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淮陽府城很安靜,完全沉寂在一片白幕之中。


    積雪未化,越積越厚。


    忽然間寂寥的夜色中,一道道唿嘯的箭雨聲驟然間響起,紛紛的投入了城內的各個房屋上,街道上。


    許元勝聞聲微微蹙眉,走出了屋。


    不多一會,王五就快步趕了過來。


    “大人,府城消息。”


    王五遞過去一封插在箭杆上的信。


    許元勝打開信一看,豁然明朗,但臉色上也升起一抹難以言喻的神色。


    該高興嗎?這次搞不好利益最大化,比賺六百多萬兩銀子還要爆爽。


    但被人當棋子,拉入對賭中,還挺不是滋味。


    老子都這麽富裕了,擁有數萬兵馬,還免不得被人左右啊。


    “接下來藏好了。”


    “能熬過去這一關,大家就前程似錦了。”


    許元勝深吸一口氣,覺得這算好事。


    “卑職等一定拚命保護大人安然無虞。”王五也看到了信的內容,當即沉聲道。


    “我估計青州府的兵馬,肯定要來了。”


    “這次的賭局十分大。”


    “值得動用兵馬趕來了。”


    許元勝原本是沒有打算借助兵馬興師動眾趕來的,但現在上升的層次不一樣了,哪怕來一場真正的攻城戰,也劃算。


    “淮陽府城雖是城牆堅固。”


    “若我等配合得當,未嚐不能打開城門。”


    王五沉吟道,三百鐵血軍若是能第一時間趕到城門口,不在半路被堵住,打開城門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隻可惜。


    此城內的邊軍殺手達到了上千人。


    若隻是過去的守備軍,哪怕有三五千人。


    他們三百人也敢強行奪下城門。


    “算算日子。”


    “明日青州府的兵馬,應該能到,到時候我自有安排。”


    許元勝看了一眼外麵的積雪,大雪堵路,不過他還是相信青州府的兵馬,隻希望淮陽府城內的人識趣一些。


    不要死磕。


    否則為了奪下淮陽府,縱使流血,也在所不惜了,畢竟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


    白得一府的獎勵。


    放到尋常時候,怕是需要動用十多萬軍隊,一個縣一個縣的打,個把月才能拿下來,還會造成巨大的人員和財富損失。


    這次對賭的機會,必須抓住。


    等到了天色漸明之時。


    外麵的雪也停下了。


    此刻在淮陽府城,城樓上的守備軍揉了揉眼放目看去,忽然瞳孔陡然間放大,不敢置信的再次揉了揉眼。


    “啊!”


    “好多兵啊。”


    “外麵好多兵啊。”


    那個守備軍兵士失聲大驚道。


    “瞎叫什麽,我們這裏淮陽府。”


    “西川行省內部。”


    “即便前線攻破,也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怎麽可能被好多兵包圍了。”


    不遠處一個守備軍的伍長低聲罵道,好似被吵醒了好夢,罵罵咧咧的罵了一句,也靠前看了過去。


    “我靠。”


    “這麽多兵馬,好幾萬人啊。”


    “他們……他們竟然還在組裝攻城器械。”


    “這……難道今日,淮陽府城要被進攻了嗎?”


    那個伍長臉色大變,嘴唇一哆嗦,從他進入守備軍後就未曾遇到過一場戰事,哪怕秋糧征稅導致亂民暴動。


    實則淮陽府並不嚴重,也就幾百上千亂民晃悠了一圈,根本夠不到城樓子。


    他這一聲失聲吼叫。


    頓時引起更多的守備軍兵士紛紛看過去,一個個臉色大變。


    “這是青州府的兵服。”


    “他們是青州府的兵馬。”


    “哎,就知道要倒黴了,城內那些當官的竟然想抓青州府的府丞,這次要倒黴了。”


    “他們該不會真的攻城吧。”


    ……


    一個個城樓上的守備軍兵士都亂了神,他們隻是普通的守備軍兵士,大部分邊軍殺手都在城內搜捕許元勝。


    很快城外的消息,就傳到了城內。


    不多時,府衙三大主官楊釗,黃元亮以及厲彪,還有守備軍千總鄭元武也都齊齊登上了城樓上。


    望著外麵密密麻麻的青州府兵馬,已經組裝好的攻城雲梯以及投石車,還有齊刷刷皆是披甲持刀的兵士。


    一個個筆挺的站在城外,目不斜視的直直注視著城樓上。


    積雪覆蓋的城外地麵上,一片白幕泛著冰冷軍械的冷光,挺拔的身影,蓬勃昂揚的戰意。


    絲毫看不出新兵的味道。


    更像是一群精兵悍卒。


    “青州府竟然擁有了這麽多能夠遠攻一府的兵馬。”


    “難道青州府盡出所有兵馬了嗎?”


    厲彪倒吸了一口氣。


    “不然!”


    “當初兩府邊界上,青州府城五千兵馬並沒有來,那些是當初兵部司訓練的,兵服穿著上和外麵這些人不一樣。”


    “外麵這些兵,像是剛募集的。”


    ……


    “聽說許元勝發跡之地的青州府南部三縣,有早就訓練許久的兵士,那些皆是他的心腹之兵,個個願為他赴死。”


    “應該還沒有來,從青州府南部趕來,大雪覆蓋下不會這麽快。”


    “這些兵應該是新兵,但看著又不像。”


    “這……。”


    黃元亮蹙眉道。


    “黃兄,你的意思外麵這些兵馬,並非青州府全部?”厲彪一愣。


    “估計連一半都不到。”黃元亮沉吟道。


    “不錯,青州府南部三縣,據說也有兩萬多兵馬。”


    “若是一並趕來。”


    “城外估計兵馬達五萬了吧。”


    “十倍於我們府城的兵馬,足以打一場攻城戰了。”


    楊釗沉聲道。


    稍後三位主官皆是看向了鄭元武,畢竟守城是依鄭元武為重。


    更何況他們獲悉西關城發來的信,知道對賭的事。


    在府衙三位主官看來,他們的後台布政使大人,根本不在乎輸贏,實則輸贏都差不多。


    一旦和許元勝成為師生關係。


    那就是和都指揮使大人站在了一起。


    輸了,又何妨。


    “我料他們不敢攻城。”鄭元武沉咬了咬牙道。


    “他們已有雲梯,投石車,兵士更是披甲持刀,配備弓箭,他們不敢攻城?”


    “他們是來玩的?”


    黃元亮撇了撇嘴道。


    “即便攻城又何妨。”


    “隻要十日內抓到許元勝,那就是我們勝。”


    “到時候他們自會退兵。”


    鄭元武沉聲道,他是按察使唐淵的親信,自然知道該如何做。


    “如此,此地就有鄭千總抉擇。”楊釗沉吟道。


    黃元亮點了點頭。


    “我乃府尉,會在城內盡力安撫民眾。”厲彪也補了一句,這城樓上他是不會待的,流箭不長眼啊。


    不管輸贏,對他們沒什麽太大影響。


    又何必冒險。


    說完三人就在一眾差役的簇擁下,下了城樓。


    “加固城門。”


    “搬來滾木,配備弓箭,軍刀,長槍,加派兵士披甲趕來。”


    “城門若失,爾等皆死罪。”


    “十日,我隻需你們守住十日。”


    鄭元武臉色陰沉,立即派遣上百名邊軍殺手監軍,負責城樓,統帥其餘守備軍兵士,打算死守城門。


    此刻城內一處院落內。


    許元勝也起床了。


    不大一會,就聽到了咚咚咚的戰鼓聲。


    “我們的人來了。”許元勝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這個時候王五也趕過來了。


    “大人我們的兵來了。”


    “我安排人收買了一個淮陽府城守備軍兵士,得到的消息,城外來了約有兩三萬多兵馬,更配備了雲梯,投石車,皆是披甲而來。”


    “有這兩三萬人。”


    “卑職有把握,在攻城之際,帶人攻下城門。”


    王五沉聲道。


    “強攻。”


    “會和邊軍殺手硬碰硬。”


    “你們畢竟隻有三百人,而對方有千人。”


    “死傷會太大。”


    “不到逼不得已,還是不要冒險。”


    許元勝擺了擺手。


    “大人……我等不畏死。”王五表態道。


    “你們的命。”


    “不應該在這裏死。”


    許元勝看向王五,很滿意他的表態。


    “是!”王五拱手道。


    “城內民眾不滿。”


    “城外我們的人包圍了府城。”


    “此刻城內必然人心惶惶,差役和除了邊軍殺手之外的守備軍,必然心裏沒底,不願死戰。”


    “我們麵對的對手,僅剩下那些邊軍殺手。”


    “對方現在必然分散邊軍殺手,一是防守城門,二在搜查我的時候,還要監視差役和普通守備軍消極怠工或是背刺他們。”


    “千人邊軍殺手,撒在這偌大的府城內。”


    “你們何必集中在一處硬碰硬。”


    “三五成群夜色下,隻針對落單的邊軍殺手。”


    “現在他們明,我們暗。”


    “滅了他們。”


    “府衙會親自開城門,送我們出去。”


    許元勝看過了那封信,自然知道府衙大概率不在乎輸贏的,至於要拜師布政使,當世大儒,封疆大吏,掌握錢袋子和官帽子的布政使,喊一聲老師,不虧!


    “是!”王五眸光內透著一道厲色。


    許元勝長舒一口氣,原本要對抗一座城的官方兵馬。


    當重兵圍城之後。


    府衙必然掂量得失,不會盡心配合。


    需要麵對的敵人,就隻剩下寥寥千人了。


    此刻的淮陽府城內。


    昨晚上箭雨射入城內,除了許元勝得到了那封信之外,還有不少民眾也都得到了,信上的內容不再是秘密,第一時間傳遍了府城內。


    “好家夥。”


    “淮陽府城後是大佬較量啊。”


    “許大人以身涉險地,若能贏,那就真的贏大了。”


    “雖然許大人贏了我上萬兩銀子,但不得不說,他冒的險比我那上萬兩銀子,可貴重多了。”


    “如有許大人執掌淮陽府,沒準會更好一些。”


    “這些年我們西川行省商路疲軟,一則是靠近前線,二則是外省商隊大肆入境,席卷了我們不少財富,若是許大人執掌淮陽府,依許大人的強勢和能力,定然能在淮陽府給予外省商隊重創。”


    ……


    “諸位我們是虧了銀子啊,許大人也是獲利者,怎麽聽你們的意思,一點也不恨許大人?”一個商戶蹙眉道,他輸的不少,足足十幾萬兩銀子的。


    “不然呢?”


    “許大人和當地的那些大族相比,嗬嗬,最起碼贏的是公明正大,操縱中下等棉麻布的手段,我心服口服,不像那些本地大族,完全是借助朝廷賦予的力量,公器私用,提前知道外商無法入府城,不但不示警,還偷偷的賺我們的銀子。”


    “不錯,老子虧了幾萬兩,就當資助青州府,捐獻給許大人,拿下淮陽府城了。”


    “就是。”


    “這淮陽府沒少坑我們的銀子,每年來此,進出吃住一應所需全部需要銀子,做一場買賣,兩成的成本都白白給了淮陽府城。”


    “許大人手裏有兵完全可以強搶,用的手段反而是我們商戶的手段,就憑這點,我老馮就佩服他。”


    “我等也是。”


    “虧了就虧了,縱使抓住許大人,淮陽府也不可能把銀子給我們。”


    “二選一,我自然挺許大人。”


    ……


    一個個商戶三五成群的紛紛議論。


    不但商戶,就連城內民眾也多是如此。


    這些消息王五也都一一敘述給了許元勝聽。


    “大人,他們為何如此挺你。”


    “你也賺了他們的銀子啊。”


    楊雨煙好奇道。


    “其實很好理解。”


    “因為他們對淮陽府城早就種下了不滿,自然期待換一個人,能夠使得他們的生活更好。”


    “隻是一個期盼罷了。”


    “不過大多數時候,換一個人一樣的剝削他們。”


    許元勝嗬嗬道。


    “大人,會嗎?”楊雨煙尷尬道,畢竟她也是商戶。


    “我會給予他們公平,在我製定的規則下,若是他們能夠憑借自身能力賺取銀子,不管賺多少,我都會給予他們保護。”


    許元勝直言道。


    “其實商戶也並非自私。”


    “若是公平公正的情況下,有清晰的規則,大家是會寧願多交一些規費的。”


    楊雨煙沉吟道。


    此刻在府城內的一處客棧裏,有十幾個商戶湊在一起,個個都滿身是傷,透著疲憊之色。


    “此舉雖然許大人,坑了我們。”


    “但是我們是青州府的商戶。”


    “我不是講大是大非,畢竟我們商戶重利。”


    “而是許大人若勝,我們青州府的商戶在未來經商中是有巨大優勢的。”


    為首的一個男子沉吟道,他正是高氏布莊的東家。


    “不錯!”


    “認可。”


    “我等該如何做,現在外麵兵馬四處核查。”


    ……


    在場的青州府商戶紛紛點頭,心裏多少有些鬱悶這次被府丞大人坑慘了,卻也知道許元勝若能拿下淮陽府,對他們好處很大。


    “我有一計。”高氏布莊的東家抬起頭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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