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兮謹從睡夢中醒來,隻覺得身上比昨日還要疼上幾分,想來這樣的疼痛還要持續幾日。


    “謹兒,你醒了?”謝洛推門進來,身上依舊是一身墨黑的短打。


    兮謹瞧著他被凍得通紅的鼻尖,顯然是從外麵剛迴來:“外麵是又下雪了嗎?”


    謝洛點了點頭,眸色沉了幾分:“瞧這樣子,昨晚應當又是一夜的雪。”


    兮謹憂心地蹙了眉:“這可如何是好?”


    麻杏村人口眾多,居住條件都不好,房屋大多是茅草搭建而成,家中若有男丁倒還好些,可流放來的多是老弱婦孺,連上屋頂鏟雪的本事都沒,再這般下雪,隻怕屋頂都要被雪壓垮了。


    “謹兒莫擔憂,你猜我方才出門遇見了誰?”


    謝洛瞧著兮謹因背後的傷穿衣多有不便,就上前貼心地幫她穿衣。


    “誰?”


    “顧子遠。”謝洛道,“他住到了我們對麵,看樣子是打算將麻杏村的事管到底了。”


    他家對麵本就被顧子遠派人買下來了,原本一直是讓顧直住著,沒想到顧子遠這迴會親自住下來。


    “謹兒……”謝洛低頭替兮謹扣著扣子,兩人唿吸可聞,謝洛欲言又止。


    “我自己來吧!”謝洛俊朗的麵容湊在她麵前,兮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我替你扣。”謝洛耐著性子替她一顆顆係好扣子,“謹兒,是我無用。”


    “說什麽傻話。”兮謹捧著他的臉,輕輕地親吻他的唇,“夫君赤膽熱忱,即便自己深陷窘境,還不忘幫助別人,我去哪找比夫君更好的人。”


    謝洛動容地紅了眼眶,緊緊握住兮謹的手:“崖州實在太過苦寒,我怕你受不住。”


    “隻要有夫君在,什麽苦我都不怕,再說了,我這日子不知道比旁人好上多少,算不得苦。”兮謹笑著安慰道。


    其實,昨晚顧子遠走後,兮謹就感覺到了謝洛情緒的不對勁,即使是睡夢中,兮謹也發覺到他在身邊翻來覆去沒有睡好,甚至好幾次都能感覺到他落在她臉上的目光。


    “謹兒,這樣的苦日子一定不會太久。”謝洛撫著她白皙粉嫩的臉,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兮謹含笑地看著謝洛:“謹兒相信夫君。”


    兮謹知道,謝洛素來是有成算的,他月前不斷召見千機門中人,辛苦經營籌謀,想來也是在為脫罪想辦法。


    簡單用了早膳,兮謹正打算去千金館,蘇蘇就跑了進來:“謹姐姐,外麵有個叫王厚樸的求見。”


    兮謹整了衣衫,迎出門去,果然看到門外站著風塵仆仆的王厚樸,他還是一副憨厚可親的老模樣。


    “見過謝夫人。”王厚樸朝著兮謹拘了一禮。


    “王大夫不必多禮。”兮謹笑看著他。


    王厚樸抬起了頭,單是看了一眼,便愣在了原地:“你……你是。”


    “好久不見了,王大夫。”


    “魏謹,你是魏謹?”王厚樸不敢置信地打量著兮謹。


    他今日原本是奉了顧將軍的命令來協助兮謹為村裏受傷的學子和百姓治病的。


    初時,他還有些不服氣,顧將軍的命令裏說,讓他一切聽從謝夫人的命令,他心想著,區區麻杏村,哪有什麽好大夫,定是誆騙人的鄉野村醫。


    他萬萬沒想到,顧將軍讓他襄助之人,竟然是魏謹,可魏謹怎麽會是個女子?


    “先前多有隱瞞,還望王大夫莫要見怪。”兮謹屈膝見禮道。


    “不敢不敢。”王厚樸連連擺手,紅著臉低下了頭。


    “我在此處開設了一處醫館,王大夫可有興趣替我指點一二?”兮謹看出王厚樸的尷尬,便將話題扯迴了醫道上。


    “指點不敢當,不過我倒是很想去瞧瞧魏謹……瞧瞧謝夫人的醫館。”聽到醫館,王厚樸的眼睛亮起了神采。


    “王大夫這邊請!”兮謹帶著王厚樸來到了千金館。


    一路走來,從家門口到千金館的門口的一整條路都被人鏟去了積雪,兮謹想到謝洛一早被凍得通紅的鼻尖,心中滿是動容。


    兮謹推開了千金館的門,此刻時辰還早,屋外因為積雪的緣故,尚算亮堂,屋內卻有些暗,兮謹點燃了燭火,又燃起了炭火。


    “王大夫莫要拘束,隨便坐。”


    兮謹昨日已經簡單地來這裏整理過一番,這會兒很是熟練地拿出了一本手劄,交到了王厚樸的手中。


    “這是昨日受傷的十二個學子的病情,你先看一下。”


    王厚樸顫抖著手接過兮謹遞來的手劄,緊張地道:“我看看。”


    兮謹感受到王厚樸的不自在,便拿了燒水罐子來到屋外的水缸裏接水,連日來的極寒天氣,使得水缸上麵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兮謹拿了一根木棍,一寸寸地砸著上麵的冰。


    奈何她的力氣實在是太小了,鑿了半天也沒任何動靜,兮謹正想進屋喊王厚樸幫忙,一隻大手突然接過了她手中的木棍。


    “我來。”顧子遠拿著木棍,看似輕鬆地一砸,水缸上的冰就裂開了。


    顧子遠接過勺子,動作利落地將兮謹手中的燒水罐子接滿了水。


    兮謹想要接過,卻被他避開,他目光凝重地看著兮謹。


    “謹兒,崖州太過苦寒,你不該繼續待在這裏。”


    昔日在京中時,她雖不受父母喜愛,可好歹也是京中貴女,身份顯貴,哪裏需要做這樣下等人的活。


    “將軍言重了,我覺得這裏沒什麽不好的。”兮謹一把拿過他手中的燒水罐子,淡笑道,“謹兒的夫君和小女都在崖州,我能去哪裏?”


    顧子遠跟著兮謹進了屋,王厚樸看到顧將軍竟親自來,嚇得跪在了地上:“參見顧將軍。”


    “起來吧!”顧子遠看著王厚樸手中的手劄,“這些日子你多承擔一些。”


    “是,屬下必定竭盡全力。”王厚樸頷首點頭。


    兮謹將燒水罐子放在了炭火上,又在一旁放了幾個紅薯,慢慢煨著。


    她心想著,等會兒去給村裏孩子治病時,若能遇見謝洛,便給他塞上兩個紅薯,既能取暖又能飽腹。


    “將軍是來找王大夫的嗎?”兮謹看著在一旁落座下來的顧子遠,疑惑地問。


    “你難不成忘了我昨日所說?”顧子遠坐在一旁,靜靜地看兮謹忙碌著。


    “什麽?”兮謹不明白。


    顧子遠尷尬地咳了咳:“我同你們一道去探望那些學子。”


    兮謹這才想起來,他昨日好像確實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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