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顏子虛獨自一人帶著蛋蛋在蘭嶼島上被蘇摩取名為素手峰的山巔上坐了一晚,喝了一晚百花釀,自言自語了一晚。本是不安分的神物十分難得的乖乖守著一夜,他說的什麽除了蛋蛋沒人知道,其實那未開人智卻通靈性的神物也是聽得似懂非懂。到了酒意酣暢時,顏子虛破天荒的在山巔上朝著海天霜月,啞著嗓子唱了半支歌,隻是醉的厲害,又隔得遠,花從容聽不真切,隻覺得聲聲悲意入耳,哪是平素顏子虛文弱酸樣。


    十年愁自縛,翻百世經書,看千叢菊竹,不曾嗅薔如虎


    故人舍身去,從容赴,方知有慷慨破釜。


    今日百花澆塊壘,濯靈台,識前路


    明朝一劍光寒處,斬頭顱,無反顧


    夜夜都賴著花從容同睡的蘇摩不知怎麽聽清楚了,細細在嘴邊念了幾遍,猛地拉住花從容胳膊問,“容姐姐,小和尚,小和尚他死了嗎?”


    一直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神胎上的小丫頭這時才猛然醒悟過來,從顏子虛的異樣到蛋蛋身上的佛光,再想到聽到的歌,不由得也悲從心頭起,兩隻眼睛晶瑩發亮。


    花從容愛憐的摸了摸蘇摩頭頂柔軟發絲,無言點頭。


    ……


    顏子虛似乎是鐵了心要在蘭嶼島上住下來,第二天大早便忙著收拾火山湖邊被蒼神木弄得狼藉不堪的花樹殘枝,蘇摩乖巧的帶著蛋蛋在邊上幫忙,孟羅雙手不便就負責將收攏的枯枝敗葉一把火燒個幹淨。沒小半天功夫火山湖畔就恢複了往日風景,花從容不知哪裏弄來了些花種撒下來,顏子虛借助蒼神木靈氣催發了,花團錦簇枝葉披離,各色各異,又是一圈好風景。


    得閑後顏子虛便斫了幾支青竹做成魚竿,每人發了一根,就連不良於握的孟羅也沒落下,花從容有些好奇,想起昨晚要義無反顧斬人頭顱的顏子虛,再看看眼前這個悠閑自得的家夥,一時間隻覺得昨晚是做了個不真實的夢。


    她忍不住好奇的問顏子虛還去不去尋那第五件天帝秘藏,顏子虛一邊幫孟羅的兩隻繃帶手夾住魚竿,然後又幫他上魚餌,頭也不迴的說,“去啊,怎麽不去,但不是現在。”


    “那現在幹嘛?釣魚?”


    顏子虛迴頭嘿嘿笑道,“你們釣魚,蛋蛋釣人。”


    開了八識後,顏子虛的神識強度其實早已經超過花從容,昨晚山巔借酒消愁,其實還存了守夜的心思,果然察覺到數道神識掃過蘭嶼島,其中不乏他熟悉的懷玉神侯,更有一道神識強大到直追黃泉神王的境地,與其找人麻煩,還不如等麻煩找上門,所以顏子虛才有了釣魚的心思。


    四條魚鉤甩了下去,看著看著一截截嫩竹丫在水麵隨波微微浮動,顏子虛很開心的說,“現在我不急,比我急的人多得是。”


    花從容以為他說的是覬覦蛋蛋的那些人,而顏子虛心裏想的卻不止這些,還有百兵、公正甚至包括自然神君。顏子虛已然明白過來為什麽自己取天帝秘藏的過程都是有驚無險,鶯歌森林和中禪寺自然是運氣占多,可是白綾海和蘭嶼這兩處,誰又敢說不是某位或幾位神君的共同安排在其中作祟,半推半就將誰也拿不走的天神構裝送給自己做了甜頭,最後等到自己興致衝衝的尋到了萬神殿的下落,正主就要出手了。


    一千多位古天神遺骸加上內藏的神格神力,這才是大家真正想要的天帝秘藏吧,顏子虛看著魚漂一沉,手疾眼快提起青竹,一尾紅魚甩著尾巴帶出數條晶瑩水線,在魚線那頭拚命掙紮。


    小丫頭驚唿一聲,笑著跑去取來一個大桶裝魚。


    既然自己現在是誰也不忍捏碎,能釣到大魚的香餑餑,那就先把麵子裏子掙足了再說,顏子虛一邊想著,一邊從魚鉤上取下魚,卻沒放進蘇摩拎來的桶裏,一把丟迴湖裏,朝有些不解的小丫頭笑著說道,“太小,大的才夠四人吃。”


    蛋蛋比蘇摩更急,見那魚撲棱棱帶出一朵小水花筆直往水底去了,隻差沒嗷的一聲,圓滾滾身子一閃就撲進湖裏,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孟羅嗤了一聲說,“這笨蛋,沒手沒腳還想捉魚?”


    湖水清澈,蛋蛋的身形在水底並不笨拙,反而矯捷如箭,左奔右突將本是悠然逡巡的魚群弄得四下亂竄,眾人看在眼裏都忍不住笑,孟羅話雖不好聽,可就像他說的那樣,一隻光溜溜的蛋是抓不住的魚的。


    眾人放下魚竿好整以暇的欣賞這處鬧劇,被蛋蛋這一折騰,哪還有魚兒肯來咬鉤,索性看戲。


    蛋蛋在水中好一陣翻騰,最後才發現的確是拿這些魚兒沒辦法,偶有一次遊到一條大黃魚腹下將其頂出水麵,那大魚一甩尾巴,落水前還給蛋蛋一記響亮的耳光。


    小家夥渾身一個模樣,打哪都是臉。


    孟羅第一個大笑出聲,連顏子虛也沒忍住。


    蘇摩則是恨鐵不成鋼的在一旁嘀咕了一句,還真是個小笨蛋。


    花從容似笑非笑瞟了顏子虛一眼,好像在說自家兒子如此狼狽,做爹的好像還挺高興。


    顏子虛哪管這麽多,玩得興起甚至朝著湖麵大聲喊道,“兒子哎,捉不到魚就別上岸。”


    蛋蛋似乎聽到了,水裏浪花更急,岸邊笑聲更甚。


    就在孟羅建議開個賭局賭小家夥多久能抓到一條魚時,湖水中騰起一股氣息,連帶激起一股衝天水柱。


    顏子虛心頭一動,眾人皆好奇看去,隻見猶未恢複平靜的湖麵上蛋蛋正背對著這邊,小家夥周身光滑如卵,說是背其實也不對,隻因從顏子虛這方看去,那條抽了蛋蛋一尾巴的大黃魚正懸在空中,不住掙紮卻沒落入水裏。


    蛋蛋緩緩轉過身來,正在逐漸清晰的小眉毛小眼睛之間滿是得意,小鼻子下一張不合比例的大嘴裏皓齒分明,那條大黃魚正是被這張足足一尺寬的大嘴咬住,漸漸不再動彈。


    “我靠……我靠”孟羅忍不住罵了一句,悻悻然收了開賭的心思,然而除了這兩個字,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


    蘇摩和花從容麵麵相覷,小家夥再次一鳴驚人。


    顏子虛是最不覺得奇怪的一個,他爽快的大笑著招手,示意蛋蛋過來。


    “這就是我的寶貝兒子,怎麽樣,還要不要賭?”他轉頭朝孟羅擠擠眼睛,兒子兩字說出口時驕傲無比。


    “你這是在天神界,要是在現世看到這樣一個大嘴小眼的腦袋飛來飛去,不當妖怪才怪。”


    顏子虛對於孟羅的吐槽毫不在意,迴過頭準備再給蛋蛋一個父親的鼓勵手指。


    沒想到大拇指才剛剛豎起,就見一道水桶粗的紫色閃電筆直劃破天空,正打在湖中央的蛋蛋頭上,仿佛這就是他的鼓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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