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葵聽說過借錢借人,卻從未見過有人借他人老家用用的,有那麽片刻功夫她甚至以為自己這位小師弟在開玩笑,然而見顏子虛眼神清湛並不像在說玩笑話,心裏才認真想了想,蹙著眉問,“你可知道我老家在哪?”


    顏子虛說道,“三師姐的老家在哪我不清楚,不過揚州夜之女王的祖籍是哪,並不是什麽大秘密。”


    龍葵點頭說道,“我也隻是想確認一下,你究竟想拿通州做什麽用。”


    顏子虛歎道,“原來三師姐也不知道通州即將麵臨的大事,看來望劫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錯。”


    “望劫?”龍葵眉頭跳了一下,“你是說雲州之主對通州這塊小地方有了覬覦之意?”


    見龍葵猜得如此之快,顏子虛拍手稱讚道,“不愧是師姐。”


    “少用這種馬屁來轉移視線,你到現在還沒迴答我為什麽你要借通州一用。”龍葵嗔了他一眼,古井不波的眼神裏也終於有了些激動之色。


    顏子虛長籲了一聲,擺出苦悶之色說道,“我那嶽丈大人要千裏迢迢出兵通州,若不想從終年風雪的荒州走,勢必是要取道揚州,揚州一半時間是你的地界,通州又是你的祖籍老家,我替書院答應了望劫此次西征會助他一臂之力,所以才忙不迭的來找三師姐報個信,好聽聽你的打算。”


    顏子虛這番話一說,一旁有個人卻有些臉色羞赧。望千尋聽他就這麽稱唿望劫為嶽丈大人,兩人就好像已經拜過天地喝過合巹酒似的。顏子虛心有所動,扭臉看了她一眼,笑嘻嘻的絲毫沒覺得有不妥的地方。


    龍葵捏著茶杯沉默了良久,這才說道,“你既然已經替幾位師父答應了望劫,想必應該有你的打算,不妨說出來聽聽。”


    顏子虛正和望千尋擠眉弄眼,聽到這話便迴過頭來聳聳肩答道,“說老實話,我還真沒什麽確切的計劃。望劫意欲西征,本是俗世裏免不了的兵戈之爭,王侯將相事,我也不能評判這事好還是不好。書院借了雲州數百年氣運休養生息修補歸藏仙府的事望王和兩位侯爺甚至幾大世家都心知肚明,所以他才覺得是雲州給了書院數百年庇蔭,而不是書院給了雲州幾百年安穩日子。最關鍵的是我欠我這嶽丈大人一個情麵,畢竟他女兒還在我這,我也不打算還他了,所以書院和千尋兩者加起來,於情於理我好像都躲不過去。”


    龍葵說道,“你既然都說了是俗世裏的兵戈之爭,在大家的眼裏你已經是仙人一般的存在,為什麽還要在乎這些?”


    顏子虛苦笑了一下說道,“我是仙人,可我的老婆很多都不是啊,不入奪天不稱仙,這樣子算來,我這一家子還是凡人的比例更大些。”


    “望劫隻說了要打通州,沒說其他?”龍葵拿顏子虛沒辦法,隻得轉而問了一句。


    “嗯,不過在我看來,通州不過是第一步,他可能是要把整個九州都吃到肚子裏,要是他真這樣做到了,我還能蹭個駙馬爺當當,也不錯。”顏子虛嬉皮笑臉的又看了望千尋一眼。


    龍葵沉下臉來說道,“你就不怕這場大戰會讓九州生靈塗炭,百姓顛沛流離?”


    顏子虛臉上恢複平靜,淡淡的說道,“我隻管得我身邊的人,何況就算雲州望家不挑起這場大戰,天魔也會找到另外一個有同樣野心的世家,況且在我看來,九州四分五裂並不會比統一臣服於一人之手好到哪裏去,無非是暫時的寧靜和平罷了。”


    龍葵聽罷說道,“你總算說破了天魔這層紙,既然這件事背後有天魔的手段,你前世的血脈淵源擺在這裏,就算你斬斷了這層關係,可屆時天魔以此為口實,你夾在九州和天魔中間兩難境地,又該怎麽自處?”


    顏子虛抬起頭笑道,“師姐也總算說出了你的心裏話,這話聽起來還是挺舒服,我該謝謝你替我想了這麽遠。”


    他頓了頓說道,“其實我早猜到了胤禛會玩這一手,如今書院裏以我修為境界最高,我不做書院的世間行走背起這個擔子,就算幾位師父不怪我,我自己也過意不去。最關鍵的是,我總覺得自己和胤禛這一戰,似乎是避無可避的宿命之戰,就算我現在逃到天神界去,也終究得迴來和他了結這段過往的。”


    顏子虛這番話看似是對龍葵的交代,然而身旁眾女和孟羅等人聽了,一時間都沉默下來,每個字似乎都是說給他們聽的,就像是顏子虛提前在向他們表示歉意。


    孟羅笑了一下率先開口說道,“胤禛既然要打,那就滿足他這個最後的心願,送他上路!”


    大夥聽出最後二字的意思,紛紛笑了,花從容打趣道,“上次吃了虧,你總是心裏不平,想找個機會把場子找迴來吧?”


    孟羅拍著胸口說道,“別的事我不會,可說起打架,自小就是我衝在他前頭做炮灰的,現在還不是好好的五肢俱全,怕個鳥啊。你們信不信不知道,反正我是相信這個家夥的運氣好到不得了,不管什麽事都不是問題!”


    顏子虛揶揄道,“五肢俱全你的頭啊,別說得佩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樣子,說起打架這事,你比誰都有癮。”


    說罷顏子虛對眾人說道,“你們不要看錯了他,他剛才不過是拿我做了幌子,這家夥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


    眾女紛紛點頭,嬉笑成一團,羽嬋娟也禁不住笑著點頭同意,孟羅見她都這般表態,很是無奈的朝顏子虛說道,“我捧你場,你反倒拆我台,有沒有這樣做兄弟的啊?”


    顏子虛笑道,“公道自在人心,你那脾氣,我不說破難道你就會轉性?”


    孟羅一愣,還真就這個問題想了想,老老實實的搖了搖頭,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說道,這個還真不會!


    龍葵都忍不住掩口而笑,朝顏子虛說道,“難得你有這樣不離不棄的夥伴,也難得你有將天魔做宿命之敵的認知,罷了,既然你已經決定要將九州作為結束這場爭鬥的戰場,又何苦來問我借通州?”


    顏子虛大喜,“師姐可別以為就這麽簡單答應了就算,你答應了可還得繼續幫我。”


    龍葵莞爾一笑,“講。”


    顏子虛撓撓頭,說道,“我還真沒想到師姐答應得這麽爽快,原以為師姐會因為第一戰場選在通州而不快,沒想到你這麽好說話,說實話我現在想到的其實就是想了解一下司馬仲達這個人,雲州要借道揚州西征的事連你都不知道,而望王有如此大的信心,必定是得到了揚州城另一半的主人首肯的,也就是說望劫已經和司馬仲達在西征通州甚至幽、涼、雍、翼幾州的事情上達成了一致。可是我總覺得司馬仲達沒那麽好惹。”


    龍葵偏著頭問,“你對司馬仲達了解多少?怎麽會有這種顧慮?”


    顏子虛一攤手說道,“我隻是聽說了一些有關他的傳言而已。一個體弱多病少年,據說還隻是知微或洞玄境界,卻能把家傳偌大的產業管理的井井有條,還越做越大,能和奪天境界的師姐在揚州並駕齊驅合稱晝夜雙柱,在我看來,這就足夠讓我懷疑他了。”


    龍葵饒有興趣的點頭,說道,“繼續猜,看看你能猜對幾分。”


    顏子虛說道,“如果他真的境界低微,那就是司馬仲達身後隱藏著一個極其恐怖的勢力,不過這個可能性我覺得不大。”


    “為什麽?”


    “很簡單,自己兜裏的錢才是自己的。”顏子虛打了淺顯的比喻,繼續說道,“雖然我沒見過司馬仲達,可孟羅和寧安寧之前都見過,根據他們描述的司馬仲達的言行舉止,我很肯定司馬仲達的心性一定是堅韌果決的人,能忍能持,這樣的人去修行,境界一定不會差到哪裏去。”


    龍葵好奇的說道,“我同意你對他能忍能持的猜測,不過我很奇怪你憑什麽能這樣判斷。”


    顏子虛一指孟羅,說道,“能和孟羅這種屌人打哈哈的人,一定是脾氣很好或者忍耐力很好的人,再說寧安寧也是王侯氣質,司馬仲達看不出他是久居高位的人才怪了,所以先前兩人在揚州好吃好喝幾天,一定是司馬仲達為了表示友善之意才做出的舉動。”


    孟羅聽了大怒,說道,“什麽叫屌人,你用個婉轉一點的修辭會死嗎?還是說你在誇自己是好脾氣好耐性?”


    眾女笑成一片,顏子虛懶得理他,繼續說道,“這些都能看出司馬仲達這人的不尋常,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不但司馬仲達自己的修為境界很高,而且他背後也有恐怖的暗藏勢力,所以要得到關於司馬的最真實評判,找師姐你一定是沒錯的。”


    龍葵咯咯笑出聲來,佩服的比了個讚歎手勢,歎道,“要是司馬仲達聽到你剛才這般分析,一定會感慨世上總算有知己一說。”


    她話語一轉,冷靜的說出一句讓顏子虛都嚇了一跳的話。


    “司馬仲達這個人,在我的資料記錄裏,三年前就已經是奪天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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