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沮授手中遞過來的戰報,張恆心中猶如萬馬奔騰般翻湧而過,又如滔滔黃河般連綿不絕,本就不算聰明的大腦當場宕機,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都欲說還休,最終隻化作三個大字。


    帶不動!


    帶不動啊,真的帶不動!


    知道韓馥是個廢物,但誰也沒想到,他居然能廢到這種程度。


    不到五千人,居然就能長驅直入,把冀州的大本營鄴城給圍了,韓馥他是幹什麽吃的!


    冀州群臣是幹什麽吃的!


    手裏的軍隊是幹什麽吃的!


    我……


    “長史息怒,息怒……”


    眼看張恆有要失控的跡象,沮授連忙起身勸道,嘴角掛著一絲苦笑。


    其實剛收到消息時,他的情緒比張恆還要激烈,但事已至此,發泄情緒是毫無用處,冷靜下來之後,還不是要著手解決問題。


    沮授已經算是豁達的了,不信看韓茂和審配。


    這倆人知道消息之後,一個嚇得六神無主,差點當場尿了褲子。


    另一個,則是大吼大叫,活生生把自己氣的吐血。


    一陣心神躁動之後,張恆長長歎了口氣。


    “公與,這到底是怎麽迴事,你且詳細說說,萬萬不可遺漏任何細節。”


    沮授趕緊點了點頭,說起了事情的經過。


    事兒倒是不複雜,關鍵是人。


    以韓馥為首的冀州官員處理事情的能力,徹底治好了張恆的低血壓。


    整場冀州爭奪戰,敵人無非是三個方麵,袁紹、公孫瓚和最不起眼的麴義。


    在張遼痛擊顏良,斬殺韓猛,又在信都城外阻擊了公孫瓚一波之後,局勢走向已經漸漸明朗。


    按照張恆的想法,畢竟最強的敵人我幫你擋住了,稍弱一些的我也暴打了一頓,你隻需要好好防禦就行,這還不簡單嗎。


    簡直是有手就行!


    事實上,韓馥也的確抄了張恆的作業,派軍司馬張頜領兵三萬駐守廣宗,扼守要隘,攔住了顏良南下的道路。


    事情發展到這裏,一切都還很順利,剩下的無非是相持,等到袁紹和公孫瓚糧草耗盡,必然撤兵,冀州就算是保住了。


    而徐州派出去的大軍,卻可以雇傭軍的名義,長期幫助韓馥駐守城防,吃大戶的同時也在冀州楔進一顆釘子,方便後續行動。


    之後,張恆就可以抽身而退,趕赴雒陽戰場去收拾董卓。


    張恆的計劃很完美,但第一步就出現了意外……


    誰都沒想到,作為最不起眼,麾下隻有數千人的麴義,居然能一路打進魏郡,甚至把鄴城給圍了!


    袁紹和公孫瓚加起來近十萬人馬,都被擋在了外麵,結果卻被麴義幾千人給偷了家!


    一念及此,張恆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但凡當初多留個心眼,哪怕讓徐盛率領三千人前往趙國,也不至於會落得這般下場。


    可彼時張遼大軍還沒趕到冀州,韓馥又派閔純率六千人出戰,張恆以為這應該保險了。畢竟就算閔純不敵麴義,也可以再派人嘛,幾千人能翻出什麽浪花。


    可後續事態的發展,麴義用行動給了所有人一巴掌,並且成功告訴世人,什麽叫完美走位。


    閔純率軍進入趙國境地之後,便主動向麴義發起了進攻。


    麴義也沒慫,直接開城迎戰,兩軍在邯鄲城下大戰一場,結果人數優勢一方的閔純大敗虧輸,退守梁期縣,並向韓馥求援。


    可麴義卻不願放過他,當即展開了進攻。


    數日攻城無果之後,韓馥已經得知了前線的戰況,趕緊又拍五千人馬支援前線。


    於是,冀州軍再次占據了大兵力的優勢地位。


    由於受不了麴義的日日挑釁叫罵,閔純和新來的將領一直認為應該重拳出擊。


    然後,閔純大開城門,雙方又在梁期城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嗯,這一次的結果比上次好些,閔純和新來的將領雙雙戰死沙場,再也不用忍受麴義的挑釁了。


    邯鄲距離鄴城本就不到兩百裏,梁期距離鄴城就更是隻有一百三十多裏。


    得勝之後,麴義再接再厲,索性直接發兵把鄴城給為了。


    由於事發突然,直到城池的時候,韓馥才反應過來,急忙派人駐守城門。城中雖然還有一萬餘人,但他說什麽也不敢再戰了,趕緊派人突圍,向前線的張恆求救。


    聽完沮授的講述,張恆打心底裏生出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韓馥啊韓馥,你還不如死了算逑,活著也是禍害別人。


    但現在的問題是,大軍的糧草,可都需要從鄴城調撥。如今鄴城被圍,糧草自然運不出來了,導致張恆雖然不想救韓馥,卻也得被迫去疏通糧道。


    歎了口氣,張恆忽然開口問道:“公與,你方才說,閔別駕戰敗之後,韓使君又五千人前去支援,是何人領兵?”


    閔純一介文人,看不清形勢倒也正常,但隻要隨便派過去一個有點經驗的武將,也不至於在家門口跟麴義決戰吧,一旦輸了,可就一切都完了。


    “領兵支援的將領,乃是使君愛將,魏軍都尉潘鳳,字無雙。”沮授答道。


    “誰,潘鳳?”


    張恆頓時瞪大了眼睛,語氣也變得古怪起來。


    沮授被張恆嚇了一跳,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潘無雙。怎麽,長史識得此人?”


    “哈哈哈哈……”


    張恆忽然仰天大笑起來,聲音中帶著一股釋懷。


    “這就不奇怪了,這就不奇怪了,潘鳳領兵,打出何等戰績,都不足為奇。”


    沮授一時愕然,想不明白張恆這話是在誇潘鳳,還是在罵潘鳳。


    不過人都死了,再說這些也沒意義了。


    “長史,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得迴軍去救鄴城,不然使君危矣!”沮授拱手懇求道。


    張恆點了點頭,眼中卻閃過一抹冷意。


    韓馥的確危險了,不過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他死不死誰兒子!


    “迴軍?怎麽迴,迴多少,城外的公孫瓚可是在磨刀霍霍,公與何以教我?”張恆反問道。


    “這……”


    沮授苦笑一聲,沉吟片刻後才開口道:“如今城中,我冀州軍與長史麾下大軍共計四萬餘人。以在下之意,迴軍兩萬,去救援鄴城,長史以為如何?”


    好家夥,沮授這廝口氣比腳氣還大!


    兩萬人,這跟全撤了有什麽區別?


    張遼入冀州時帶了四萬餘人,兩場大戰下來,麾下能戰之兵,滿打滿算不過兩萬五千餘人,而趙浮、程奐手中,最多也就一萬七千人。


    也就是說,沮授不僅要把冀州軍全部帶走,還要向張恆借點人,湊夠兩萬。


    在他眼中,韓馥倒是挺值錢……


    張恆笑道:“公與所言有理,隻是如果撤走兩萬人,等到公孫瓚再次大舉進攻時,信都怕是守不住。一旦公孫瓚攻破信都,便能長驅直入,甚至與袁紹大軍沆瀣一氣也說不定。屆時,大勢去矣!”


    沮授隻得再次苦笑,他知道張恆說的情況其有可能發生,但鄴城那邊又不能不管。


    “那長史有何妙計?”


    “城中還有多少日的糧草?”


    張恆沒有迴答,反而問了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城中存糧,尚能支撐一月有餘。”沮授答道。


    一月時間嗎,應該足夠了。


    張恆思量片刻,這才開口道:“信都距離鄴城足有四百裏之遙,調集大軍前去解救,未免耗時日久。且城中諸將,誰有把握能擊敗麴義?”


    沮授明白,征調張遼和臧霸都不現實,便自告奮勇道:“長史,在下雖不才,卻願率軍迴援,解鄴城之圍,同時疏通糧道。”


    “你有把握擊敗麴義,而且是在一月之內?”張恆笑著問道。


    “這……”沮授苦笑著搖了搖頭,“在下沒有把握。”


    “那不就得了。大軍迴防鄴城,就算全速趕路,也得五日時間。而麴義想必也早有準備,若是堅持不與我們決戰,又不知將耗到什麽時候。最關鍵的是,一月之內,如果不能趕走麴義,疏通糧道,此處必然會鬧出亂子。”


    相比斷糧的危險,韓馥那邊反倒不需要擔心什麽。


    以鄴城的城防,莫說麴義隻有數千人,便是給他五萬大軍,短期內也不可能破城。


    當然,要是韓馥看不清楚狀況,主動出擊,那死了也怨不得別人。


    “那長史有何妙計?”沮授問道。


    張恆想了想,開口道:“以如今的形勢,想要解鄴城之圍,需得選一隻精銳騎兵,星夜奔襲,且必須得一擊製勝。不求徹底擊敗麴義,隻要能解鄴城之圍就好。”


    聞言,沮授馬上領會了張恆的意思,試探性地問道:“長史,在下以為,還是得文遠將軍親自出馬,方能穩妥無虞。”


    這些天的戰事下來,沮授倒是看清楚了情況。


    除了張遼之外,其他人都不敢說能速勝麴義。


    但這個建議,張恆想也沒想便搖頭否決了。


    你可拉倒吧,我現在對你們冀州這些豬隊友,一點都不敢相信。


    別我前腳把張遼調過去打麴義了,後腳信都卻被公孫瓚給拿下了。


    “不可,文遠身為一軍主將,還要坐鎮此處,不可輕動。”


    沮授自然明白張恆的顧慮,苦笑道:“除文遠將軍之外,還有誰可擔此重任?”


    張恆歎了口氣,“我親自走一趟吧。”


    “長史,您要親自出馬?”沮授有些震驚道。


    這麽久以來,他還沒見過張恆領兵上陣呢。


    “怎麽,公與對我不放心?”張恆笑著反問道。


    沮授連忙擺手道:“不不不,在下豈敢有此想法。長史親自出手,必然馬到功成!”


    張恆望著沮授,滿臉認真道:“我可以走一趟解鄴城之圍,但此處……”


    “長史放心,有文遠將軍和貴軍在此坐鎮,公孫瓚絕對打不進來。”


    “不,公與誤解我的意思了。”張恆搖了搖頭道,“公孫瓚軍中的糧草不多了,近期必然會瘋狂進攻。以文遠之能,固守城池自然不成問題,但韓公子和幾位將軍那邊,還得有勞公多費心……”


    看好你們冀州的人,少去指手畫腳的添亂。


    沮授當然明白張恆的意思,不禁有些汗顏,連忙鄭重拱手道:“長史放心,在下明白!”


    “如此便好。”


    張恆點了點頭,隨即向外麵喊了一句,徐盛應聲走了進來。


    “長史有何吩咐?”


    “文向,去請文遠和宣高過來,我有要事交代。”


    “遵命!”


    徐盛抱拳而出,不多時,便喚來了張恆和臧霸。


    然後,張恆開始了自己的布置。


    麴義手中原本隻有三四千人,就算打敗吸收了閔純和潘鳳的人馬,麾下做多也不會超過八千人,騎兵應該隻有不到一千人。


    雖說一半都是精銳,但戰鬥力應該不會過於誇張。


    所以,張恆打算調集麾下所有的騎兵,跟自己去奔襲鄴城。


    畢竟時間最多隻有一個月,扣掉來迴趕路的時間,最多隻有二十天的戰期,又不是攻城戰,帶騎兵最合適。


    剛趕過來的張遼和臧霸自然是一臉懵逼的,可等張恆講完了事情的經過後,二人當場就繃不住了,立刻化身暴躁老哥,若非這是在張恆房中,隻把會變身為桌麵清理大師。


    我們在前麵舍生忘死的拚殺,眼看就要把公孫瓚熬走了,你跟我說家被偷了?


    韓馥是什麽廢物啊!


    這輩子也沒打過這麽憋屈的仗好吧!


    張恆倒是已經淡定了,而且時間緊迫,並不打算給二人發泄的時間,當場就一揮手,把二人的火氣給壓了下去。


    把自己的設想講了一遍後,張恆下令道:“去調集五千騎兵,我明日率軍出發。”


    “長史,還是末將去吧。”張遼立刻抱拳道。


    “怎麽,你想信都也失守?”張恆似笑非笑道。


    聞言,一旁的沮授立刻羞愧得滿臉通紅。


    太丟人了!


    臧霸也跟著勸道:“張將軍身為一軍主將,自然不可輕動,還是末將隨您走一趟吧。”


    “不用,你也留下。”


    “可如此一來,您用何人為將?”臧霸急道。


    他倒是不懷疑張恆的用兵水平,隻是張恆這小身板,真的能上陣拚殺嗎?


    臧霸表示很懷疑。


    張遼也勸道:“長史萬金之軀,切不可上陣衝殺,萬一有所損傷,皆我等之過也。還是讓宣高與您同去吧。”


    “不必,我自有計較,此次隻帶文向一人便可。”


    “這……”


    二人又勸了一陣,怎奈張恆堅持不帶他們,便隻好拱手領命。


    不過就連五千奇兵,張遼和臧霸也是拿不出來的,最後還是找冀州軍借了一千騎兵,方才湊夠五千,第二日便由徐盛率領著,直奔鄴城而去。


    至於張恆本人,卻一路向西,直奔巨鹿地界而去。


    對此,隨行的董璜卻大惑不解,情不自禁地問起了情由。


    “怎麽,董侍中要自告奮勇,與麴義決戰?”張恆笑道。


    董璜立刻冷哼一聲,“這是冀州之事,與我何幹!”


    他巴不得所有人都死光了才好,這樣他就能帶著董白跑路了。就算跑不了,張子毅死傷慘重,也有對叔父董卓有利。


    張恆笑道:“侍中既不願意相助,又何必過問情由。”


    董璜討了個沒趣,也不再詢問。


    張恆卻扭頭把目光方向了遠方,一副似有所思的模樣。


    一路向西,出了安平便是巨鹿,過了巨鹿,便抵達了此次的目的地——常山國!


    麴義是真正沙場宿將,而張恆卻沒有領兵征戰的經驗,僅靠徐盛一人恐怕不行,所以還得給他找個對手。


    一個能夠壓製麴義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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