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鄭衝是怎麽想的。


    許元勝並沒有做出迴應,麵無表情的看著正在努力搬運貨物的縣丞曹衝和縣尉高堯兩人。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大人,第一處橋梁處的貨物已經搬運完畢。”


    “我派兵守著,並監督了各商戶都如數發下了工錢。”


    侯坤走過來稟告道。


    過了沒多久,這邊也開始發工錢,排隊來領取工錢的民眾猶如一條長龍一般,畢竟六七千人。


    每人五兩銀子,就是三萬多兩銀子砸出來了。


    等眾村民都領取了銀子之後。


    不知道是誰開的頭。


    “我等感謝許大人隆恩。”


    忽然一個老人跪下來大聲喊道。


    緊接著一個個民眾,一片片的民眾紛紛的跪了下來,口中大聲唿喊感恩許元勝的話。


    “老人家起來吧。”


    “這是你們勞動所得,銀子也不是我發的。”


    “可和我沒有多大關係。”


    許元勝上前攙扶起最前麵的老者,麵露和煦道。


    “老朽眼雖然花了。”


    “但心卻沒有瞎。”


    “若非大人在此,我等曆年來可沒有機會沾上如此大的便宜。”


    “大人開年來我們滄縣。”


    “實乃我滄縣之福。”


    老人白發蒼蒼,躬著腰身,說話語氣卻十分沉穩有力,渾濁的目光中也透著喜悅和一抹得以見天的熱烈光芒。


    很多民眾也紛紛點頭。


    這一幕著實讓跟在許元勝身邊的滄縣縣令鄭衝有些無地自容,那邊累的氣喘籲籲,甚是狼狽的曹源和高堯兩位大人,更是滿臉尷尬至極。


    “諸位說我是滄縣之福。”


    “我受之有愧。”


    “反之我這次來滄縣,反而要借助諸位之力,進一步完善滄江一線的防禦。”


    “工錢肯定不如這次的高。”


    “但絕對不會讓諸位白出力的。”


    許元勝真摯道。


    “大人您說,怎麽做吧。”


    “別人我不敢說,小老兒一家絕對跟著大人幹。”


    “隻要大人不嫌老朽,年邁無力。”


    老人當即表態道。


    他一手牽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另外一手還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女孩子,皆是拿了銀子,足足十五兩。


    看他的穿著和氣色,就知道家裏的孩子估計不在,養活兩個小孩子不容易。


    這次托許元勝的福,能拿到十五兩銀子。


    最起碼孩子不會餓死了。


    這般活命之恩,老人家還是拎得清的。


    “滄江一線要建立防禦體係。”


    “用來護持湖漢行省,拱衛即將開建的中都。”


    “意義重大。”


    “在此之前,要拆了眼下你們看到的這處橋梁,讓一部分人沒有機會因為賺取工錢了。”


    “不過建立滄江一線防禦,並非一日之功。”


    “凡是在這處橋梁上討生活的人,都可獲得一份活計,工錢不會低於你們運輸貨物所賺的銀兩。”


    “並且提供一日三餐。”


    “凡是參加滄縣一線防禦建設的,今年的徭役也一並免除,夏銀征稅也將減免一半。”


    許元勝連番承諾道。


    起初聽到要拆橋的人,些許不情願,此刻也煙消雲散了。


    他們本就是討生活的人,隻要能賺工錢,還管飯,還能減免一般的夏銀征稅。


    最關鍵建立防禦,首當其衝也是護持他們本身。


    這樣的好事,他們沒多想,人群裏就響起了連連答應的聲響。


    或許唯一不願意的就是那些商戶以及衙門的曹源和高堯了。


    “別人我不敢保證,但老朽跟著大人幹。”


    “不過我年紀大了,能給一半工錢就行。”


    “其實……能有口飯吃,我就滿足了。”


    老人咧嘴一笑,又有些感覺太貪心了,又改口不要工錢也行,給口吃的就行。


    “鄭衝。”許元勝開口道。


    “卑職在。”鄭衝急忙走過來。


    “湖漢行省是富裕行省,滄縣又緊挨著漢陽城,怎麽還會發生連飯都吃不飽的民眾?”


    “你這個滄縣縣令,是怎麽當的!”


    許元勝臉一沉,一改和鄉親們和顏悅色的一幕,臉色陰沉的令人兩股顫顫。


    “稟告大人。”


    “我……我滄縣年年收成還算不錯。”


    “也有不少活計,能夠提供給城外民眾。”


    “這……。”


    鄭衝臉上掛汗,他心底最清楚,因為橋梁的事,許元勝本就想借題發揮的,若是說不周全,他也要麻煩大了。


    一旁的曹源,自然不缺政治敏銳性,本就累的氣喘籲籲,此刻直接嚇得腿一軟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高堯也是臉色煞白,心裏暗自打鼓,這個時候,應該不會遷怒他們吧,應該不會……吧。


    “稟告大人。”


    “老朽的兒子戰死,兒媳也積勞成疾前幾年走了。”


    “老朽無法耕種,所以才返貧的。”


    “倒是和縣衙諸位大人無太大關係。”


    老人家還是心底實誠善良,把這一切歸罪於自己家裏沒人,缺少勞力。


    “老人家。”


    “不能幹活了,不是你的錯。”


    “你年輕時也為滄縣,為湖漢行省做了貢獻。”


    “何況你兒子是戰死,縣衙更要撫恤之家人。”


    “縣令鄭衝監管治下民眾不利,限期三日統籌所有無力勞作,難以為繼的民眾數目,盡皆撫恤之。”


    “須自籌銀兩三萬兩。”


    ……


    “縣丞曹源,同罪處置,自籌銀,你說個數吧。”


    許元勝目光最後看向曹源。


    “卑職乃縣丞,統籌城外民眾生活所需,本就是份內之責。”


    “出現如此失誤。”


    “卑職有罪,有大罪。”


    “卑職願意變賣家產,自籌銀五萬兩。”


    “在三日之內,讓我滄縣之民眾,絕無吃不上飯之人。”


    曹源像是還魂一樣,當即大聲領罪,更大出血的籌銀。


    說是自籌銀。


    那是在民眾麵前,給他們給朝廷留下一塊遮羞布。


    實則就是讓他們自己掏銀子。


    高堯咬了咬牙,決定也出血了,這次真是虧大了。


    “高堯!”許元勝看過去。


    “卑職願意自籌……。”高堯急忙上前大聲欲表態。


    “你就不用自籌了。”許元勝忽然打斷了他的話。


    高堯臉色一變,張嘴幾度欲言。


    可還沒有待他說。


    “高堯攛掇各路商戶堆積物資於滄江一線。”


    “阻礙滄江一線防禦建設。”


    “實乃湖漢行省,南方區域之罪人。”


    “罪不容誅。”


    “來人,拉下去梟首示眾,其家產充公。”


    “念及這些年滄縣治安還算穩定,其子女和家人皆不予論罪。”


    許元勝擺了擺手。


    滄縣縣令鄭衝臉色一變,來了,還是來了,這高堯無疑是跳的最歡的。


    撲騰一聲。


    一旁的縣丞曹源更是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腦袋沉沉的,明顯感覺到脖子上的腦袋,差點也要搬家了。


    “啊,大人饒命啊。”


    “卑職知道錯了。”


    高堯這個時候完全沒了硬氣,像是一下子被抽出了身上的驕傲,撲騰一聲就是跪在了地上。


    不過這個時候,侯坤已經帶人親自上去拘之。


    高堯不知道哪裏又來的力氣,忽然頓足一躍就是飛快的朝著橋北邊跑過去。


    隻要跑過去,或許還有活路。


    畢竟大勝朝廷幾欲崩潰,海捕文書依滄江為界,他隻要跑到滄江以北,大概率不會被抓。


    未來,還有可能東山再起。


    畢竟他通曉滄江一線的情況。


    “我會迴來的!”


    “許元勝,你若敢殺我妻兒和族人。”


    “我高堯發誓,凡南方姓許之人,皆要陪葬。”


    高堯迴過頭臉露猙獰,大聲放出狠話。


    許元勝冷笑,抬手點了點那橋梁。


    侯坤會意,忽然抽出軍刀,帶著人快步走了過去,驟然用力一揮,斬向了連貫南北橋梁的鐵索。


    嘭的一聲,一根斷了。


    其他兵士也皆是如此為之。


    那邊高堯聽到了鐵索斷裂的聲響,驚魂失措,隻能玩命的往前跑,明顯感覺到了橋梁搖搖晃晃,腳下都開始大飄。


    “啊!”


    “救命啊啊!”


    高堯感覺背後忽然往下傾斜,一根根鐵鏈忽然斷裂開,猶如弓弦被扯斷的迴彈聲,他驚魂失措本能的望了一眼腳下湍急的滄江之水。


    轟的一聲。


    橋梁南邊所有的鐵鏈被斬斷,整個橋體往下飛墜。


    大片的木板嘩啦啦的飛落而下。


    高堯人在橋中央,頓時尖叫連連雙手亂抓,但最終還是被滾落的木板拍中,一並墜了下去。


    不大一會,連一個泡影都看不到了。


    “大人,高堯的家人是否盡皆抓入牢中。”縣令鄭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顫顫兢兢的請命道。


    “我說過的話,豈能反悔。”


    “寬恕其家人。”


    “若想尋仇,可來找我。”


    許元勝臉上透著淡然,一個剛愎自用,愛耍小聰明的高堯,又豈能培養出什麽驚世之才,對其威脅近乎於無。


    鄭衝點頭應是。


    卻和曹源交換了一下眼神,殺是肯定不能殺,不能違背許元勝的命令。


    但他們要給出一個態度,劃清界限。


    有的是辦法,畢竟高堯一死,恨他的人不會少了。


    若他們庇護,自然無事,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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