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謹從瓶兒口中得知了底下人的傳言,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我同夫君在崖州習慣了自給自足,一時還沒適應過來,不過這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底下人要說,便讓他們說,他們也不過是覺得是個樂子罷了。”


    “那可不行,您是主子,做奴婢的怎可妄議主子私事。”瓶兒氣唿唿地說道。


    “我瞧著瓶兒今兒個怎麽火氣這般大,可是誰惹了你不高興?”


    瓶兒素日裏跟在兮謹身邊,謝府也沒什麽難事,瓶兒整日裏都樂嗬嗬的,一團喜氣模樣,今兒個怎麽怒氣這麽重?


    “沒有,奴婢隻是覺得小姐您太好說話,那些丫鬟婆子們一個個的都沒個為奴為婢的樣子,懶散得很。”


    瓶兒一邊替兮謹梳著發髻,一邊說道:“您平日裏不在府上,太老夫人如今也不管事了,就連吳嬤嬤如今管得都沒以前那般嚴厲了,成日裏和許婆子兩人逗著安哥兒玩,再這般下去,府裏就要亂套了。”


    兮謹聽了瓶兒的話,也覺著有些道理,可她平日裏也不是個愛拿喬的人:“瓶兒,你也知我是怎樣的人,我最是不愛管人了,這事兒我同吳嬤嬤商量商量,再定個新的章程,你看好不好?”


    瓶兒見兮謹不像是敷衍她的樣子,便也放心了一些,她自小就跟在小姐身邊,好不容易看小姐如今過上了舒心的好日子,她可不能讓旁的事擾了小姐的好日子。


    兮謹梳妝打扮了一番,見兩個孩子已經收拾利落了,便帶著她們一道去了太老夫人的秋香苑請安。


    太老夫人昨晚喝了兮謹熬的安神茶,一晚好眠,今兒個起來精氣神都好了不少。


    瞧著兮謹帶了兩個孩子來,太老夫人很是高興,同兩孩子親昵了一番,又拉著他們一道用早膳。


    “昨兒個晚上辛苦你了。”太老夫人看著兮謹,滿是慈愛。


    “不辛苦,昨兒個的安神茶也不是謹兒一個人熬的,有夫君幫著一道生火呢。”兮謹笑著說道。


    她知道,底下人的議論遲早會傳到太老夫人的耳朵中的,倒不如自己先說出來。


    “好,好。”太老夫人慈和地看著兮謹,“隻要你們兩個高興,也甭管底下人怎麽議論,誰又規定家主和主母就一定要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呢,如你們這般也挺好。”


    “多謝祖母。”兮謹原本聽了瓶兒的話,還擔心太老夫人會責怪她治家不嚴呢,沒想到,她倒是先安慰起她來了。


    早膳過後,兮謹一如往常般,將兩孩子留在了太老夫人房裏,然後出門去了醫館。


    兮謹剛到醫館,就看到茯苓迎了出來,隻見她秀眉微蹙:“慕大夫,醫館裏來了個女人,說是您的故友,正在裏麵等您呢!”


    “故友?”兮謹一時想不起來她有什麽故友,直到進了醫館內堂,看到林楚柔正抱著自己的孩子,畏手畏腳地坐在那裏,兮謹才明白為什麽茯苓會皺眉了。


    如今的林楚柔哪裏還有當初那清高自傲、盛氣淩人的模樣,她身著一襲早已洗得發白的裙裳,發髻雖然梳得光潔整齊,卻仍難掩臉上的滄桑疲憊。


    看到兮謹進門來,林楚柔趕緊站起身,拉了一旁瘦弱不堪的兒子:“快,趕緊給慕大夫磕頭。”


    林楚柔的兒子是個聽話的,讓他磕頭,他就當真跪了下來,結結實實地給兮謹磕了個頭,嘴裏喏喏地說了句什麽,兮謹卻沒聽真切。


    “茯苓,把門關上。”兮謹揮退了內堂的人,上前扶起了孩子。


    “別站著了,坐吧!”兮謹率先坐了下來,“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林楚柔扶了兒子的手,戰戰兢兢地坐了下來,捏著裙子,半晌才開口道:“慕兮謹,我知道上次是你施銀錢救濟了我。”


    那日之後,她拿著銀錢帶孩子去看了病,待孩子病好之後,她特地在酒館門口守了幾天,想要看看究竟是誰救濟了他們母子?


    她甚至還希冀,會不會是父親在世時的哪位故友?


    一直等了好多天,她終於又看到了那日的馬車。


    打聽之下,才知道這輛馬車是千金館館主的。


    千金館,多麽熟悉的名字,當年慕兮謹在崖州開設的不就是千金館。


    千金館開館那日,她也在人群之中,果真讓她看到了慕兮謹。


    同崖州時樸素的裝扮不同,如今的慕兮謹穿著光鮮亮麗,眉眼生動,整個人都散發著從容溫和的光芒。


    站在她旁邊的謝洛也早已今非昔比,他身著一襲藏藍色的錦緞長袍,金冠束發,站在慕兮謹身邊,說不出的好看,郎才女貌,著實令人豔羨。


    聽聞圍觀的人說,謝洛迴京之後,迅速重振了謝家的產業,如今雖算不得這京裏的頭一份,可光是這東街之上便有許多產業都已迴到了謝家的手上。


    慕兮謹如今不止是成了富商的夫人,有用不盡的錢財,更讓人羨慕的是,她還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身為謝家主母,她堂而皇之地在京城最繁華的街市上開設醫館,這等拋頭露麵的事原該是會被人指責的。


    可不管是圍觀的人還是街頭巷尾,竟無一人說她的閑話。


    原因無他,隻因開館那日,宮中的宸貴妃娘娘欽賜了一塊妙手迴春的牌匾下來。


    聽說當年聖上唯一的子嗣澈皇子,竟也是千金館館主接生的。


    既是如此,還有誰敢說一句閑話,能有機會讓給宸貴妃娘娘接生過的大夫給自己看病,誰不認為是一樁幸事。


    兮謹看著眼前的林楚柔,淡淡道:“畢竟這孩子是我千辛萬苦保下來的,若是喪命於一場小病,豈不可惜了我的心血。”


    “我還是要謝謝你的,那日若是沒有你,我的嘉兒就沒命了。”林楚柔說著,不由得落下淚來。


    “娘親不哭。”嘉兒扯著自己的袖子,給林楚柔擦了擦眼淚。


    林楚柔欣慰地笑了笑:“慕兮謹,我這輩子做了許多的錯事,可我唯一慶幸的,便是保住了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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