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非晚從白俊家出來,迎麵遇到了俞北冥。


    俞北冥對桑非晚說:“我有事要單獨和你說。”


    桑非晚就讓老柏開車把樹妖和老丘他們先送迴去,她則和俞北冥閑步在林蔭下,邊走邊聊。


    “是和鏡中世界有關嗎?”


    “你倒是一下就能猜出來。”


    “你特意避開老丘和樹妖們,除了關於鏡中的事,也不會有別的。”


    “確實和鏡子有關。”


    俞北冥抬掌一翻,掌心中便出現了一麵銅鏡。


    鏡子不大,和一個粉底盒差不多。樣式極為古樸,背麵雕刻著一些繁複的花紋兒。


    俞北冥道:“我被你拉出鏡子世界的那一瞬間,就看到身後的世界凝成了這麵鏡子。還記得黑蛟說過的話嗎?他最初就是因為撿到了一麵鏡子,進入其中才建立了鏡中世界。後來被困在其中,也找不到那麵鏡子。我想這鏡子,應該就是隱匿其中了。而鏡中世界被你破解之後,也隨之現出了本體。”


    “所以你就把它也拿出來了?”桑非晚翻看著鏡子,雖然此刻已經看不出任何端倪,但還是能感應到裏麵蘊藏著一些特殊的氣場。


    俞北冥道:“物無好壞,但若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恐怕會再度為禍。所以,我幹脆帶出來了。這鏡子,我看不出具體來曆,隻推測是上古遺留下來的,空間一類的法器。鏡中世界這一遭,也不算毫無收獲。作為戰利品,你當然也有份。”


    桑非晚把鏡子還給了俞北冥:“既然是你帶出來的,你就好好收著。”


    俞北冥說:“你不要嗎?若是稍加煉製,可以作為存儲工具。”


    桑非晚笑了笑:“我要是出門,一般不會帶太多東西。實在要裝東西了,還可以開房車。還是你自己用吧。”


    “那行吧,我先收著。等煉製成了空間法器,你有需要的時候再和我說。”俞北冥也不扭捏,把鏡子收了起來。


    ……


    盤山公路蜿蜒曲折,好不容易攀過了這座山頭,還有另一座更高的山峰,好像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想到翠翠就是從這樣的大山裏走出來的,甜不辣心裏說不出的難過:這麽坎坷、這麽長的路,她一個女孩子花了多大的努力,費多少的心血,才能走出來?


    大巴車好不容易到達了終點站,卻隻到了縣裏。


    而翠翠家在縣城下的鈴花寨,由於語言不通,他問了七八個人,才找到一個會說普通話的年輕人,給他指點了方向。


    等到了鈴花寨,天已經黑了。


    又是一番打聽之後,他終於找到了翠翠家。


    此刻,翠翠家高朋滿座、鑼鼓喧天,一聽說他是翠翠的同事。那些村民熱情地請他入席,笑著給他敬酒。


    甜不辣好奇地詢問道:“看樣子你們這裏在辦酒席?是哪一位結婚?”


    旁邊陪坐的是一位會普通話的年輕人,笑著說:“當然是翠翠結婚啊。這裏是翠翠的新家,你來這裏難道不就是來參加她的婚禮嗎?”


    她居然結婚了,這居然是她的婚禮!


    那一瞬間,甜不辣腦海裏不禁又浮現出一年前的情景,那瘦小的女孩羞怯卻又滿懷期待地問:“我可以喜歡你嗎?”


    就在他詫異時,翠翠出來了。


    她穿著民族傳統的婚服,帶著繁複而精美的銀飾,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站在一眾姑娘裏,光彩照人,最為出挑。


    原來她裝扮之後居然也是這樣美麗呀。


    可這美麗的新娘,和他四目相對時,眼中卻蓄滿了悲傷。


    她忍著悲傷、忍著眼淚問他:“你怎麽來了?”


    旁邊走來同樣盛裝打扮的年輕男人,用土話詢問翠翠了幾句,然後就端著酒杯熱情地要和甜不辣喝酒。


    翠翠說:“他是我丈夫,聽說你遠道而來參加我的婚禮,非常高興,想要你敬一杯。在我們這裏喝了酒就是兄弟,不喝的話他們會不高興。”


    甜不辣端起酒碗一飲而泣,立刻贏得周圍一片掌聲。


    翠翠不知和丈夫說了些什麽,丈夫端著酒碗轉身去別的桌敬酒。


    “走吧,去外麵說話。”


    翠翠領著他走到了院外山坡下:“這裏人少清淨,方便說話。說吧,你為什麽會突然來這裏?”


    甜不辣道:“翠翠,對不起。當初是我誤會了你,說了讓你難堪的話,害得你丟了工作。我最近才知道真相。我知道那些事不是你做的,是羅曼曼為了得到轉正的機會,就故意陷害你。”


    “羅曼曼後來雖然轉正了,但她那人工作粗心,遠不如你。沒多久就因為一次嚴重的工作失誤被開除了。”


    “不管怎麽樣,這事我也有責任。對不起翠翠,請你原諒我。”


    翠翠聽完,低著頭沉默了好一陣,然後歎息一聲:“都過去了,就算了吧。”


    甜不辣又問:“你還恨我嗎?因為我是非不分,害你丟了工作。還有你結婚……你丈夫……你是真的因為愛他才嫁給他的嗎?”


    翠翠卻突然反問:“愛不愛的,有那麽重要嗎?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愛都能得到迴應,不是所有相愛的人才能結婚。有時候生活就是一次次的妥協,我已經妥協了,我都快忘記你了,你為什麽還要突然出現呢?”


    她說著說著眼淚就控製不住地往下流。


    甜不辣也很內疚,他覺得是自己害了這個姑娘一生,很想要彌補。


    “翠翠,人的命運應該握在自己手裏。你如果不願意結婚,我帶你離開這裏,重新迴到城市。受過高等教育的女性,不該在這貧窮落後的山區裏荒廢一生!”


    “離開?”翠翠突然笑了起來,她流著淚笑得格外諷刺。


    “我曾經也這樣想過,也努力地想和命運抗爭。可是我失敗了,我對抗不了我的家族,改變不了我的命運。你知道我們這裏的女孩子是怎麽長大的?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訴你……”


    翠翠的家鄉是個極其落偏遠的地區。


    當外界已經進化成高度文明的社會時,她的家鄉才剛剛從舊社會裏邁出了一隻腳。


    他們的觀念裏沒有太多的文明法則,也不知道什麽叫讀書明理。他們隻會按照祖輩留下來的風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們固執又單純,愚昧而赤城。


    上學的事,也是近些年國家大力推行,才開始慢慢流行的。


    可即便有了小學,知道要讀書。但在他們的觀念裏,學習漲見識,那是男孩子的事。


    女孩子長大了,就成了別人家的婆娘,“讀書沒用”是這裏根深蒂固的思想。


    很多女孩十二三歲的時候,就被兩個男人在酒桌上定了親,輕易地決定了一輩子的命運走向。


    十五六歲結婚的,更是不在少數。


    這裏的山,連綿不絕,阻擋了外界文明的步伐,也世世代代地壓迫在女孩子們身上。


    再後來時代更好一些了,大山裏的人也開始走出去打工。


    女孩子定親後如果婆家人同意,能和未婚夫一起出去打工。


    一年半載之後,就正式結婚。很多女孩迴來的時候,肚子都大了。


    待生了孩子,妻子要麽在家帶孩子幹繁重的家務,要麽把孩子丟給長輩帶,自己則繼續和丈夫外出打工。


    當然也有很多女人一輩子沒有離開家,守著農活兒草草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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