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禾兒看著兮謹,冷冷地笑了笑,眸中劃過一絲絕望之色。


    她從袖子中拿出一瓶藥,仰頭就欲喝下去。


    兮謹眼疾手快,將那藥瓶打翻在了地上。


    兮謹瞥了那藥一眼,黛眉緊擰:“那可是鶴頂紅,何事讓你這般絕望?”


    薑禾兒悲戚地搖晃了身子,癱倒在了地上,低泣起來。


    “那周家就是個地獄,家父生前是個迂腐的讀書人,不懂識人,周家哥兒曾在家父私塾念過幾年書,家父見他讀書尚算勤懇,就為我和那周家哥兒訂下了婚事,誰知我嫁過去以後,才知道那周家哥兒竟是個不能人道的。”


    薑禾兒說著,在兮謹麵前緩緩退下了身上的外衫,露出裏麵可怖的傷痕。


    兮謹震驚地上前,細細地看了她身上的傷痕,大多是些陳年舊傷,有鞭痕也有燙傷的痕跡。


    “周家哥兒弄的?”兮謹替薑禾兒拉上了衣衫,眼底劃過一絲沉色。


    薑禾兒點了點頭:“他若隻是不能人道,我也便認了,可他作為讀書人,婚後便不思進取,還終日沉溺於酒水,每每喝得酩酊大醉,迴來了一不如意就作踐我,我也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也是自小跟著父親讀書識禮的,如何能受得了這般屈辱。”


    “所以你就從周家逃了出來?”兮謹已然猜出了前因後果。


    薑禾兒點了點頭:“那一次他把我作踐得狠了,我渾身上下沒一處好的,我便趁他喝醉了酒逃了出來。”


    “母親又聽人說洛哥哥很快就要迴京了,便帶我來投靠外祖母。”


    薑禾兒眸中閃過一絲溫暖:“外祖母心善,待我極好,我在莊子裏也確實過了一段自在的日子,可我後來聽說周家人一直在找我,我害怕極了,我怕祖母知道我是逃出來的不要我。”


    薑禾兒哭得雙眸通紅:“於是,我母親就出了主意,讓我趁著洛哥哥獨自迴京,將我塞到洛哥哥房裏。”


    薑禾兒看著麵前這個美麗的女子,涼涼歎息:“隻是我們都沒想到,洛哥哥對你情深至此,即便我上趕著伺候他,他也不肯接受我。”


    兮謹撫了額,靠在梨花案幾之上,許久,開口問薑禾兒:“你便沒想過旁的出路?”


    薑禾兒苦笑歎息:“如今外麵世道這麽亂,我和母親孤兒寡母,還能有什麽旁的出路?如今連外祖母也不願護我,我唯有死這一條出路了。”


    兮謹歎息了一聲,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向薑禾兒:“如此說來,你確實隻有死這一條路了。”


    兮謹說著,一把打翻了案幾上的茶杯……


    周家人在旁邊客房聽到了太老夫人屋裏傳來了瓷器碎裂之聲,趕緊走了出來。


    他們四目相對,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個謝家的主母,看著年紀輕輕的,該不會做出什麽決絕的事情來吧?


    眾人正紛紛猜測間,隻見兮謹打開了房門,冷冷地對著圍上來的周家人問:“請問哪位是周家哥兒?”


    這時,一個身著青色棉袍的男子走了上來,隻見他眼底帶青,麵色蠟黃,一看就知道身子底子差得很。


    “周家哥兒,你媳婦兒在裏麵呢!你趕緊把她帶走吧,莫要讓我們謝府晦氣。”


    兮謹拿著帕子掩了口鼻,一臉嫌棄。


    周家人對視了一眼,周家哥兒首當其衝,第一個走了進去,臉上還露出一副深情模樣:“禾兒,我來接你了,你快跟我……”


    “啊……”房間內傳來了周家哥兒的尖叫聲,周家人紛紛衝了進去。


    很快周家人便衝到了兮謹麵前:“這是怎麽迴事?我家禾兒好好一個人,怎麽進了你謝家就成了這副模樣。”


    此刻,薑禾兒唇角帶血,蒼白的麵上全是淚水,一副隨時要去了的模樣。


    “怎麽迴事?你們問我怎麽迴事?”兮謹冷眼看著周家人,“禾兒妹妹說,她在周家受盡磋磨,不願迴去,一時想不開就喝下了那鶴頂紅。”


    兮謹抬了抬下巴,指著地上殘留的鶴頂紅藥瓶,一臉嫌棄:“她畢竟是你周家人,你們還是快些把她帶走吧,畢竟這鶴頂紅的毒哪怕神醫華佗再世也治不好了,我同夫君剛迴京,可不想沾染這個晦氣。”


    “不行,我家禾兒是在你們家裏出的事,你們得賠錢。”薑禾兒的婆母不依不饒道。


    兮謹冷冷一笑:“聽聞周家哥兒是個讀書人吧?”


    “你什麽意思?”周家哥兒上前,一臉緊張地問道。


    “沒什麽,我最喜歡和讀書人說話了。”兮謹朝衛連舟招了招手,“衛連舟,去衙門報案吧,就說我謝家表小姐不堪夫家磋磨,服毒自盡,命不久矣。”


    “你胡說什麽?”周家哥兒漲紅了臉,“我什麽時候磋磨她了,分明就是她不守婦道,偷跑出了周家。”


    “無妨。”兮謹不以為意地擺擺手,“禾兒妹妹定能撐到衙門老爺來給她做主,再不濟,我們可以讓衙門驗屍,禾兒妹妹身上的傷皆是鐵證。”


    “你……”周家哥兒頓時渾身寒涼,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母親,想要讓母親出主意。


    薑禾兒的婆母在來謝家前想得好好的,她們可以拿捏了薑禾兒的錯處。


    一來可以把薑禾兒帶迴去,二來也可以借此敲詐謝家一筆。


    可為什麽還沒等她們好好發揮,謝家這個年紀輕輕的主母,怎麽一下就把他們拿捏住了。


    “謝夫人,你看,這報官對我們兩家臉麵都不好,你看……”


    “無妨,我夫家不過是一介商人,商人重利,不在乎這些許的臉麵。”


    兮謹在一旁的梨花高椅上坐了一下,挑了挑眉,繼續吟然道:“反倒是周家哥兒是個讀書人,若是讓人知道他磋磨自己的夫人致死,隻怕是日後科舉之路難了。”


    “這……”周家哥兒急白了臉。


    “瓶兒,趕緊給表小姐收拾一下,喊兩個婆子進來,幫著抬上周家的馬車……哦不,可能是牛車,反正不管是什麽車,把人給我抬走,不能讓這死人的晦氣落在我們家。”


    兮謹捋了捋鬢邊的發,臉上寫滿了嫌棄,仿佛真會沾染什麽晦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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