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舍脂找個借口把顏子虛支開後,兩姐妹並肩站在湖邊,目光都投向湖麵不知何處發呆。


    半晌後阿梨才說道,“姐姐,你準備好了嗎?”


    舍脂笑道,“好像這應該是我來問你才比較合適。”


    阿梨悠悠說道,“我要做的事情不過是點頭同意,姐姐不跟我說讓顏子虛融合六道本源的具體細節,想必是其中的風險不願讓我跟著一起揪心吧?”


    舍脂攬住阿梨的肩頭,輕輕用額頭碰了碰她的鬢角,憐惜的說道,“難得你這麽想,姐姐絕不會讓你和他有事的!”


    阿梨敏銳的感覺到什麽,補充了一句,“姐姐也不許有事!不然……”


    “不然什麽?”舍脂打趣的一笑。


    阿梨想了想才說道,“不然我做鬼也不放過那個家夥!”


    少女本想說要揍死顏子虛,不過旋即想到傳功給他後自己勢必不能再任意欺負他,隻得換了個威脅方式,很常見,很沒殺傷力。


    舍脂大笑,“放心啦,比起我,你更應該擔心的是他。”


    阿梨又問,“姐姐你是不是早料到了顏子虛會選擇直接融合六道神君本源?”


    舍脂搖頭答道,“其實我以為他會選擇兩次或三次機會,分開吸納這些神君本源。我知道顏子虛骨子裏是個喜歡豪賭的人,可沒想到他能這樣幹脆利索的決定一次吸納六道本源。”


    ……


    在九州荒原之上,經年不息的風雪早已經將大地銀裝素裹,皚皚白雪之下,深深地底,某處滿是古樸滄桑氣息的宮殿裏,無數巨大的油缸裏靜靜漂浮著朵朵明黃焰火。


    油缸大如長牙披毛象的身體,連油中燈芯都根根粗如兒臂,每盞燈火都能將十餘丈方圓照得通明,然而這處巨大地下宮殿裏近百盞油燈還是隻能將整個宮殿影影綽綽照出個大概來,可見宮殿之大。


    一處高台上,近千階樓梯迤邐而下,一名黑衣人木然坐在高台上唯一的石座上,石座的靠背上無數犬牙交錯如同刀劍一般的尖銳突起,好像存心就不想讓人好好靠著休息才故意雕成這個樣子。


    燈火映照之下,黑衣人的臉依舊模糊得看不清樣子,宛如黑夜本來就是他的一部分,已經不可分割,光明都不敢逼近他的身體。


    台階下恭敬站著兩個人。


    胤禛和閻摩。


    父子兩人就好像在等待著黑衣人發話,默默的站立不動,形如石雕。


    胤禛依舊是一身便裝,雲州的對襟薄衫。


    阿修羅·閻摩卻是渾身披著源質神鎧,進階神侯後他根本就沒有將這身鎧甲取下的打算,一件厚重如淤血般深紅的披風垂落地麵,披風末端和地麵遊走的黑暗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台上的正是公正神君!


    第一次以真身出現在兩人麵前的公正神君!


    “你們來了……”


    公正神君說話帶著長長的尾音,又或者是因為地下宮殿過於寬敞引起的轟然迴聲。


    這句不帶任何意義甚至有些多餘的廢話卻沒有引得閻摩和胤禛露出半點不快,胤禛沒有出聲,點頭一禮。


    修羅神侯卻迴答道,“沒想到神君真身出現在九州,屬下實在是惶恐!”


    雖然看不出修羅神侯那張麵具之下的表情,可語氣的確恭敬萬分。


    “這裏是阿修羅族七百年前荒廢的大軍據點,如今沒有旁人,閻摩你和我本是同族,不必拘泥於禮節。”


    公正這句寬心話一出,修羅神侯身上卻是微不可見的輕輕一顫,趕忙說道,“屬下不敢冒犯神君天威!”


    公正歎了口氣,滿殿燈火像是感受到什麽,無風自動,紛紛朝遠離公正的方向一擺火苗,整個大殿看起來好像隨之一震,愈發顯得詭異。


    “你們既然知道我是真身來到九州,想必應該猜到十七神君的舊時約定已經破了。我召你們來,是想問些事情。”


    修羅神侯再度微微頜首。


    公正看了他一眼,說道,“閻摩你那時在天神界受阿賴耶識一劍的傷,應該無礙了吧?”


    胤禛眉頭一跳,修羅神侯卻是趕忙迴答,“已經沒事了,多些神君關心。”


    “那就好,”公正緩緩點頭,“因為我這次來的要你們兩個做的事,前提就是你倆現在都處於各自最完美的狀態。”


    胤禛這時終於開口了,“神君大人有何吩咐隻管交代就是,莫說我父子如今神完氣足,就算不是,也會拚卻性命去完成您交代的使命!”


    公正不喜不悲,沒帶任何情緒波動的看了胤禛一眼,說道,“我不需要你們去外麵打打殺殺,今天我來隻是為了一件事。”


    說著,公正一翻手腕,四道神君本源眨眼間出現在掌心上,以某種混亂卻暗合天地至理的規律在他掌心之上三寸處相互旋繞,青紅赤白四種顏色,煞是好看。


    台階下兩人看到這四道神君本源,臉上同樣泛出不亞於顏子虛當時的驚駭神色,隻不過胤禛的眼中轉瞬間就現出了貪婪的神色,絲毫不加掩飾。


    公正將一切看在眼裏,不動聲色的解釋道,“天神界如今隻剩下九位神君,這就是其中四位的力量本源!”


    胤禛眉頭輕輕揚起,低下頭大聲說道,“恭喜神君大人鏟除異己,離重鑄天庭榮升天帝又近了一步!”


    最先開口的修羅神侯此時卻一反常態,沉默下來,麵具下不知道是什麽表情。


    公正極為難得的嗬嗬一笑,說道,“難為你居然說出了本君的心聲,閻摩你虎父無犬子啊。”


    說完公正話音一轉,“不過胤禛都猜錯了一半,這四道神君本源對於重鑄天庭並沒有太多用處,想要重鑄天庭,就必須要得到蘇摩淩禦親手打造的萬神殿,那裏麵的天神軀體才是最重要的材料!”


    胤禛一笑,拱手說道,“願為神君效命,據我所知這萬神殿的下落隻有蘇摩淩禦的血脈才能找到,而蘇摩淩禦唯一的女兒如今正好在我阿修羅族的死敵身邊,巧的是,我前不久剛好得到了這名死敵的下落!”


    公正不以為然的說道,“你是說的顏子虛吧,你們既然說他是阿修羅族的死敵,我倒是想問問,你們確定他就是八識心王?”


    胤禛眉頭一蹙,頓了頓,卻還是肯定的迴答,“依我看來顏子虛的確就是我族的血繼惡咒——八識心王的轉世!不久前他自己也親口承認了這點。”


    “是嗎?”公正神君不置可否的反問了一句,不再說話。


    胤禛被他的目光看得心頭一麻,一股隱隱的恐懼從心底生出,趕忙低下了頭。


    一旁的修羅神侯這時卻說道,“顏子虛就算不是八識心王,但必定和八識心王脫不了幹係,這點絕對能夠肯定!”


    公正這才一笑說道,“這句話倒還能沾上邊,不過卻過於模糊了一點。閻摩你身為阿修羅一族之主,難道就憑借這個統禦整個阿修羅世界?連八識心王的正體都沒有確切的答案?”


    公正語氣不帶任何預兆的轉冷,整個宮殿裏頓時冷風四起,近千個油缸火炬的火苗忽然間轉為了慘淡的白色,照得四周如同鬼域一般陰森。


    修羅神侯這時也沉默了,不敢再多說話。


    “也罷,事到如今我還是直接告訴你們吧,八識心王並非顏子虛!”


    這一句話讓台階下兩人不由自主同時抬起頭來,然而公正實在離得太遠,麵目又一片模糊,實在看不出他臉上的神情。


    可兩人都知道,既然公正神君這樣說,那就絕不會錯!


    “你們都把八識心王當成了脫胎轉世一個活生生的人,這才是犯錯的原因!八識心王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胤禛心念疾轉,腦中迅速想到了一個答案,也隻有可能是那個答案。


    他喃喃說道,“難道,難道是那個小子?那個蒼神木裏誕生的神胎?”


    公正神君有些滿意的微微點頭,卻沒有肯定這個猜測,隻是說了句。


    “雖不中,亦不遠矣。那個神胎的確不是人,可他也是真正的八識心王,或者說他隻是八識心王的半成體!”


    胤禛和修羅神侯又是一怔,隻聽得公正神君緩緩說道。


    “等到顏子虛和那枚神胎合二為一,才是真正的八識心王!那時才是整個阿修羅族的噩夢開始的時候,也是整個魔天世界除了末世大劫之外唯一的人劫降臨的時候!”


    見兩人有些不解,公正臉上帶著一絲冷然的嘲諷,解釋道,“我魔天世界和你阿修羅世界本是一體同生,被蘇摩淩禦強行拆散分化,才有了我和你,閻摩。我們兩族本就是應承墟神投向三千世界的最後一道目光而誕生,意寓著永恆的毀滅和墮落!你阿修羅繼承了嗜殺之心,象征了三千世界的刀兵之災,是為剛;而我魔天世界繼承了欲念之心,象征著內心的黑暗,也就是柔!兩兩結合,就是真正的毀滅之道!”


    公子神君說到這,語氣逐漸激昂,像是在迴憶往昔的榮耀和自豪,聲音也漸漸變大。


    “閻摩你被蘇摩淩禦用詭計懾服,歸附了天庭若幹年,可他始終是個人,不可能和墟神的意誌相比,所以你我今日才會重聚在一起,你知道嗎?閻摩,這就是你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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