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榮記的菜很下酒,何永源的酒量要比陳朔好些,估計是隨了他那位一直在酒場上打拚的老爹,很快一瓶紅酒就下了肚。


    “這酒真不錯,再開一瓶,今天咱倆喝個痛快。”


    何永源喝酒上臉,腳步卻穩健的很,去酒櫃拿了瓶一模一樣的紅酒,打開後給陳朔倒上,隨口問道:“你這酒哪買的,多少錢啊,我給我家老頭子也買兩瓶,孝敬孝敬他。”


    陳朔搖晃酒杯,漫不經心的說道:“下麵的技術承包商送的,十五萬一瓶。”


    何永源:“.”


    差點把嘴裏的酒噴出來,何永源臉上的震撼久久無法散去,磕磕巴巴問:“也就是說,我倆半個小時的時間,把三十萬給喝進肚子裏去了?”


    “嗯呐。”


    “還嗯呐!?”


    何永源嚇得差點跳起來:“陳朔,你丫現在也太奢侈了吧,十幾萬一瓶的紅酒你踩箱喝,這,這,這賣了都能解決莫晗一家的燃眉之急了!!”


    “所以我說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參差。”


    指腹在杯沿滑了一圈,對何永源說道:“你過不去的坎,在我看來就是兩瓶酒而已,喝進肚子裏撒泡尿,三十萬。”


    “你拿不出來,我可以,如果今天你能當場拍出三十萬來,又何至於擔驚受怕到現在?”


    何永源沉默了起來。


    陳朔繼續說道:“源源,在事情發生到現在,你已經得到暫時解決問題的辦法了,但莫晗現在卻還是擔驚受怕,她現在肯定在想很多,痛苦,懊悔,羞愧,還有光鮮的外表被當眾拆穿後的絕望。”


    何永源低下頭,羞愧難當:“是我太廢物了。”


    “與你無關,哪個還在念書的男生,能靠自己一下子掏出三十萬?”


    “伱啊。”


    “我是凡夫俗子嗎?”


    “.”


    陳朔抿了口紅酒:“錯不在你,而你要想的是,莫晗是否是你的良配,你有沒有想過,她家是不是真的隻有這三十萬的負債?”


    見何永源要說話,陳朔打斷他:“即便是隻有這三十萬,你今天幫她還了,莫晗她老子要是覺得有了依仗,覺得自己又行了,又去外麵做生意虧了錢,三十萬你來求我沒問題,六十萬你來求我還是沒問題,一百萬你來求我”


    媽的,好像一千萬也沒啥問題啊。


    陳朔停下打比方,輕輕咳嗽了聲:“我的意思就是,你真的撐得住麽,你真的想好了嗎,你控製得住莫晗和她愛闖禍的家人嗎?”


    “又或者說,你撐得住嗎?”


    既然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陳朔也不在乎多說點。


    敢說,就代表陳朔相信何永源聽得進去,這源自於對他的了解。


    “今天你有我這個兄弟,我能幫到你,如果沒有呢,你是不是就要去找你老爸了?”


    陳朔淡淡說道:“即便你老爸看在你的麵上,掏了這筆錢,你覺得莫晗在他們那邊,又會留下什麽好印象?”


    “這點,你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


    何永源沉默了好久,然後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低頭哈出口氣:“本來隻是覺得好喝,現在覺得特別好喝了。”


    “阿朔,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得住,隻是.我現在是莫晗的男朋友,她是我這輩子第一個女朋友,我想幫她。”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陳朔點頭:“想明白就好,你好自為之。”


    陳朔很難得的教育起了何永源,其實在阿朔的思想當中,兄弟之間是不講究誰教育誰的。


    如果換做以往,陳朔隻會和何永源把酒言歡。


    可既然自己有了如此驚奇的機遇,那就得把自己吃過的虧,走過的路,用最精煉的語言告訴給何永源,今後他遇上類似的事情時,便能想起今天的話。


    白手起家,殺出重圍而成就財富權勢之位的人,無一例外,就是比別人少走了彎路,驀然迴首,感慨一路艱辛後怕之餘,才能總結經驗,傳授於後人。


    這世上野心家很多,但運氣好的人,很少很少。


    既然何永源已經下定了決心,陳朔就準備順水推舟,幫他這一次。


    順便,把他拉入自己的計劃之中。


    “我知道你要問什麽。”


    陳朔和何永源碰了杯,仰頭一飲而盡後,笑著說:“錢怎麽賺,我已經幫你想好了,你不能在覓覓科技。”


    何永源呆滯的問:“那我去哪兒,去我爸的工地扛沙包嗎?”


    “不,你要去keep項目組。”


    “keep?”


    keep就是樊詩茵在搞的健身app,陳朔一直在想,到底讓誰去幫樊詩茵,之前已經想到過何永源,但始終覺得何永源去了,憑他跳脫的性格,有可能會說些不該說的。


    但現在不同了,何永源有了心事,男人總是在背負了某些東西後,才會被動的去成長和成熟。


    背上家庭和房貸的那一刻,尋常男人就再也無法春風得意了。


    同理可得,何永源也是如此。


    “那是我讓樊詩茵去做的app,你去負責幫她。”陳朔說道。


    “樊詩茵??”


    何永源眨巴眼睛,有點兒迷茫:“你倆啥時候搞到一起的,我怎麽不知道啊?”


    “你怎麽會不知道,樊詩茵這個名字還是你告訴我的。”


    “這我記得,但關我屁事啊?”


    陳朔理所當然的說道:“你不告訴我,我就不會產生好奇,你不把樊詩茵吹得天花亂墜,我就不會想著去拉她拍攝校園街訪。”


    說著,陳朔拍了拍何永源肩膀,語氣誠摯的說:“源源,你才是我和樊詩茵之間的媒人啊。”


    “媒人!?”


    何永源失聲尖叫:“所以不止是一0學姐和薇薇嫂子,還有樊詩茵!??”


    “對啊。”陳朔歎了口氣,“這都是你的錯。”


    “所以你要去贖罪啊。”


    不給何永源辯駁的機會,陳朔一把拽過他的手,忽然臉色陰森起來:“何永源,我現在騎虎難下,易宜寧在明大,我可以把控住,秦薇姿那邊也不用你操心,但是樊詩茵,我交給你去看著。”


    “但凡出點錯,我讓你那三十萬一輩子都還不清。”


    何永源感覺自己被坑了,而且被坑的很慘。


    “我踏馬竟然要幫你欺騙人家小姑娘的感情,拜托,那可是體院的校花哎!”何永源悲憤無比。


    說完何永源就想起來了,易宜寧也是醫學院的院花,秦薇姿也是政法大學的校花,踏馬真的全是校花。


    不是哥們,你校花刺客啊。


    陳朔聳肩:“什麽叫欺騙感情,我付出的都是真情好吧?”


    好不容易平複下心情重新坐下,何永源左思右想,糾結的要死,可最後還是選擇了妥協。


    “好吧,我答應。”


    說完,何永源仰頭長歎:“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嗎,我感覺自己和純真已經徹底告別了。”


    陳朔搖晃著紅酒杯,目光深邃,喃喃自語:“一個男人想要真正的獨當一麵,本就是要和純真告別的,否則怎麽在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作用一席之地,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何永源愣了下,然後無比認同,覺得陳朔說得好踏馬有道理。


    其實無論是剛開始創業,還是如今坐擁覓覓科技,在何永源眼裏,陳朔一直都是那個一起去網吧通宵,泡麵加兩根腸的好兄弟。


    就是今天,就是在他說出這句話後,何永源終於深刻的感受到了,他和陳朔的差距。


    但這並不影響兩人之間的感情,就像陳朔說的那般,一個男人真正成長後,就會和純真告別,認清這個世界的參差。


    這個世界的參差之一就是,擺正自己的位置。


    陳朔與何永源可以是一輩子的好兄弟,但何永源終於想明白了,以後若想隨淩雲誌,就得靠眼前這個三十萬紅酒當可樂喝的兄弟了。


    “哦對了,跟你說件事,這紅酒三百塊一瓶。”陳朔忽然說道。


    “啊??”


    陳朔雙腳踩在凳子上,叼著煙笑嘻嘻說:“怎麽樣,你是不是從沒質疑過這兩瓶酒的價格,就算我說一百萬,你估計也會信。”


    “源源,這踏馬就是實力啊,不管我說什麽,你都會信的。”


    何永源無力的靠著一輩子,扯了扯嘴角笑了幾聲後,忽然嚴肅的看向陳朔:“茵茵嫂子那邊,我該怎麽做?”


    “容我跟你細細說來.”


    翌日,莫晗家中


    客廳裏的狼藉無人打掃,從一大清早開始,父母就在爭吵不斷,砸東西的聲音此起彼伏。


    莫晗躲在臥室,側躺在床上,神情呆滯。


    屋外,母親正在嘶聲力竭的大喊離婚,父親低吼,無奈,兩人早在之前就已經動過手了。


    家裏值錢的都被債主搬走了,就在即將過年的時候,就連媽媽藏在櫃子裏的金項鏈都被債主無情奪走。


    即便如此,債務好像沒有絲毫的變動。


    “咚咚..”


    敲門聲響起,一臉倦容帶著淚痕的媽媽推門走進臥室,坐到莫晗床邊。


    “晗晗,爸爸媽媽對不起你。”


    莫晗媽媽輕聲抽泣:“我真不知道那些天殺的就昨天過來,還當著你男朋友的麵你和小何沒什麽事情吧?”


    莫晗冷冷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媽,你別想讓我去找何永源開口借錢,他家是有錢,但他爸媽不是傻子,會為了我這個所謂的女朋友掏三十多萬給你們還債?”


    被拆穿後的莫晗媽媽麵露痛苦,揪心的說:“爸爸媽媽也是沒辦法了,能借的都借了一遍,可還是差了三十多萬,咱們總得保下這套房子吧,難道讓我們一家人大過年的流離失所嗎?”


    “你放心,這錢爸爸媽媽一定想辦法還,不用很久,一年,最多兩年,肯定能還清。”


    莫晗閉上眼睛,緘口不言。


    “實在不行,我記得,你不是說何永源的一個好兄弟是大老板嗎,什麽直播,外賣都是他的。”


    “媽!!”


    莫晗終於忍無可忍,坐起來哭著大喊:“何永源和陳朔是沒有任何金錢瓜葛的兄弟,陳朔那麽大一家公司,何永源都沒想過要去抱大腿,更沒對陳朔卑躬屈膝過,他們是純粹的朋友!!”


    莫晗媽媽也哭著尖叫:“朋友不就應該互相幫助嗎,你可是他好兄弟的女朋友,他能不幫?”


    “還有,你好閨蜜不是他女朋友嗎,三十萬而已,對那種大老板來說,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莫晗媽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攥住女兒的手腕,哭著乞求:“媽媽知道,你是真的喜歡小何,讓他去找父母開口,會影響今後你倆結婚,但找陳朔就不一樣了,對吧,他肯定會幫女朋友的好閨蜜,好兄弟的女朋友!”


    “他會幫,他肯定會幫。”


    莫晗扯了扯嘴角,淒淒慘慘的一笑:“可那樣,我再也沒臉出現在何永源麵前了。”


    頓了頓,莫晗咬著牙對母親說道:“你死心吧,如果家沒了,我就陪你們去住橋洞,我退學去打工,這個錢我想辦法還。”


    “但是,你們休想讓我開口去讓何永源求陳朔!!”


    說完,莫晗掀開被子,穿著單薄的睡衣奪門而出。


    客廳內,一臉愁容的中年夫婦坐在空空蕩蕩的屋子裏唉聲歎氣。


    莫晗媽媽抹著眼淚歎氣道:“沒辦法了,隻能賣房子了。”


    莫晗父親低頭吸煙,一言不發,欲言又止。


    “這房子還是你們的嗎?”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


    中年夫婦扭頭看過去,隻見一名身材修長,麵容白皙俊美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他腳下昂貴的定製皮鞋踩在破碎的花瓶碎渣子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年輕男子身後,跟著兩名彪形大漢,一名是司機,方可莉的那位表叔,一名是保鏢。


    見中年夫婦麵露疑惑,年輕男子將手裏的袋子放到地上,裏麵是紅燦燦一摞又一摞的百元大鈔。


    “我叫陳朔。”


    陳朔開口,雙手插兜,看向莫晗的父親:“看來阿姨還不知道,你已經把房子抵押給一家調劑行。”


    莫晗媽媽驚愕的看向丈夫,隨即嘶聲力竭的咆哮起來,瘋狂去捶打他。


    莫晗爸爸隻能抱著頭,任由妻子的謾罵和捶打。


    陳朔給身後的保鏢使了個眼色,然後保鏢上前,掏出一張借條。


    “房子我替你們贖迴來了,但房本上記得是何永源的名字,也就是說,以後你們住的是何永源的房子。”


    “這是一張三十六萬的欠條,是你們欠我的。”


    陳朔的神情很傲慢,語氣非常的低沉:“不要妄想不還這筆錢,你們也知道我是個很成功的大老板,我的手段,可不隻是上門搬家具那麽簡單。”


    “所以,簽不簽?”


    莫晗爸爸猛地撲向茶幾上的借條,像是落水將死的人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簽,我簽,謝謝陳總,謝謝陳總!”


    這是陳朔自己上的保險,甚至沒告訴何永源。


    因為陳朔清楚,何永源他太心軟了。


    心軟的人,是會被欺負的。


    對於陳朔來說,他不允許任何自己珍視的人,被阿貓阿狗欺負。


    哪怕這個阿貓阿狗,是自己兄弟女友的父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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