謝叔既然與我相識,便有權知曉真相。當然,倘若謝叔不想知曉,我可請人過來,為謝叔你洗去記憶。”


    謝北河沉默片刻,說:“那我還是當個明白人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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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歡迎書友們加群啦,在詳情頁簡介最後,可以快捷加群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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