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最後一個字,南奕停筆,輕輕歎了口氣。


    雖說是基於《駱駝祥子》文抄魔改,不全然原創,但南奕到底也是要投入感情,將自身情感灌注到文字之上。


    心中共情,便難免會感到有些沉重、壓抑。


    南奕之所以選擇化用《駱駝祥子》,私心裏主要是想著出奇製勝,博一個郡守青睞之機。但與此同時,他也多少有些作文警示之念。


    畢竟,技術革新,生產力固然提高。但落到百姓手裏的好處,未必有多少。


    若此文傳到郡守眼前,或許能讓郡守在頒布民生政策時,多考慮一二,注意到一些底層民眾真正切身的痛點問題。


    倘若果真如此,那南奕自覺,多多少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自感寬慰。


    念及此處,南奕心底走出了駱駝祥子所帶來沉悶思緒,抿唇間嘴角微勾,泛起了笑意。


    他也不再迴看前文,放下墨筆,閉目養神起來,靜等收卷。


    而見南奕這般氣定神閑的模樣,一位在教室中不時走動巡視的監考官,心生好奇,有意走到南奕身旁。


    南奕耳朵微動,知道有人來了身旁站定。


    但他依舊沒有睜眼,不為所動。


    反正考卷交上去後,是送到郡府教化監糊名批閱。不論身旁這位監考官是否記住他答題文章,都不會影響他成績。


    南奕也就懶得裝出拘束模樣。


    名為莫如鋒的監考官見狀,暗讚了一聲心性不錯,但也沒有多在意,而是自顧自地垂眸看向南奕考卷。


    第一眼看完,他微感訝異:竟是篇小說。


    第二眼……


    莫如鋒的視線凝住了。


    莫如鋒做過十次歲考監考官,見過許多人的「文賦」作文。


    雖然作文要求裏寫了不拘格式、不限文體,但當真用小說來答題的學子,卻是少之又少。


    主要是考試時間有限,想在一個時辰內寫出一個好的小說故事,還要能切合考題,難度可謂極大。


    莫如鋒心生好奇,本隻想著過來隨意一瞥,就如之前他也看過好些其他考生文章一樣,並未往心裏去。


    結果,南奕「文賦」作文,竟是在寫小說?


    莫如鋒心中暗思:此子委實輕狂,就是不知其小說,是有真材實料,還是不過爾爾?


    好奇之下,莫如鋒繼續往後看。


    見南奕竟是從百年後的底層百姓視角展開小說,他心裏還暗讚了一聲膽魄不小。


    須知,策論成文,可以直接推演假設百年變化;小說體裁,側麵描寫社會風貌,卻得叫人信服才算合格。


    而南奕不僅選擇寫小說,還是以底層百姓為主視角,妄圖以小見大,怎一個狂字了得!


    莫如鋒視線凝住,心思不覺間,竟沉浸在了故事之中。


    “老莫,收卷了。”


    到了晚上7點半,另兩位監考官見莫如鋒看得認真,喊了一句。


    莫如鋒嗯了一聲,可視線仍是落在南奕考卷上。


    另兩人見狀也未多言,開始自顧自地收卷。等其他考生考卷都收完後,發現莫如鋒居然還在看南奕的考卷,他倆不禁訝道:“老莫,還看啊?”


    莫如鋒努力偏過頭,強自開口:“快把它收走,裝袋密封去。”


    另兩位考官雖然也起了好奇心,但收卷為重,還是將南奕考卷拾起,混入其它考卷,一並裝入袋中。


    接著,一眾考生才得以有序退場。


    等考生都退出教室後,一位監考官打趣說:“老莫,你是看了何等雄文,竟還入了迷?”


    “雄文談不上,不過是篇小說,思路奇詭,確實奪人眼球。”莫如鋒苦笑,“若非是待會就得連夜趕迴郡府,我都想叫住那學子,讓他將後半截故事重新說與我聽。”


    聽見南奕寫的竟是小說,另兩人也有些好奇起來。


    但畢竟沒有親眼看到,便不像莫如鋒那般心裏直癢,還能繼續打趣道:“不是我說,老莫,就你這樣子,可曾記住彼學子之名姓?”


    “我確實沒有記其名姓,但隻要說聲他寫的是小說,還是能輕鬆找到無疑。”莫如鋒雖然深感遺憾,但腦子卻沒糊塗,仍舊清醒。


    “那我去找本地講師說一說?讓他請那位學子,明日再將故事寫出,專程給你送信寄去?”另一人目光閃爍,似是想著自己也看一看。


    “罷了,不必多事。等後續考卷批閱完,我再去教化監找一找、問一問便是。”


    莫如鋒搖頭,不想與考生私下裏平白多了牽扯,落人口舌。


    於是三人不再多言,收拾完四門科目的所有考卷,便在武安卒護送下,星夜兼程直往郡府。


    而像他們這般隊伍,在今夜,遍布於大離各郡各縣。


    天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夜色如水,明月如霜,而「歲考」畢也。


    …………


    南奕出了學舍小院,一眾同學立即圍上來,問他究竟是如何作文。


    畢竟,莫如鋒之前被南奕文章吸引住的樣子,眾人都看在眼裏。


    不僅另兩個監考官好奇,南奕諸位同學,一樣也很好奇。


    南奕謙虛道:“大抵是我寫的文,思路奇詭,角度刁鑽,才讓考官一時怔住,算不得什麽。”


    還有人想細問具體內容。南奕不欲答,隻是推了推宋忠,然後道:“時辰不早,天色已暗,大家早些迴去休息吧。”


    說完,南奕便和宋忠一道往外走。


    其他人見狀,也隻得熄了好奇追問之心思。


    臨走出人群時,南奕還有意無意地瞥了周青一眼:靈光依舊,那墨精仍在周青所攜墨筆之中。


    宋忠看得出南奕隻是不勝其擾,欲避開人群躲個清靜,故而隨南奕往外走時並無疑惑。


    走出幾步路後,宋忠笑問:“南兄寫的可是小說?”


    他知道南奕「奕名」身份,比起其他同學,倒是更好猜測一些。畢竟,除了小說故事以外,尋常文章體裁,很難讓人一時便看入迷。


    麵對宋忠,南奕不必遮掩過多,把頭幹脆地一點,答道:“然也,確是小說不錯。寫了個百年後貧苦鄉民在郡城的故事,走以奇破題、以正合題的路子,興許是討了巧,正合監考官喜好。”


    “破之以奇,合之以正?”宋忠品味片刻,歎道,“南兄果然大才,隨口一句,都稱得上是良言警句。”


    聞言,南奕心裏忽然一緊。且看著周圍的黯淡天色,隱約有種或許正被人窺伺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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