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了?”


    靈城之中,靈君依舊慵懶地坐在玉椅之上,望著下方一名名眷屬。


    炎尊長朝靈君道:“是,靈君!單名州府的軒轅立群是個老頑固,不知道怎的,竟是放棄了單名州府,實在古怪!”


    他咬牙切齒。


    南境的修士實在是惡心,已經十幾年過去了,鐵門七子依舊在騷擾他!


    不僅如此,整個南境的修士,甚至都開始了以戰養戰的打法,專門在他們天墉府抓仙人,整得他們靈君一脈全都提心吊膽地活著。他們隻能等著血月擴張,在血月之內才是他們這些半仙的天下。


    血月之外的人他們一清二楚,人類對於領地、傳承、祖輩遺留看得很重,比他們的性命都還重。


    本想著利用這一點將單名州府和南境修士逐漸擴張的野心,吃掉整個單名州府,沒想到他們竟然連嚐試都沒有嚐試!


    “那就是準備決戰,此戰已經不是我們能夠對付的。”


    靈君擺擺手,“去天南,告訴旻天歌,他該來了。”


    ......


    【李家1080年】


    【大戰在即,您的家族準備以天墉府為緩衝地帶,與血月大戰。】


    “長生,不用再求援,天下人想要對付血月的話,早就該出手了。”


    帝都。


    李長生和李長媱麵對著老祖宗的靈位,他們麵色陰沉。


    許多年過去了,他們走過了很多地方。


    大金帝國的慕容逍遙,是一個半仙。修真盟國由許多修仙宗門,這些宗門沒有將仙人放在心上,反而將這當成了一場機遇,他們說仙人出世,大爭之世!


    他們要準備好大戰,那時將不會有家國天下,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荒古時代的先輩一樣,在這場大爭之中,成為大帝,不死不滅。


    李長生甚至去了巫族,剩下的九大圖騰自顧不暇,上次祈祝大帝被人族埋伏,讓他們心生忌憚,他們內部也開始了爭端。不過李長生覺得,他們更願意等著藍祖身死道消。


    似乎整個天下,都將血月裏的仙和南境當成了盤中餐。


    此時。


    他在帝都,曾經父親狂人在帝都裏大罵,讓青雲府得到了獨立的地位。


    而現在,他才明白當時父親的憤怒和絕望。


    這皇朝...或者說這天下,都沒救了。


    沒多久。


    李長生到了鎮仙司,求見了指揮使吳能,在這裏他見到了很多家族的老熟人,天光洞的天光老祖、聖堂劍閣的前輩、天君道的江天君、隱世的旻家人...


    瞧見李長生到來,鎮仙司內這些強者,無不麵色古怪。


    吳能道:“李長生,何必如此固執?南境滅亡已成定局,青雲李氏應當聽從皇後的命令撤離南境,大爭之世,我們不會作視仙人胡作非為,如今隻是讓他們嚐嚐甜頭,將來我們合作,即便是仙人也要鎮壓,這是我們鎮仙司的職責。”


    天光老祖搖了搖頭,沒有言語。


    江天君深吸了口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李氏諸位應當聽聽我等勸告,我等與李氏有舊,怎會害了你們?”


    看著這些人的眼神,李長生麵無表情,稍稍行禮,也沒將這些人惹怒,就讓李長媱將他推走,他幽幽道:“迴去吧,找誰也沒用。”


    “我們還有時間。”李長媱一急,“還有禹洲府,我們去求禹王。”


    “迴去!”


    李長生咬牙低吼了一聲,瞧見李長媱低著頭眼睛發紅,他意識到自己竟是控製不住心中的怒火,聲音低柔了些,可雙手卻緊緊抓著把手,“長媱,我們該看明白了。”


    “我們南境是為了我們自己而活,外麵這些人都在等著坐享其成。”


    “他們每一個勢力,這些年都在積攢底蘊,給家族的後代。曾經他們需要艱難突破的道境,現在隻需要一個契機,那就是藍祖身死!”


    李長生恨不得把自己的人皇眼挖出來。


    可笑他竟然會為人間的苦難憐憫,可是誰會去管青雲府的苦難?


    “他們隻會等著壯大自家的實力,他們和修真盟國的人一樣,做著能鎮壓仙人的夢。他們其實恨不得聞人仙儀掌控皇朝,因為他們不會再被人皇鎮壓,他們一個個都認為在這場災難下,會讓他們的勢力更加輝煌!”


    “無論我們的哀求多大聲,我們的眼淚多酸澀,他們永遠都感受不到,利益和貪婪會散發出最引人注目的光芒,足夠遮掩一切!”


    “我們從來...隻有自己。”


    李長媱如若石化站在原地,一直在老哥和長輩們的庇護下,如今的一切顯得如此赤裸裸,令她無從適應,無所適應。


    身後甚至傳來了那些人的商談聲,他們要去海域捕仙,要去奪仙人複蘇後的靈物,口唿著為皇朝效忠,為人族效忠。


    李長媱甚至能夠想象到,他們明日會在帝都百姓憧憬的目光中出征,在歡唿聲中帶迴戰利品。


    “走吧長媱,我們迴家。”


    “我理解他們,也會記住今天,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將他們當人看。”


    李長媱迴頭看了眼後方開始大笑的眾人。


    她好像看到了整個皇朝的權貴,和天下的大勢力都在笑。


    “嗯。”


    李長媱也笑了,“哥,我們究竟是多蠢,才會找他們幫忙?”


    “哈哈哈!”


    李長生也放肆大笑。


    ......


    禹洲府。


    禹王在釣魚,老叟披蓑衣。


    東境的老將軍東方連城,竟然也在和禹王一起釣魚。


    而李狂人,竟然也在此地,東境的細雨落在湖麵上,蕩起層層波紋。


    李長生沒來禹洲府,李狂人來了。


    他和禹王算是老朋友,這數百年來李狂人沒事兒就會往禹洲府來,和禹王這位老謀深算的老東西言談,他總能學到新的東西。


    “聽說你兒李長生,天下四處求助,全然撲了個空?”禹王頭也不迴。


    “是。”


    李狂人麵無表情道:“其實我很多年前就已經明白,聽從皇朝的從來沒有用,可是我們家的人不一樣,外人都說我們青雲府的人是野蠻人,可其實整個皇朝,最信奉‘仁智禮儀信’的反倒是我們。”


    “高祖稱人皇,從來尊唿‘陛下’。曾姑祖在皇朝給人皇看病。曾祖受天光洞師承。”


    “我兒長生崇敬人皇,到了長安,長安一直以為在皇朝麾下,是我家族之福。”


    李狂人的目光柔和,“我那些在世人眼裏的狠辣陰險的族人,其實單純的可怕。”


    “我也單純得可怕。”


    東方連城歎息一聲,如今他的模樣看起來更加蒼老,這數百年來從李天月喪命在西境,太子飛衡以人煉縫屍術的消息一點點傳來,不斷地在刷新著他傳統的觀念,和他心裏最後的底線。


    直到仙人出世,聞人仙儀和仙人合作,他的底線徹底崩潰。


    否則他見到禹王,早就一巴掌唿過去了。


    “不是單純,道理其實都懂。”禹王笑道:“可我們都是人,人活著的意義,有追求,有信仰,也許我們麵對巨大的利益,也會拋棄我們的底線。”


    “你們其實可以再不單純一點,很簡單,拋棄青雲府的百姓和家園,給自己留一條活路,反正青雲府的百姓千千萬,你們又不認識。”


    李狂人皺著眉頭,然後臉色逐漸發黑。


    他好像也有點單純。


    這老東西,是真會罵人。


    抑製住心中怒氣,李狂人道:“所以禹王殿下,願不願意拉我青雲府一把?”


    “繼續說。”禹王依舊平靜地釣魚。


    李狂人道:“聞人仙儀現在憑借著旻憂國和麟舊,在北境妖族大獲全勝。西境血月也在不斷地給她輸送高手,巫族也節節敗退。等到我南境受損,那麽也就到了禹洲府。”


    “繼續說。”


    李狂人耐心道:“所以在下帶來了東方老將軍。東方老將軍,會勸服東境的大軍,放殿下入關,事後,我們青雲府會助殿下清君側。”


    這次禹王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魚竿,看向了眉頭緊蹙的東方連城,“東方老將軍和本王鬥了數百年,當真下得了這個決心?”


    東方連城的底線在崩塌,一頭連著一頭,隻剩下一條最細的線頭。


    李狂人道:“老將軍,天月姑姑留在你東境是死,去了西境仍然是死,那些將士即便是離開東境,依舊在為皇朝效忠,可是現在...”


    “他們連個像樣的陵墓都沒有,我姑姑...依舊沒有迴家,她還在西境。”


    言畢。


    李狂人深吸了口氣,朝著遠處去,凝望著青雲府的方向。


    皇朝同樣在一次次地摧毀著他本來就不堅韌的底線,這一次,他不想再忍!


    他也不想對腐朽的皇朝抱有任何一絲希望!


    身後。


    禹王站起身來,饒有興致地看向東方連城,這一刻的東方連城似乎蒼老了許多,隨風飄搖的白發與他老當益壯的身子都顯得蕭瑟。


    最終東方連城點了點頭,“我會打開邊境線,我有一個條件。”


    “說。”


    “我要讓聞人仙儀的人頭,插在天宮的門前。”


    禹王嘴角上揚,瞥向了離開的李狂人,“你就不怕我進了皇朝,不幫你李氏?”


    李狂人毫不停留,一言不發。


    東方連城和禹王皺眉望著無禮離去的李狂人,風起雲湧的皇朝裏,一隻野獸掙脫了最後的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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