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鬱症加自毀傾向患者又一次淪為看客。


    像被囚禁在自己的身體裏,以眼睛為窗,欣賞一場另一個自己主演的好戲。不可抗拒的和“虛”互換後,他心裏那絲模糊的念頭在此刻終於清晰明了。或許所有人都猜錯了,他不是在賭命,而是在賭另一個自己願不願意甘不甘心在處於絕對下風時,把整副身家性命擺上命運的天平,而對麵的籌碼僅僅是酒肉朋友四個字。


    而且,他如願以償的親眼“目睹”了虛的出現,在昔我劍這個完全屬於他的小千世界裏,兩個靈魂終於和睦的同處一室。或許是因為這個,也或許是因為顏子虛完全放棄了對身體的主宰權,所以虛也沒有強勢的連他的意識也剝奪,而是選擇了一聲歎息後,展現了雲州某個雨夜裏顏子虛曾經錯過的真實力量,能讓某個太監頭子瞬間化為虛無的實力。


    對於虛的第一句話,他甚至有不同的意見。在他的判斷裏,葉似錦手指微不可見的迴縮正是這個大雪山第一刺客改變心思的明證,顯然虛的意見恰恰相反,於是他主動現身。


    葉似錦顫指,虛現身,白澤進攻。三者幾乎是同一刹那,連念頭都隻來得及閃過的一個刹那,誰也不能說清楚究竟這三者誰先誰後,誰才是始作俑者。不過,也隻有淪為看客的他才能有功夫操心葉似錦那個細微動作究竟是不是如虛所說,不過是大戰前最後一次轉移注意力的心神攻擊。


    覆上麵具的虛,在電光火石之間心神傳遞過來個鄙夷意念,便已經輕鬆掙脫了無間?靜獄的法術禁錮,以毫厘之差避過白澤獸頭頂巨大的利角,離開了湖麵上那片冰鏡。


    “沒想到,顏兄也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麵啊。”話語裏滿是感慨,“那先前的話還算不算數呢?”


    虛隨手往後一劃,遠處小樓裏某個正納悶怎麽突然心神鏈接完全斷開的偷窺狂嬌唿一聲,眼前一黑便向後癱軟在望千尋懷裏,其餘兩女頓時手忙腳亂。同樣奇怪怎麽在一陣熟悉感覺湧上心頭後便斷開感應的秀雷來不及去幫望千尋,同樣昏倒在地。


    望千尋好一陣忙碌才將兩人分別攙扶到旁邊的椅子上,甚至沒發現湖麵上一陣大霧憑空而起,早已將顏子虛和葉似錦行蹤掩沒。


    隨手完成了這一係列“懲罰”舉動後,虛好整以暇的負手而立,“我是我,他是他。別把我當做他的影子。”


    “你這樣說,看來是不想取下麵具讓我看看麵具後的真麵目了。”


    “你們刺客的那套易容玩意,我看不上眼。”虛的話氣勢淩人,不容懷疑。“我跟他長得一模一樣,戴上麵具,不過是因為你們不配直視我。”


    葉似錦此刻終於確定眼前這人應該不是顏子虛,平素裏和氣的他怎麽也不像說出這麽高傲的話之人。“我相信你不是他。你的話讓我懷疑你戴麵具的理由是不是眼睛長在了頭頂上。”


    自從刹馬鎮蠻蠻酒館裏相遇那一刻開始就從來以溫和個性示人的兩人,終於針鋒相對。


    “我知道你就像顏子虛說的那樣,終究想試試能不能像切水果似的,切下一塊我的氣運。”虛的語氣像是在說他所聽過最好笑的一件事,“然後吞到肚子裏去。”


    “可惜,你的刀不夠快。即便你使出大雪山非真傳弟子不可得的秘術,無間?月切,也不夠快。”


    葉似錦終於變了臉色,眼神裏不可抑止的露出一絲懼意。月切乃是大雪山曆任山主口口相傳的究極秘術,如今從外人嘴裏隨隨便便說出來,像路邊地攤上擺著的便宜貨似的毫不值錢,內心羞怒之下更多的是冰冷的驚懼。


    “諸星主命,雙月掌運,以敵為明月,吾為暗月,交相輝映,然光始於明而終於暗……”


    “夠了!”葉似錦閉上眼睛喝道,半晌才緩緩睜開,牢牢盯著那張鬼魅麵具,“你究竟是誰?居然知道月切的法訣……”


    “按理說在昔我劍這個小千世界裏,你應該感應不到大千世界的諸天星辰,可顏子虛這家夥為了表示坦誠,居然臨時賦予了你隨意進出昔我劍的權力,所以你才有膽布下北鬥帝車陣。鬥為帝之車,你已經走完七步,我剛站的極星位唯一的生門正對著白澤角,銳意主殺……”


    虛看著葉似錦身後六朵冰漣漪,搖頭繼續道,“你先前隻用手指結月進攻,無非是想麻痹顏子虛讓他注意力都放在你手指上,而真正的殺招,是守住生門的白澤。也隻有傻子,才會相信你縮縮指頭,就是萌生了悔意。”


    “為什麽要說這麽多,你能破開靜獄禁錮,也就說明了你的實力至少是無矩境界。一步天涯,你比我高明得太多,何須再掀我這張你不看好的底牌?”


    “簡單。我是提醒你,不要妄想拿我來走破境的最後一步。”麵具之上看不到虛的任何表情,可葉似錦卻好像能清楚的看到他嘴角的譏諷。


    “用生死關頭的戰鬥逼迫自己潛力,一舉破境,實在是修行途中不得已為之的下下之策。你若這樣做了,能不能走出至虛巔峰跨入無矩尚未可知,一旦你真的對我動手,即便你破了境,結局還是隻有一個——我殺了你。”


    “接下來該怎麽做,你自己選。”虛攤了攤手輕鬆的說道,“我的建議是,你好好做顏子虛的酒肉朋友,這樣子的話或許某天我心情不錯,會告訴你暗之月切的補完法訣,那時你可以再去試試斬殺他人氣運納為己用。”


    當暗之月切四個字從麵具後的嘴裏說出來時,葉似錦像被徹底抽去了主心骨一般垂下手來,白澤獸化作一道月白光華收入體內,“你連暗之月切都知道……”


    “向暗月立下誓言吧……”


    伴隨那張麵具隨白澤散落歸入虛無,重新掌控自己身體的顏子虛接著便聽到了這輩子從未聽到過的古怪誓約,相比顛倒和尚在東林禪院裏立下心血宏願時的莊嚴景象,葉似錦的話顯得荒唐至極。


    “以大雪山和諸天裏唯一的暗月起誓,我葉似錦從今天開始,將與顏兄有酒同享,有肉同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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