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芳菲,姹紫嫣紅。


    京城女子喜歡簪花宴飲,將各色的芍藥、牡丹簪於發髻間,席麵也是各式的花兒朵兒製的菜肴與酒釀。


    不出幾日,崔禮禮立了救駕之功的消息傳遍了京城。牌匾尚未製成,聖諭還未下達,正是結交的好時機。


    簪花宴的請柬如春日柳絮一般,紛紛而至。


    崔禮禮一個都沒應下,反而約了元陽公主同去何府。


    何聰躺了大半年,已能下地行走,隻是腿腳不算特別利索。元陽公主頗受聖寵,何聰也不好太駁麵子,領著夫人與家中幾個姑娘一同見了,又說了些場麵上的話,昔日的梁子便算是解了。


    公主與崔禮禮親自登門致歉,何博士氣也順了,次日便恢複了上朝。這又成了京中簪花宴上的話題,紀夫人與蘇玉自然也聽了幾耳朵。


    又過了兩日,四人在九春樓小聚時,紀夫人率先問出了口:“你們真去道歉了?”


    “說起來,還是我拖累了殿下。”崔禮禮將九春樓裏的小倌們都招唿過來,站在廊下,對元陽道,“您看看可有中意的?”


    元陽隨手一劃,挑了兩個小倌上前侍酒,又笑著道:“這有什麽?此事原就是因我而起,再說,父——父親跟我明裏暗裏提過兩次。去說兩句話,又不少塊肉。”


    紀夫人仍舊叫了芰臣上前來伺候,山茶宴後,她單獨來過幾次,芰臣都將她伺候得極為妥帖得趣,她也懶得再換旁人。


    芰臣長了一對單眼皮,狹長得很漂亮,頗有棱角的下巴,還有幾分陽剛之氣。一見到紀夫人朝自己招手,他眼眸微微亮了亮,再跪在她腿邊,熟稔地拿著冒熱氣的帕子替她淨手。


    反倒是蘇玉看了又看,將四十來個小倌看了好幾遍,也沒想好挑誰。


    自從獵場迴來,她再未見過左丘宴,心裏很是慶幸,隻當那幾日胡混的隻是一場春夢。


    今日又得了機會進九春樓,漂亮的小倌往麵前一站,她竟又想起獵場那些旖旎的事來。


    元陽見她猶豫,奇道:“你今兒是怎麽了?不過是挑個侍酒的,看誰順眼,就叫上來侍奉就是了。”


    蘇玉生怕元陽看出端倪,便隨手指了一個站得離自己最近的。


    崔禮禮留下仲爾,揮手示意其餘的都下去休息。


    紀夫人仍舊想著何聰的事,衝著崔禮禮道:“議論你的人太多了,都在說,要放在以前,何聰是怎麽也不肯讓你進府的,如今崔家娘子有了救駕之功,何家也得換個姿態。”


    崔禮禮微微笑著:“不過是他們揣測。何聰是看在殿下的麵子上。”


    蘇玉將帕子還給小倌,喝了一口熱茶才道:“我前日聽公公迴來說,說是何聰又上了折子。也不知道寫了什麽,聖人沒有批示,又送了迴來。”


    元陽咬下小倌喂來的一小塊水梨,咽下去才道:“他那個倔脾氣,得罪誰都不稀奇。”


    崔禮禮垂下頭,手指捏著細細的銀簽子沒有說話。


    幾日前的晚上,何景槐安排她與何聰見了一麵。其實,她要對何聰說的,已經跟何景槐說清楚了。


    何景槐知曉輕重厲害,自然會將她的話一一轉述給何聰。果不出所料,何聰願意見她。


    在那個小宅院,她恭恭敬敬地對何聰行禮致歉,並說會帶著公主登門,無疑給了何家足夠的臉麵。


    果不其然,何聰恢複上朝第一件事,就是上書奏請重商議開海之策。


    這麽大的事,聖人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應了。加之開海禁,意味著就要整頓底耶散。聖人為了抓弘方,將一切屎盆子都扣他頭上了,如今弘方仍然逍遙法外,再開海禁,底耶散與長公主的關係很可能就被人發現了。


    天家,丟不起這人。


    但是,陸錚在宮裏想必也知曉了,接下來怎麽做,他應該知道。


    崔禮禮微笑著隨口接了話:“我倒覺得何聰這樣的性子,蠻有趣的。小小的倔老頭兒,固持己見。有自己的章法。”


    元陽“咦”了一聲:“那日,你跟我進何府,人家何聰可沒給你好臉色,你倒替他說起話來了。”


    崔禮禮一滯。


    在小院子裏見麵時,何聰倒是很給麵子,直來直往地與她說話。甚至眼神中還透露著幾分欣賞。想來何景槐也提醒過他,何家上下的存亡比他麵子更重要。臨走前,何聰拐著腳,站起來朝她行了禮。


    至於人前嘛,他要端什麽架子,就由著他唄。


    蘇玉看過來,理所當然地講起來:“你別是看上那個‘夜禦七女’了吧?有些人就是以量取勝而已。這東西不試還真不知道。”


    “說到試試.”元陽忽然示意屋內的五個小倌退到門外,曖昧地朝三人勾勾手指,一聽這事,女人們頓時來了精神,腦袋湊在一起。


    元陽說道:“我生辰那日,陸二那家夥,送了幾個玄夷奴來。”


    紀夫人不由地問:“你試了?”


    據說那玄夷奴人人皆是嫪毐,尋常人可受不住。


    “你聽我慢慢講.”元陽笑道,“我本想試試的,畢竟沒見過,我府上從官也不少,該見過的我也算見過了。”


    蘇玉手裏抓著一顆瓜子,放在嘴邊想磕,又忘了磕,隻一個勁地問:“結果呢,結果呢?”


    “前些時候,我就召了一個來。”元陽不疾不徐地賣起了關子,“那膚色我實在不喜,便想著要吹燈拔蠟,可是又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何模樣,便留了一盞燈。”


    “然後呢?”


    一到關鍵問題,元陽也說不出口了:“就沒有然後了。我看了一眼,嚇得讓人把他帶出府去了。有多遠,走多遠。”


    崔禮禮頓時就懂了,隻捂著嘴笑。元陽什麽麵首沒見過,竟被一個玄夷奴嚇到將人送出府。想想那情形,就十分好玩。


    蘇玉與紀夫人自然不甘心:“你這說一半有什麽趣味?”


    “總之,”元陽眨眨眼,語焉不詳,“你們不會想嚐試的。看一眼就該跑了。”


    蘇玉不甘心,人都湊過來了,瓜子都準備好了,就說這個?


    “到底是何模樣?”


    元陽也沒法描述,隻將她的手拉過來,露出手臂,貼著小臂靠近手肘處,用手指繞著畫了一圈。


    紀夫人頓悟,齜牙咧嘴地叫了一聲:“天爺,這還是人嗎?馬還是騾子吧?”


    蘇玉望著自己的小臂,有些嫌棄地用袖子蓋上,將手中的瓜子一扔,端起酒盞喝酒,隨口說道:“還是芮國男子好。”


    紀夫人拿她打趣:“說得你好像用過似地。光說不練假把式。”


    蘇玉被這話嗆得喘不上氣,不住咳嗽。崔禮禮連忙叫小倌們進來伺候,替她拍背,又送帕子擦眼淚。


    好一陣才緩過來。


    崔禮禮倒問了一句話:“八夫人,你可想過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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