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章


    為什麽是通州?通州和雲州揚州比起來微不足道,甚至連滿是山林沼澤的青州都不如,青州至少有空冥鐵,而通州就像它的名字,除了南北連通揚州和涼州,似乎再也找不到任何存在的意義。


    若不是揚州夜之女王的祖籍在通州,顏子虛幾乎都沒有機會在某個夜裏從夏複和玄錦繡口中得到這兩個字的第一印象。


    等等,除了書院寥寥無幾數人之外,沒人知道夜之女王其實就是龍葵師姐,司馬仲達居然私下答應了望劫的結盟,要去攻打通州?揚州的晝夜雙柱不是已經有了暫時的同盟約定了嗎?


    通州東邊就是涼州和幽州,再南下即達雍州。從雍州大明宮走胤禛花費百年精力打造出來的那條黃綾之路,即便是商賈車馬最快隻需十餘天功夫就能直達揚州邊界……


    想到這,顏子虛隻覺得自己隱約想明白了什麽,可再一細想卻再也抓不到那個關鍵。揚州司馬仲達、通州龍葵、雲州望劫、雍州胤禛,這些字眼中似乎暗藏了某種不可見的聯係,但一時間顏子虛卻無法準確的說出其中具體所在。


    越是複雜的結盟,就越有可能從內部分裂,這是現世某位戰爭名家留下的話,顏子虛想到這,抬起頭來看著依舊盯著自己的望劫,開始單刀直入的提問。


    “我很想知道,烏侯和望王之前的指腹為婚,可曾立下書約?”


    望劫一皺眉,“這倒是沒有。”


    許白熊聽出顏子虛話裏幾分隱喻意味,眉頭也皺了起來,一張臉更黑了。


    顏子虛一笑,隨即轉到另外一個問題。


    “那依望王看來,攻打通州和書院有什麽關係?”


    望劫清咳了一聲,說道,“這裏沒有外人,但說無妨。其實,我個人是很希望書院能在這件事上助我雲州一臂之力的。”


    “打下通州後,望王應該沒有打算就此收兵吧,有羽仙城那條富可敵國的礦脈做為經濟來源,進展順利的的話,不過四五十萬人的小小通州應該會是攻打涼州甚至雍州的大後方,當然如果不順利的話,雍州的愛新覺羅家猜到了望王你的真實意圖,通州將會是最大的戰場。”


    顏子虛輕輕說出自己的猜測,他坦然麵對望劫,冷靜的說道,“讓書院幫雲州不過是個開頭,出征通州不過是中間過程,最終目的是雍州甚至整個九州世界吧?”


    望劫眉頭跳了跳,絲毫不掩飾眼中的讚許之色,笑而不語。


    顏子虛見到他的表情,心裏已經知道自己猜測得不錯,搖頭歎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倒是更加堅定了娶千尋過門的想法。”


    他轉頭看向許白熊,說道,“前段時間雍州大明宮天地異象幾乎整個九州都能看到,不知道是不是這個讓大夥覺得現在正是一舉攻下愛新覺羅家的好機會。誰都知道九州分東西兩片大陸,以通州相連,愛新覺羅家的大明宮幾乎已經占據了整個西邊大陸。趁他病要他命,這個決定倒是不可謂不果敢,不過還是太自不量力了些。”


    冷冷瞥了一眼許白熊,顏子虛笑道,“就算烏侯的真正修為遠不是我看到的無矩巔峰這麽菜,就算羽仙城的礦脈能支撐十年大戰,就算揚州司馬仲達肯讓出道來甚至願意攜手西征,可要一統九州,大家還是想得太簡單了點。”


    許白熊臉色一沉,甕聲說道,“奪天又如何,一個奪天能守得住萬裏河山嗎?”


    顏子虛冷笑道,“不不不,奪天打不下萬裏九州,可要是隻是想取十個八個至虛無矩的項上人頭,還是沒有想象的那麽難。如果你的兒子和你一樣狂妄,我可不想自己退後一步,害了千尋終生。”


    他毫不顧忌的說道,“如果我是坐擁一幹奪天修者的對陣一方,刺殺對方主帥甚至主帥全家,必定是動搖軍心的上選。”


    望劫聽出兩人話裏不善,趕緊擺手打斷道,“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正犯愁嘛,要是書院肯隨軍同行,歸藏仙府鎮守中軍,想必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顏子虛這才收斂語氣,笑著問他,“原來望王是這個意思。如果我沒想錯的話,你是想我看在千尋的份上,說服書院坐上你的西征戰車?”


    望劫不以為然的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說道,“千尋還年輕,婚事也不急在一時,可以等到西征事畢我們再商量嘛。畢竟是女兒的終身大事,做爹的當然不能兒戲。”


    望劫不露聲色的將話轉了過去,根本沒順著顏子虛的話往下說,不過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二侯不說話,三大世家的人也不說話,顯然是用沉默表示默許。


    見顏子虛同樣沉默,望劫又笑著說道,“書院為雲州鎮守氣運多年,如今歸藏仙府現世,雲州氣運搖撼,若不能轉為殺伐之氣一舉泄之,日後必定是我雲州內亂根本啊。”


    他說得頭頭是道,顏子虛心裏暗罵,心想你怎麽不加一句欽天監夜觀天象占卜兇吉這種老套話,不過望劫既然這麽說了,必定有辦法讓大半的雲州百姓都信以為真,這才是真正麻煩的事。


    七百年前天魔一戰後,書院隱然已經成為雲州的精神領袖,甚至整個修行界的風向標,如果書院同意西征通州,不管望劫找什麽樣的理由和借口,至少不會背上好戰嗜殺的罪名。


    望劫坐穩了歸藏仙府導致雲州氣運不穩的由頭,說話雖然語氣輕柔,卻一時也找不到好的辯駁之詞。


    望劫拿捏時機的本事極為老道,又說道,“先前聽聞九州有謠言起於鄉野,說大明宮乃是七百年前的天魔餘孽,後又有人說書院中有人也是天魔餘孽,還是皇族血脈。當然,我們自然是相信書院的,後者絕對是大明宮故意誣陷書院才捏造出來的無稽之談……不過悠悠眾口,甚於防川,有些話還是得拿出些行動來才有公信力啊。”


    望劫似乎是自言自語,不過眼光卻是片刻不離顏子虛左右。


    顏子虛心中一動,頓時把先前種種斷開的線索全部連在了一起,一時間腦中思緒紛雜,竟然有些呆了。


    望劫以為說中了要害,接著說道,“大明宮前些日子的異動我們都有所了解,聽說就是七先生所為,還有人說那愛新覺羅家的家主胤禛甚至公然稱唿七先生為大哥,這等玩笑,虧那些傳訛之人想得出來,說得出口。”


    “好算計,好算計啊。”顏子虛像是沒聽到望劫所說,低聲喃喃自語。


    七百年前姬烽火和澹台滅明聯手逼退天魔一事,被雙方視為最大的秘密隱瞞多年,如今即便拿出來說顏子虛就是澹台滅明,隻怕也難以讓人信服。胤禛之前步步退敗,竟然像是一處早在算計之中的苦肉計,如今九州盛傳大明宮是天魔餘孽,胤禛還公然稱唿自己大哥,這個大黑鍋在重重算計之下已然死死的扣在了書院甚至自己的頭上。


    七百年前不過是開始,現在才是真正的好戲,顏子虛想到這裏不禁暗自歎息,原來天魔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讓這九州內亂,大明宮人混雜阿修羅和九州血脈,就算是半個九州的人,那些天神之上的人也不好再像七百年前那次一樣或明或暗的出手維護九州安定,如今劫世逼近,九州這場內亂看來更是無法避免了。


    難怪胤禛先前要口口聲聲叫大哥叫個不停。


    難怪曹孟德要出手偷襲華佗,逼迫歸藏仙府救人現世。


    難怪望劫耳中會傳來這些聽起來是謠言的真實過去。


    一切的一切,如今都水落石出。


    有人要九州變成亂世,這就是他們的目的,簡單,卻不知繞了多少個彎子,籌劃了多少年。


    顏子虛看著望劫、許白熊和趙謙,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這些人,不過是某些棋子的棋子罷了。


    這個世界和現世一樣,照樣有意圖稱霸四方的野心家,或許他們也知道自己不過是棋子,不過做一個萬人之上的棋子,在他們看來,並不是什麽壞事。


    修行界,不過是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一小撮人罷了!


    顏子虛忽然間覺得有些意興寥落,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那些隱藏在阿修羅族背後的神君們,究竟想要得到現世的什麽東西,竟然如此處心積慮!


    現世裏真的藏了能讓天神、神君們度過劫世的秘密?


    顏子虛想著,朝望劫淡然一笑。


    此時再說那些都是枉然,難道說胤禛巴不得你西征幽涼二州,巴不得你和他大明宮爭這九州天下?


    修真界宮府閣院無數世家,勢必會被一點點星星之火卷進來,將這場大戰催燃成燎原烈焰!


    “我記得老家有句話是這樣說的,戰爭是推動人類社會進程的最大助力。原來我沒什麽感覺,不過現在想起來,這話說得倒是中肯,推動進程,至於結果是好是壞,是進化還是滅亡,說這話的人很聰明,沒說。”


    望劫沒有搭腔,靜靜等著顏子虛說下去,好像知道他沉默許久之後必定還有很多要說似的。


    “三天內我給你答複,書院入世之人不是我一個,我也不是書院。”


    顏子虛說完,環視了眾人一眼,在許白熊身上停留的時間最久,然後才繼續說道。


    “我是什麽人並不重要,我要做什麽才是關鍵。說真的,烏侯,我很期待和世子的見麵。不介意的話,告訴我他的名字嗎?”


    許白熊麵沉若水,雙手緊緊按住座椅扶手,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來。


    “單名一個樂,許樂。”


    ……


    ……


    好吧,我真是致敬老貓的間客,你們要說我惡搞也無妨,反正我就想用許樂這個名字。我就這點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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