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張恆的笑容,荀攸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鄭重拱手道:“不知閣下何人,為何要救在下?”


    趁著說話的間隙,荀攸這才有時間四下打量一番。


    隻見這白衣男子身旁,卻有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看他那高高鼓起的太陽穴,以及手上的老繭,就知道此人絕對是技擊高手。


    而這白衣男子右邊,卻是一個四十歲少許中年男子,一身儒者打扮,眼中帶著絲絲笑意,目光也正打量著自己。


    “救你自然是有救你的道理,不過……”張恆話說了半句,忽然笑道,“公達是否先沐浴淨身?”


    這時代監獄的條件極差,在裏麵能活著已經燒高香了,自然不會有什麽機會洗澡。


    所以這大半年下來,荀攸身上簡直成了跳蚤虱子的聚集地,味道幾乎可以和老八的美食相提並論。


    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荀攸雖然想知道張恆救自己的原因,卻也不急於一時。


    “多謝!”


    荀攸點了點頭,對張恆拱手道。


    “不必客氣。”


    張恆揮了揮手,示意太史慈帶他去沐浴。


    而趁著這個空隙,張恆才有時間查看起了徐榮帶來的誠意。


    所謂誠意,其實是一個人。


    確切地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名叫徐文,正是徐榮的嫡長子!


    其實張恆的本意,是讓徐榮把家中兒子或是女兒送來一個,也好讓張恆相信他是真心歸順。可徐榮卻是夠堅決,直接把自己的繼承人送了過來。


    當然,這也是徐榮夠聰明的表現。


    一者,既然決定歸順劉備,索性坦誠到底,隻有獲取了張恆的信任,將來他才能在劉備集團內站穩腳跟。


    二者,張恆接下來必然有大動作,自己這個排頭兵能不能全身而退還不好說。現在把繼承人送過去,即便自己遭遇不測,也算保住了香火。


    可以說徐榮這次直接豁出去了,也可以說他看得足夠透徹。


    望著眼下的小正太,陳宮搖頭歎道:“都尉,這徐文耀倒是個聰明人!”


    “公台所言甚是。”張恆笑著點了點頭,向徐文問道,“小郎君今年多大了,可有表字?”


    聞言,徐文趕緊恭恭敬敬地行禮道:“迴先生,在下今年十三歲,還未有表字。”


    張恆這才扭頭向陳宮笑道:“公台,你以為這小郎君如何?”


    “此子倒是天資聰慧。”陳宮笑道。


    徐文的表現不能說好,也不能說壞。他在張恆和陳宮麵前沒表現出多少拘謹,卻也沒有到坦然自若的程度,算是中上之姿吧。


    “公台門下可有弟子?”張恆又問道。


    “在下學藝不精,如何敢開門授徒,誤人子弟。”


    話說到一半,陳宮忽然反應過來了。


    怎麽,張子毅的意思,是讓自己收徐榮之子為徒?


    果然,張恆接著說道:“公台學究天人,足可稱當世大儒,又怎會誤人子弟。我看這小郎君資質不錯,就與公台做個弟子,如何?”


    你徐榮夠坦誠,那我便為你的兒子謀個出身。


    有東郡名士陳宮作為老師,這孩子將來的下限便低不到哪去。


    “在下遵命!”陳宮拱手應了下來。


    徐文倒是挺機靈,當即就要向陳宮行叩拜之禮,卻被張恆攔下。


    “拜師大事,豈能倉促,總得挑個良辰吉日。”張恆笑道,“夜深了,小郎君也該累了,且下去歇息吧。隻是還得委屈你這幾日不要出門。”


    “多謝先生,小子告退!”徐文趕緊行禮道。


    張恆向外喚了一聲,張溫的管家馬上走了進來。


    “少君有何吩咐?”


    “周叔,煩勞你給這位小郎君安排住處。”


    “唯!”


    管家拱手道,帶著徐文退了下去。


    張恆和陳宮又聊了一會,終於等待荀攸沐浴完畢,再次走了進來。


    換了一身衣服的荀攸倒是容光煥發,近半年的陰鬱之氣也一掃而空,身上浮現出了本該屬於他的氣場……雖說依舊麵色木訥就是了。


    “公達請坐。”張恆揮手笑道。


    荀攸沒有坐下,而是衝張恆拱手道:“敢問閣下何人?”


    張恆沒有迴答,卻笑道:“久聞公達足智多謀,有王佐之才,不妨猜一猜在下的身份。”


    聞言,荀攸明白張恆是在考校自己。


    看來今天得拿出點真本事了,不然難免被眼前這個白衣人看輕了。


    “我雖不知閣下何人,卻知此處是太尉府邸,想來閣下應與張太尉關係匪淺。”


    聞言,一旁的陳宮不禁露出了震驚的神色,急忙開口問道:“公達如何得知此處是太尉府邸?”


    “在下自幼記性比別人好些,倒是讓閣下見笑了。”


    這叫記性比別人好些,這分明是過目不忘好吧!


    荀攸出了司空獄後,到太尉府的這段距離,頭上全程蒙著口袋。但他能根據步數和轉了幾個方向判斷出最終的地點,就證明他對雒陽的地形建築非常熟悉。


    若換做旁人,哪怕在此地生活一輩子也難做到。可荀攸僅僅在雒陽呆了一年而已,而且其中半年的時間都在監獄中度過。


    這份聰慧,已經不是記性好能夠形容的了。


    果然,這些當世一流謀士,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心中感歎一聲,張恆起身,對荀攸拱手道:“南陽張子毅,見過公達!”


    一旁,陳宮也跟著起身自報家門。


    聞言,荀攸不禁用驚訝的目光看著二人。


    不想竟是東郡名士陳公台!


    張恆的名字他沒聽說過,但東郡名士陳公台,那可是如雷貫耳。


    而且看樣子陳宮還屈居此人之下,那這白衣年輕人,豈不是更不得了。


    荀攸沉思片刻,對張恆認真道:“子毅先生救我出獄,不知有何吩咐?”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從司空獄中救人,而且還是自己這個行刺董卓的要犯,張子毅必然花費了大力氣。


    那麽,絕對是自己有利用價值。


    “此事先不提。”張恆揮袖笑道,“公台在獄中待了半載有餘,可知如今天下局勢?”


    荀攸當然不知道,隻得搖了搖頭。


    “還請先生賜教。”


    當下,張恆便把荀攸入獄之後的天下局勢講了一遍,從關東諸侯起兵,講到最近董卓與劉備對峙滎陽。


    一係列兔起鶻落的變化,聽得荀攸眼中驚異連連。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這才入獄半年,天下居然亂成了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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