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生庵中。


    曾經的寺廟徹底成了火海,合體大能的道韻似能焚燒一切,從火海中站著一隻隻焰火巨人,那是合道境大能涅槃聖長的威能,涅槃聖長攤開雙手,空中九隻金烏啼鳴。


    金烏口吐焚世烈焰,不斷殺來,萬法侵身皆被湮滅的三眼趙廣。


    聞人久越的火法向來無往不利,卻隻淪落到了能替趙廣掠陣的窘狀。


    二人同戰涅槃聖長,竟沒討到便宜。


    “你們真以為你們的太子是什麽好東西?”


    涅槃聖長已是不願和兩人糾纏,厲喝道:“旻天歌引我族人入中原,你們這些老東西和我一樣都清楚,是他想要生靈的血和魂,助他突破大乘!”


    “想要達到目的,不僅需要多年的謀劃,他還需要內應,一個知道邊關之地各處鎮守之地的內應,否則當年我族人根本無法闖到中原。這樣的人,整個西境戰場沒幾個。”


    “無論是畢師虎、雲宏才和代柔師太都在逃,也不可能是他們,當年在西境位高權重,能知曉各處防守薄弱者,如今也就剩下一人。”


    “是你們的太子,飛衡!”


    此言一出。


    別說是瞪大雙眼的聞人久越,即便是滿心殺意的趙廣都麵色一變。


    “這就是你們攔住我,要阻止我抓住的人!”涅槃聖長嗤笑道:“你們要攔我,反倒是順了他們的意!”


    “太子飛衡和旻天歌有聯係?”趙廣雙目微眯。


    “沒錯!”涅槃聖長冷聲道:“否則他何來的本事逃跑?渡生庵隻是他躲藏和等待的地方,他隨時都可以離開,隻是要等到今日,因為...”


    “你說旻天歌需要血和魂,太子飛衡等了這麽久,是在等旻天歌為他準備的東西。”趙廣麵無表情道:“太子要的東西,你看不上。不過他和旻天歌有聯係,通過他,你就能知道旻天歌要幹什麽,搶了他的合體機緣。”


    目的被算出,涅槃聖長深吸了口氣,“是又如何?不要攔我,抓住他,也是為你人族鏟除禍患,何樂而不為?”


    “那我更不能讓你抓太子。”


    趙廣譏諷道:“就算他們兩個再不是東西,也是我人族的人。我人族多出一個大乘,總比你們巫族多出一個大乘要好!別以為你是什麽好東西,你明知道是一場局,不也還是讓你族人一個個在戰場上赴死?你就是想要旻天歌的機緣。”


    “混賬!”


    ......


    邊關地。


    塵沙揚起。


    李耀清俯瞰著飛衡,她常年在家中外城煉丹,搭起一座茅廬就煉丹,時常能夠見到城中下地種田的農夫。當時那些農夫裏,就有一個十分特殊的人,也就是太子飛衡。


    她仍然記得,日出而作,日落修行的飛衡走過田間小道,下地農作的身影。這小子穿著再普通不過的布衣,鼻子上纏著布巾,會和功德城的農夫一樣說笑。


    這樣的日子一過三百年,隻是飛衡走出了功德城,懷揣著天大的願景到了朝堂,來到了西境,再見已是這等不人不鬼的模樣,也真是物是人非。


    清河真人歎息一聲,無奈地搖搖頭。當時在渡生庵太子消失的時候,他就猜測出幾分不對勁,這下子好了,子書家和陛下的老臉丟了個幹淨,連帶著他都覺得臉上無光。


    “把他交給我!”


    代柔師太環視著眾人,目光盯在了清河真人身上,神情中閃過一絲狡猾,“這是你最好的選擇,太子變成了這種不人不鬼的樣子,和旻天歌合作,葬送了整個大虞州府。這種事情傳出去,會是一種什麽樣的後果,你比我更清楚!”


    清河真人麵色蒼白。


    “天下人會說,子書家為達目的,連一座州府都能葬送。誰還敢效忠子書家?又有哪個將士,會為了皇朝賣命?”代柔師太言語犀利,“你不是我的對手,我要逃,你拿我沒辦法。可你也是天機閣的人,難不成你想皇朝變成我說的這樣?”


    “而我,會替你們保守這個秘密,也是你我的秘密,我們能從太子的嘴裏知道旻天歌的計劃,我們能踏足大乘,時間會證明,一個活著的我,能讓我們都走得更遠!”


    此言一出,一旁跟著李氏兩人前來的四位煉虛,無不麵色大駭,警惕地望向清河真人。


    這哪兒是菩薩?


    這番話下來,清河真人為了替皇朝掩蓋醜事,還有代柔師太口中的天大誘惑,指不準就會放毒毒死他們!


    清河真人一言不發,代柔師太嘴角微微上揚。


    可她的神情卻忽而僵住。


    熟悉的聲音在此地響起。


    “別開玩笑了。”


    代柔師太麵色陰沉,是那位在渡生庵中毀了她大計的黑霧人的聲音,她就算是化成灰,也記得這種令菩薩惡心的嘶啞之音!


    他應該死了才對,代柔師太清晰地記得,她的佛火落入了此人的身上,即便是空間規則也無法抵抗這種侵蝕靈魂的佛火。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還活著?


    “清河真人德高望重,你三言兩語哪裏能讓他心動?”


    ......


    空間如蛛網,繼而撕裂出一道豎起的口子。


    李想緩緩從空間中踏出,身後諸多族人隨他前來,至於老樹則仍然在那座山上吸血。他看向清河真人,也看見了清河真人眼神中的遊移不定。


    人心這種東西,真的經不起考驗,這是李想多年來學到的經驗。


    “也好在來得及時,要是晚來那麽幾步,這位就要心動了。”


    李想瞪了眼老對手代柔師太,現代成功學一步步沒落,不怪人學聰明了,全怪代柔師太不是現代人。


    隻一個眼神,代柔師太麵色大駭。


    李想不僅活著,代柔師太從李想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佛門信力!


    一時間代柔師太竟不敢再言語,李想變得更強,在李想的麵前他逃無可逃,再加上清河真人,已經足夠與她一戰。


    而此時的李家眾人,緩緩包圍現場,令得原本提心吊膽的周成禮等人鬆了口氣。


    李家眾人齊齊瞥向了飛衡。


    當初將飛衡背出大虞,和飛衡在渡生庵中待了數十年的李狂花目光複雜。此時的飛衡,太陌生了,陌生到讓她如鯁在喉。當年飛衡來大虞的時候,是她拉著飛衡上靈舟,天月姑姑在西境的時候,是她帶著姑姑和三十二萬大軍到了飛衡的麵前。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家人的目光。


    這些人的目光盯在飛衡猙獰可怖,充滿屍氣的身上,就像是一根根針刺入了體內,他緩緩抬起頭,雙目無神地呢喃一句,“你們變得不一樣了。”


    麒麟山,是他第一次見到青雲李氏這麽多人齊聚的時候。那時候李氏諸位也是飛在空中,去和天行戰,戰那等無法戰勝的對手。那時的李氏比現在弱小得很,他們能活下來,太不容易。


    “嗬...嗬。”


    飛衡麵容僵硬,想跟李氏人笑一下,卻笑不出來。


    李氏人就這麽直勾勾盯著他,讓他腦海一片空白,就算是代柔師太要殺他的時候,他都沒感覺到如現在這般難受,就像是丟了魂一樣。


    “你們為什麽這樣看著我?為什麽?!!”飛衡驚慌失措地朝著李氏眾人怒吼,“不怪我,李天月死了不怪我!”


    “我怎麽知道她會死?雲家可以逃,畢師虎可以逃,渡生庵可以逃,為什麽她沒有逃?!!”


    “她明明可以逃的,是她自己要去送死!”


    “......”


    飛衡聲音沙啞地嘶吼著,李家眾人微微蹙眉,一言不發,隻是直勾勾地盯著飛衡發狂的模樣。


    飛衡麵目逐漸變得猙獰,他隻在李家人的眼神中看到了陌生,看到了對他的失望!


    也讓他失去了理智。


    “你們是在怪我和旻天歌合作嗎?是,是我在和他合作!”


    “你們以為,我勢單力孤,是怎麽在帝都成為的太子?是他在幫我!你們以為,我為什麽要來西境?我要變強!”


    李家眾人依舊一言不發,李想深吸了口氣,他們當年就覺得不可思議。太子聖一死,飛衡迴帝都沒多久就當上了太子,那時他們就猜測有人在助飛衡,隻是他們沒想到,幕後的人,是旻天歌。


    “我在帝都,沒有人幫我。”


    飛衡渾身青筋暴起,“我有雄心,我要肅清朝野,我要讓人族再現輝煌,我要人族一統天下。可是隻有雄心不夠,我的血脈不足以讓我成尊,實力才是根本!”


    “皇朝裏一雙雙眼睛盯著我,旻憂國不服我,鎮仙司的吳能瞞著我去見太子聖,還有皇後,她野心勃勃,想要爭我的權。”


    “你們也不幫我,青雲府的勢力在一天天壯大,你們明知道我在皇朝舉步維艱,你們明明可以幫我的!”


    “......”


    李家眾人仍舊冷漠地盯著飛衡。


    直盯得飛衡如墮冰窟,不知不覺已是涕泗橫流,“我隻能來西境,我要活命,我要學,學你們李氏行事。李氏三百年,我學了很多,我足以與狼共舞,我能一步步登上皇朝巔峰,將覬覦者誅殺殆盡!”


    雲空中。


    李想聲音嘶啞,第一次發問,“那你學會了嗎?”


    學會了嗎...


    到底學會了嗎?


    飛衡低下頭,看著自己現在不人不鬼的模樣,在他的身邊隻有一條屍龍,而雲空中的青雲李氏人從來沒有孤單過,即便他們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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