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雒陽被董卓把持,從南陽到關西這段路就不太好走了。


    華夏的地貌自古以來便是山川縱橫,出了關東的平原之外,其他地方無不是溝壑叢生,丘陵貫穿,行路極其艱難。


    太行山脈將華夏北邊分成東西兩部分之後,南麵又橫亙了一條綿延千裏的秦嶺。


    這就導致了中間的地貌極為奇特,從地形圖上來看,就像一條狹窄綿長的山穀。而這條峽穀的中間,卻有一塊的平原之地,便是所謂的關中平原。


    北邊是黃土高原,南邊是秦嶺絕地,西邊是隴山天險,東邊又是太行山脈。在這群山縱橫之中,卻隻有一條狹長的關中平原,連接著關東和關西。


    這也是董卓執意要退守關西的原因,因為關中平原的狹長,致使沿途可以設置許多關隘險阻。


    一千裏的路程,光運糧成本就是耗死敵人,更何況還有沿途的數座關卡。


    可以說,隻要退守關西之後,短時間內就沒有人能奈何得了董卓。


    好在皇甫嵩去年向東進攻,已經達到河南尹邊界處,導致張恆不用走這條綿延千裏的死亡之路。


    饒是如此,三四百裏的路程,張恆卻足足走了十天的時間!


    等到李儒的大軍都快到函穀關了,張恆也才趕到皇甫嵩的大營。


    快抵達之前,他便將消息提前告知了陳宮。


    得到消息之後,饒是以陳宮穩重的性子,也幾乎快要跳起來。


    在外執行任務快一年了,終於等到張恆的消息了!


    這一年的時間裏,陳宮曾經數度懷疑,張恆這廝是不是把自己忘了。


    尤其是當他得知劉備出任徐州牧的時候,這種不滿的情緒更是到達了頂點。


    他娘的,我在外麵舍生忘死,你們卻連這種事都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見。


    畢竟,他之前可是強烈建議取兗州立足的啊!


    好在之後張恆立刻送來了一封書信,說明了自己的難處,和兗州的混亂,並許了他一些好處,才算稍稍抹平了他的不滿。


    然後時間來到今年開春之後,陳宮再一次要求徐州出兵。


    董卓的後路已經被我堵住了,還不快來幹他一票!


    張恆立刻迴信,滿口答應出兵,扭頭卻立刻去了冀州調教韓馥。


    左等右等,盼星星盼月亮,直到五月底的時候,陳宮總算等到了張恆。


    正如一個漂泊在外的遊子,見到張恆的那一刻,陳宮差點落下淚來。


    張恆上下打量了陳宮一番,發現他比去年更黑了些,也更瘦了些,不過整個人的精氣神卻更飽滿了,果然還是軍旅生涯更能曆練人啊。


    經過一番簡單的寒暄之後,陳宮立刻質問起了張恆。


    “子毅,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張恆頓時有些心虛,連忙擺手笑道:“公台何出此言!”


    去年把陳宮支出去,雖說名義上是聯結皇甫嵩。但實際上,當時正在選擇根據地的重要關頭,張恆怕陳宮鬧騰。


    但誰知道,他居然真幹成了這件事,倒是讓張恆刮目相看。


    見陳宮還是有些不滿,張恆笑著勸慰道:“公台放心,你這一年所做的一切,玄德公都看在眼裏,等鏟除董賊之後,定會論功行賞。”


    “哼,在下這一載未立寸功,不敢奢求賞賜。”


    陳宮明顯還是有些小情緒。


    畢竟之前他加盟劉備集團時,多多少少還算個元老,如今迴去之後,誰知道是個什麽地位。


    “公台莫說氣話,玄德公豈能忘記功臣,特地留了一個尚書的位置給你。”


    張恆笑道,同時又解釋了一番尚書的分量,才終於讓陳宮的臉色好看了些。


    “此外,我來之前,玄德公曾有過交代。收拾完董賊之後,咱們便著手出兵兗州,今年之內,勢必要將其納入囊中!”


    聽到這句話,陳宮目光一亮。


    “此言當真?”


    “這是自然,難道我還敢假傳玄德公鈞命不成?”張恆說起謊話來,卻是臉不紅,心不跳。


    陳宮大笑道:“主公英明啊!”


    在他看來,一部尚書的位置,遠遠比不上取兗州來得重要。


    “走,我帶你去見皇甫將軍!”


    陳宮帶著張恆向營中走去,同時還把這一年的經曆大致講述了一遍,其中就包括了皇甫嵩起兵的動機。


    事實上,去年接到詔命之時,皇甫嵩就沒有絲毫猶豫,打算奉詔入雒。


    他當然明白董卓沒安好心,但這並不影響他皇甫嵩繼續做個忠臣,哪怕死在雒陽又如何。


    在愛惜羽毛的他看來,生死哪有自己的名節重要。


    這麽一個固執的老頭,陳宮當然沒法勸動他迴心轉意,但他卻能另辟蹊徑,找到了一條未曾設想的道路。


    說起來也不複雜,時任京兆尹的蓋勳,為人剛直清正且疾惡如仇。早在董卓擁兵入雒之時,他就看出了董卓的狼子野心,上書朝廷要防備董卓。


    而後更是在董卓自封相國,權力達到鼎盛之時,公開寫信罵董卓是個跳梁小醜,可謂跳臉嘲諷。


    這哥們不僅嘴炮了得,手上動作也不慢。在董卓還沒征召皇甫嵩的時候,他就暗中聯絡皇甫嵩,打算合兵殺入雒陽,鏟除董卓。


    皇甫嵩自然是沒答應,然後……陳宮就盯上了這位猛人。


    從皇甫嵩處遊說失敗之後,陳宮依靠著自己東郡名士的名頭,成功得到蓋勳的接見。


    席間,陳宮當場提供了一個計劃,一個讓蓋勳拍案叫絕的計劃。


    幾日後,當皇甫嵩打算奉詔入雒之時,前方卻傳來消息,有人打著他皇甫嵩的旗號,率軍對西涼軍發動了進攻。


    皇甫嵩當即大怒,一查之下,居然是蓋勳聯合了自己兒子皇甫壽堅私自動兵。


    要說皇甫壽堅,也是個狠人。


    昔年平定黃巾起義時,董卓歸屬皇甫嵩管轄,也正是在那段時間,他和董卓相知相識,交情甚篤。


    詔命傳來之後,皇甫壽堅立刻明白董卓的打算,力勸父親皇甫嵩不要奉詔,卻遭皇甫嵩嗬斥。


    於是他心念一轉,便和蓋勳攪和到了一起。


    在陳宮這個狗頭軍師的指點下,二人一拍即合,瞞著皇甫嵩幹出了這件好事,之後皇甫壽堅便主動向皇甫嵩請罪。


    父親,你想當忠臣,而兒子我也想當孝子,咱倆都沒錯!


    此言一出,差點把皇甫嵩氣得吐血,大罵兒子毀了自己一世的清名。


    但事已至此,再責怪兒子也是無用。


    這時,陳宮與蓋勳趕到,再度勸說皇甫嵩進兵討董。


    眼下隻有幹掉董卓,救出天子,才能洗脫你之前拒不奉詔的罪名。


    皇甫嵩一琢磨也對,既然如此,那就起兵吧。


    聽完陳宮的陳述,張恆大為驚奇,不由得響起了當年班超出使西域的故事。


    陳宮這貨,手段倒是很靈活啊!


    “公台高謀,不亞班定遠,著實令人欽佩!”張恆讚歎道。


    “子毅過獎了,我不過順勢而為。若非董賊逆勢而行,我又如何能成功。”


    陳宮嘴上謙虛,臉上卻帶著一抹傲然之色。


    “那如今戰況如何?”張恆繼續問道。


    一提到這個問題,陳宮的臉色卻不好看了。


    “皇甫將軍是軍中宿將,西涼逆賊如何是他的對手。自去年起兵開始,便連戰皆勝,隻是……”


    說到這裏,陳宮扭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函穀關。


    “可是函穀關實在太過堅固,接連攻堅失利?”張恆問道。


    “不錯。”陳宮歎息道,“畢竟是天下第一等險關,哪有這麽好攻破,大軍受阻已有數月了。”


    張恆也沉默了,扭頭眺望著東邊那座雄關,心中升起一絲無力感。


    若論地勢險要,函穀關還算不得什麽,遠比不上蜀地的劍閣,葭萌關,白水關之地。


    但這塊地方,它絕就絕在無路可走。


    從弘農入關中,數百裏秦川,就隻有這一條通道。且越往關中走,道路就越窄,到了函穀關前,道路隻剩不到一丈寬,甚至做不到三馬並行。


    這麽點路,你縱有精兵百萬,也施展不開!


    可以說,隻要函穀關內的守軍打定主意跟你耗著,皇甫嵩的有生之年,根本不可能打進雒陽。


    戰國第一險關,可不是跟你鬧著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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