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裏頓時安靜了下來。


    顏子虛能看到黃泉神王臉上那塊血肉的蠕動程度更快了一些,雖然他仍舊站立殿中不動,不過這已經足夠了。細微的心境變化導致了血肉重生的速度加快,從這點上看,黃泉的心已經更亂了。


    顏子虛轉頭朝孟羅說,“中禪寺裏沒打過癮,一路上又被欺負,是不是很不爽?想不想去痛扁某條落水狗?”


    把一介天神說成落水狗,這已經是赤裸裸的蔑視了,而且還是對身邊修為低很多的同伴說,這無異於在傷口上再狠狠撒了一把鹽。


    “我能行?”孟羅傻愣愣的看了一眼顏子虛,心裏有點忐忑。


    顏子虛瞟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妖炎小童,笑著點了點頭。


    “對付落水狗隻有兩個字,你懂?”


    “痛打?”孟羅反應得很快。


    顏子虛笑得很歡暢,這廝果然還是一點即透。“去吧,我替你掠陣,希望我隻用看,而不必出手。”


    孟羅心底一陣熱血激湧上來,能親手對付一個神王,這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自打認識顏子虛以來,他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話,而且這些天來的確被花從容欺負得很慘,心頭那叢火在顏子虛的撩撥之下頓時騰的一下燒得全身血液沸騰,積壓多時的殺心頓時爆發出來,將最後那絲顧慮衝得無影無蹤。


    對啊,有人掠陣怕什麽,麵對一隻手化成的神王還瞻前顧後的話,也不是現世裏就信奉管他什麽一刀砍過去再說這一信條的孟羅了。


    蘇摩剛要說話,被顏子虛按住了,示意她不必擔心。


    孟羅召出天涯明月,黑白雙焰催至極處,縱身朝宮殿裏飛掠而去。


    花從容和蘇摩跟在顏子虛身後,三人不疾不徐的跟在孟羅身後,似乎是真的打算讓孟羅一人去衝鋒陷陣。不過花從容到底比蘇摩更為淡定,打趣的說,“居然知道派兵遣將了啊,你是不是怕孟小子閑太久了悶出病來?”


    花從容似乎知道了些什麽才意有所指,顏子虛這時也不好細說,打著哈哈說,“一路上他看著我連番晉階已經很受打擊了,總得讓他活動活動筋骨順帶練練膽子,不然真的會被你欺負得不敢出手打架了。”


    “但願你不是抱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心思就好。”花從容知道顏子虛必定有了打算,這句話就是徹底的玩笑了。


    顏子虛笑道,“我想,那小童也不肯啊。”


    其實,真正掠陣的還是小童卓世顏。


    她依舊坐在孟羅肩頭,就像一片輕飄飄的樹葉似的不受半點力,貼在了孟羅身上。


    進到殿內,孟羅才看清楚黃泉神王此時的恐怖模樣,一道虛無縹緲的血色影子時隱時現,若不是臉部血肉迅速蠕動生長過於醒目,現在的黃泉神王就像一個隱沒在陰暗的大殿中的幽靈。


    這時花從容的臉色突然變了。


    一進宮殿,她體內蘊含的神力便不受控製的向外宣泄,像被某種古怪的力道所牽引,徑直投向大殿中央的黃泉神王。


    顏子虛的驚神甲也自動上身,手臂和身軀部分那層深沉的金色神光也開始蠢蠢欲動,難以自持。


    “魔天的無定返聚啖神陣?你連這個都會!”


    花從容一聲驚唿,便要往殿外退去,然後這股將她全身神力向外拉扯的古怪力道在吸食她神力的同時也將她的身軀牢牢黏在了地上,舉步維艱。


    顏子虛一聽便明白過來,自己先前猜的沒錯,這就是黃泉神王最後的依仗,能將界神之上的神力吸納為己用的陰狠魔陣,難怪黃泉神王冒險選擇不逃,他就是在賭!


    唯一不受這啖神陣影響的就是孟羅和小丫頭蘇摩了,兩人都是奪天初境,身體裏不過是本命元氣罷了,啖神陣乃魔天針對天神界眾神所製,目的就是剮去眾神那身神力,奪取神格。如今卻在黃泉神王手中使了出來,可見這黃泉是受了公正神君蠱惑,真的開始入魔了。


    桀桀的笑聲響遍整個大殿,一張即將凝聚成形的人臉漂浮在半空中,雖然有些部分還是血肉扭曲,卻依稀能看出黃泉神王本來的絕美容貌,身子其餘部分仍舊是虛影,顯得詭異可怖。


    “公正神君說得果然沒錯,你體內的天帝秘藏不僅不能幫你,還會拖累你,這啖神陣如今困住了你們兩個,就乖乖把神力給我,再讓我吃了你們的血肉重塑元身吧。”


    黃泉冷笑著說,恢複原形的那隻右眼裏一道紅黑光芒閃過,顯然啖神陣供給他的神力又被他轉化為身體複原的源泉,那血肉繁衍蠕動的速度更快了。


    顏子虛身上驚神甲光芒明滅不定,天神構裝加持的雙臂和軀幹甲胄內的天神之力雖然來自天帝蘇摩淩禦,品質遠超過黃泉神王,若是蘇摩淩禦本人站在公正神君主持的啖神陣裏,也隻會當清風拂麵不受任何影響,那是境界高低所決定的。如今顏子虛不過奪天七重,比起一隻手衍化的黃泉來,還是差得太多。


    身上唯一不受啖神陣所害的就是腿甲部分了,依舊保持著漆黑本色的腿甲這時卻反常的漸漸鬆動起來,雖不是要往黃泉那邊投奔,仍舊讓顏子虛心裏有些叫苦,心想這關鍵時候本是阿修羅天魔甲的雙腿不要再添亂子就好。


    蘇摩看著在殿門處苦苦支撐的兩人有些慌亂,最大殺力的顏子虛、花從容都被設計困住,這黃泉神王的確可恨得很。


    這番變化也不過五六個唿吸的時間,殿裏最為鎮靜的反而是孟羅了。他將刀身擱在一側肩頭,轉頭朝另一邊坐著的小童卓世顏說道,“這人不人鬼不鬼的落水狗是不是太不把我倆放在眼裏了?”


    小童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黃泉,就連迴答孟羅時也是,“你這麽多抱怨,怎麽不上去砍打一刀?”


    很直接的迴答,所以孟羅就很直接的一刀砍了過去。


    天涯明月所帶的黑白雙焰在這一刻不再如火焰般跳躍,而是爆出強烈的雙色毫光,一如白晝,一如黑夜,一個爆發一個內斂,截然不同甚至近乎於矛盾的兩種顏色糾纏融匯在一起,形成一種瑰麗而妖異的視覺衝擊。


    這一刀,正劈在黃泉神王那張臉上……三寸左右的位置,便被那道看不見的天神神光擋住了,刀鋒狠狠劈在神力光罩上,激起一層漣漪般的血紅光暈。


    黃泉的笑聲再度響起,充滿奚落和不屑,“一介凡人,也敢朝天吐口水?”


    雖然沒有反震之力,可天涯明月的刀鋒就是無法寸進,始終保持著一段距離,晝夜無雙華催發到極致的孟羅狠狠咬著牙,本命元氣不要命的往刀中送了過去。


    聽到這話孟羅胸口那股殺心頓時不可抑止的爆發出來,這股殺心在那片沙漠裏和那片冰境裏漸漸萌生,待到自己憑借卓世顏的一枚晝夜無雙華種子,點燃了老爺子顏軒正留下的所有心血,硬生生闖過那道奪天之門時,這殺心已經破殼而出,日漸茁壯。


    現在孟羅知道了,卓世顏給自己的這枚無雙華種子,就是當年妖炎神王留下的一道信念。


    孤身向前,灼盡世間一切,唯餘天地晝夜,故名晝夜無雙華。


    孟羅近距離看著黃泉神王那張臉皮,幾近血紅的雙目漸漸恢複正常,他忽然開口說道,“落水狗就是落水狗,再怎麽叫,也隻有挨打的份。”


    說著刀柄一轉,刀尖朝前,狠狠紮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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