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雪越下越大,張恆也就熄了出門的心思,轉而拉著荀采迴到房中,二人以鼓樂為樂。


    張恆當然不會演奏這個時代的樂器,但這並不妨礙他當個合格的觀眾。


    荀采的琴棋書畫,俱是絕佳。特別是舞姿,當真讓人流連忘返,神魂顛倒。


    品酒賞美人,看著看著,張恆便把正事拋到了腦後,美滋滋地沉浸在溫柔鄉中。


    ……


    荀府。


    荀彧身披大氅在屋簷下負手而立,看漫天雪花飛舞,神情古井無波,眉宇間似有一絲擔憂。


    “也不知那些人中,到底有多少可用之才……”


    輕聲自語了一句之後,荀彧卻忽然釋懷一笑。


    “此次招賢由子毅牽頭,我卻不用多操心了。”


    正沉思間,院門被人打開,一道身影頂著風雪而來,手裏還提著一壺酒,不是郭嘉又是何人!


    初雪未晴,路上便有些滑,郭嘉又提了一壺酒,走著走著腳下忽然一個踉蹌,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見郭嘉這副滑稽模樣,荀彧忍不住笑道:“奉孝何來?”


    “少廢話,快來扶我一把!”郭嘉沒好氣道。


    他本來還大搖大擺地走著,剛才差點摔倒之後,整個人立刻變得小心翼翼,根本不敢邁步了。


    荀彧笑得更開心了,不過他畢竟是謙和君子,並沒有選擇繼續看笑話,而是趕緊走入雪中,將郭嘉手中的酒壇接過,攙扶著他走到廊下。


    “唿……”


    郭嘉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繼而憤憤罵道:“這路……真他娘的滑!”


    “奉孝,你好歹是治中從事,豈可出此粗鄙之語。”荀彧皺眉道。


    “好好好,你荀文若是君子,我是小人,行了吧!”


    荀彧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並無此意。”


    “行了,少說這些有的沒的,走,進去喝酒!”


    郭嘉一把從荀彧懷中奪過酒壇,抱著就往裏麵走去,全然不把自己當外人。


    見郭嘉如此豪橫,荀彧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展顏一笑。


    此情此景,荀彧不由想起昔年二人初見時的場景……


    潁川是個好地方,人傑地靈自不必說。


    作為潁川郭氏的旁支,郭嘉的生活算不上豪門,但地位也絕非寒門可比。


    但因為某些眾所周知的原因,他卻沒有幾個朋友。


    不,確切來說,是一個也沒有。


    數年前的某一天,醉醺醺的郭嘉撞到了正在路上行走的荀彧。


    一段奇妙的緣分就此展開。


    彼時二人雖年歲尚淺,但荀彧還是老成練達,郭嘉依舊桀驁不馴。


    荀彧自然不會和一個醉漢一般計較,但郭嘉卻倒打一耙,責怪荀彧撞灑了他的酒,甚至不依不饒起來。


    當時,郭嘉的語言就是如今日一般不客氣。


    而荀彧,卻也和今日一般豁達。


    世人都對荀彧的清雅讚不絕口,可殊不知在荀彧的內心中,卻異常向往郭嘉這般灑脫,隻可惜他作為荀氏下一代的接班人,終究不能放浪形骸。


    於是,二人就此相識,引為知己。


    腦中迴想著年少時的荒唐事,荀彧搖頭一笑,追著郭嘉進了屋子。


    “這麽大的雪,奉孝不在家中待著,來此作甚?”


    郭嘉拍了拍手中的酒壇,“我來找你喝酒,不行?”


    “好,正好這兩日告假在家,閑來無事,今日便陪奉孝一醉方休!”


    荀彧難得痛快一會,卻讓郭嘉一陣愣神,有些不敢相信。


    “怎麽,奉孝不願與我共飲?”荀彧似笑非笑道。


    郭嘉立刻反應了過來,“誰說不願,來,今日我定要把你灌醉!”


    說話間,郭嘉早已將酒倒滿。


    荀彧接過,隨即一飲而盡。


    兩人又喝了幾碗,郭嘉才問起了這幾日的內情。


    以他對荀彧的了解,當然不會相信荀彧會因為張恆曠工而鬧情緒。


    笑話,如果荀彧能這麽簡單被惹怒,那可就真辜負了他王佐之才的名號。


    這裏麵多半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內情。


    聽到郭嘉的問題,荀彧將酒碗放下,緩緩開口道:“如今徐州百廢待興,正是急切用人之時,子毅欲招賢為主公效力。”


    郭嘉點了點頭,如今徐州的人手確實有些緊張。


    但……這和你告假有什麽關係?


    見郭嘉還是一臉懵逼,荀彧繼續笑道:“招賢是大事,我不好插手其中。”


    “為何?”郭嘉不解道,“張子毅能招賢,你為何不能,卻非要告假在家!”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子毅曾說過,話不可說盡,勢不可用盡,凡事太盡,緣分勢必早盡。此話,我深以為然,所以才告假在家。”


    這番話說得雲遮霧繞,縱然以郭嘉的聰明,也根本聽不出什麽意思,還是一臉茫然地看著荀彧。


    “所以……你好像並沒有迴答我的問題。”


    見此,荀彧不禁搖了搖頭。


    奉孝天性聰慧,多謀善斷,卻對人情世故上欠缺了些考慮。


    如今征戰天下,自然可以大展拳腳,可若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他若不解甲歸田,必遭小人陷害。


    “奉孝啊,你可知我如今官居何職?”


    “徐州別駕啊!”郭嘉茫然答道。


    “別駕一職,為諸從事之首,僅在長史之下。且主公生性不拘小節,這徐州政務,便大都落在了我的頭上,說一聲位高權重也不為過。”


    “文若你是王佐之才,主公知人善用,這有何不妥?”


    “自無不妥,但我徐州正是用人之際,此次所招的賢才,將來必然大多身居要職。卻不能由我來舉薦,你可明白?”


    此言一出,猶如醍醐灌頂一般,使郭嘉瞬間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震驚。


    雖然劉備沒明說,但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徐州政務都是由荀彧負責。若是下麵重要職位上的人還是他的門生故吏,那他的勢力就太可怕了,必然有尾大不掉之嫌。


    沉默良久之後,郭嘉才緩緩開口道:“你是擔心……主公會起猜忌之心……”


    “不,你說錯了!”荀彧揮袖打斷郭嘉道,“主公之寬仁,千載罕有,斷不至於因此事而起猜忌之心。但我等身為人臣,卻是不可不慎。”


    你荀彧的確是忠臣純臣,權力在你手中當然沒事。


    但你總有一天會老,會死,你如何保證繼任者如你一般清廉賢明?


    而且你荀氏可是個龐然大物,族人若是以權謀私,你又該如何處置?


    某些事一旦成了潛規則,再想改可就難了。


    荀彧舉杯,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我荀文若起於寒微,徒有些許虛名。幸得主公不棄,拔擢任用,方有機會一展胸中所學,如何敢不盡心竭力。但時移世易,人心難測,我必須慎之又慎,方能不負主公知遇之恩。


    你看張子毅,縱得主公授予佩劍,總領一切軍政要務,可你何時見他專橫獨斷過?不僅如此,他甚至連政務都沒管過。你真以為是他疲懶不堪?”


    “難道不是?”郭嘉伸著脖子問道。


    這話差點把荀彧氣笑了,沒好氣瞪了郭嘉一眼。


    “當然不是,他恰恰是擔心手中權勢過盛。如今徐州群臣,大多是他張子毅所薦,如果他還把持著軍政大權,就太不知進退了。”


    聽完荀彧的解釋,郭嘉這才恍然大悟。


    如今的徐州群臣,張恆雖一家獨大,但卻故意把政務權放給了荀彧,間接促成了二人並列的情況。那麽由張恆舉薦提拔,再由荀彧任用,如此相互製衡,免得一人獨大,這就非常合適了。


    “文若淡泊名利,小弟佩服!”


    郭嘉起身一禮,滿臉嚴肅道。


    荀彧擺了擺手,“此乃為人臣之本分,當不得奉孝如此誇讚。現在我隻盼能多招幾位賢才,畢竟實在是太缺人手了。”


    說到這裏,郭嘉立即來了興趣。


    “但不知被子毅看上的人,都有哪些?”


    聞言,荀彧有些詫異地看了郭嘉一眼。


    “奉孝執掌校事府,居然連這郯縣內的事都不知道?”


    “這……”


    郭嘉一時語塞,臉上隻剩了苦笑。


    如今的校事府,雖說不再是個空架子,但主要重心都放在外麵,經過訓練的人也都被派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一迴到郯縣,郭嘉自然就成了聾子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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