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豬豬和爹爹哇。”


    傅錦梨肉肉的小拳頭揉了兩下眼睛,一下就笑開了。


    她又迴過頭去看自己走來的路,是迴家家的路,小梨子沒有走錯。


    “怎麽了。”


    落安將她前後顧盼的小腦怪瓜正過來,低問。


    傅錦梨則笑得傻兮兮,整潔奶氣地露出上顎幾顆白牙,梨渦泛起。


    “豬豬走錯啦,走錯不是家,是找爹爹玩~”


    她說著這個“豬”其實更像”居”,嘴巴粉潤地撅起,瞧著傻氣又嬌憨。


    “怕爹爹,小粽子怕爹爹,不找爹爹玩。”


    她的小夥伴們都有些怕傅應絕,少有單獨跟他相處的。


    可正殿內一前一後從殿內走出來的兩人。


    確是季楚跟傅應絕無異。


    她這才驚訝。


    小手舉到頰邊,打招唿一般,溫吞又軟糯地喊了聲,“爹爹。”


    聲音十分小,近乎自言自語了。


    季楚慢傅應絕半步,而傅應絕正側首去跟他說著什麽,邊說邊往外走。


    忽然,偏過頭去的男人似有所感,動作停頓一瞬。


    而後又正過身,目光精準無誤地投來。


    見傅應絕發現她,傅錦梨的小手揮得更快活了。


    聲音也大起來,“爹爹——我迴家家來,夫子送乖乖迴家哇——“


    一見到她,或是聽見她亂七八糟的喊話,男人神色逐漸溫和。


    支起身子,也學著她的樣子揮了下手。


    明明是一樣的動作,小孩兒做來就是可愛,由他來反而多了隨意跟頹懶。


    傅錦梨迫不及待地牽著落安走近。


    “豬豬,想梨子爹爹,來看爹爹,我也想周周哥哥~”


    小孩兒沒有撒開落安的手,而是就著牽引的動作,一路奔到傅應絕跟前。


    落安的並不比傅應絕矮,隻是氣質使然叫人忽視了他這樣對孩童來說極具壓迫感的身高。


    兩人對望,竟是旗鼓相當。


    “陛下安好。”落安提了唇,先打了招唿。


    傅應絕目光不經意落在傅錦梨同他攥住的手上,蹙眉。


    一掃而過,收迴眼後“嗯”了一聲。


    四人之間還是有些距離的,傅應絕思索了下,覺著這般遠,她跑不過來是應當的,於是往前跨了一小步。


    沒良心的。


    這迴總能瞧見他了吧。


    可是沒良心的根本理解不了他的意思,還沒看見他的大黑臉,反是興致勃勃地去問他身後的季楚。


    “豬豬,吃飯~小梨子送豬豬迴家,豬豬爹爹想。”


    季楚拱手,笑著,“不勞殿下了,我正準備出宮去。”


    “嗷!知道~”


    兩個小孩兒說著話,傅錦梨更是沒有一點要鬆開落安手的意思。


    傅應絕剛開始隻是不時看兩眼,到後頭竟是赤果果的眼刀子往兩人那處刮。


    刮兩眼,又覺這樣的行徑實在不襯他的身份,心頭冷哼一聲,側過身去。


    下巴勾著淩厲的線條,那拉下來的嘴角,死死繃住。


    蘇展在一旁看得分明。


    不曉得是誰又惹著這祖宗了,前頭還是和顏悅色,現在那臉挎得老長。


    不過他是懶得去觸這黴頭的。


    不聽話,鬧脾氣?


    就是欠小殿下收拾的。


    蘇展低眉順眼收手站好,一點沒有要摻和的意思。


    也因為他的袖手旁觀,導致無知無覺的小殿下神經大條到沒有發現她爹的異樣。


    而落安,


    落安不是傅錦梨,自然是察覺出來了。


    但他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更是在瞥見傅應絕渾身氣質越發冷凝之際,臉上一成不變的笑意都更真切了些。


    手上慢慢收緊,狀似無意,目光流轉,恰好和傅應絕對了正著。


    落安似是意外,而後溫和一笑,又率先移開目光。


    傅應絕危險地眯了眼。


    隻覺得今日落安無端礙手腳。


    竟是隱隱從那張和煦的臉上硬生生看出挑釁的意味來。


    後頭季楚走了,落安也告辭。


    隻是離去時不知是有意無意,猶不安分,從袖中抽出傅錦梨今日帶著學堂的小玩意兒。


    是一隻玉石雕刻的小老虎。


    當著傅應絕的麵,遞給她,“小殿下東西忘了拿。”


    “多謝夫子~”


    傅錦梨將小老虎放在小包裏,又寶貝地拍了拍,這才同落安道別。


    目送落安出了紫宸殿院,小丫頭又十分自然地去走到傅應絕身邊,要攥傅應絕的衣袖。


    誰料——


    傅應絕撣灰一般,神情淡淡地抖揮動衣袖,也就是這麽巧,那將要落入傅錦梨手中的衣袖角就溜走了。


    傅錦梨懵著臉,但還是舉著小手追了兩下。


    可不知那衣裳今日是同她作對還是怎地,每每要拽住,都會自然而然地溜走。


    傅錦梨愣,小手落空,在空氣中抓了幾下,“爹爹?”


    爹爹這時好似才看見她。


    故作驚訝,“喲,你小人家來這兒了。“


    傅錦梨重重點頭,“嗯嗯!小梨子來~”


    邊說邊將小手遞出去,“爹爹,我要——”


    要牽一牽。


    “今日過得倒挺快,也是時候該用膳了。”


    他像是沒聽見傅錦梨的話,自顧低語了這麽一句,又晃悠悠地迴身進殿。


    傅錦梨小手保持著伸出去的動作,歪了腦袋。


    鹿眸無辜地望著傅應絕跨進殿門,奶聲自語,尾音上勾。


    “爹爹?”


    呆瓜困惑。


    爹爹聽不見,爹爹腳步頓一下都不曾。


    不過傅應絕時常這樣,有時候逗她都能將自己逗冒火。


    所以傅錦梨也不多想,又樂嗬嗬地追著他進去。


    ————


    季楚不光見了傅應絕,也去了太傅府見了月彎彎跟丁雅言。


    三日後,落安看著月彎彎那已經空掉的座位,一點都不意外。


    耳邊是太傅府小廝圓滑地同他說早準備好的說辭。


    “還望少傅勿怪,彎彎小姐身子不適,離了家去莊子上養病。”


    落安頷首,“勞煩你告知了。”


    小廝退下後,落安望向那位置,竟有些出神。


    那小和尚,這般心急,想來是看出些什麽。


    不過無礙了。


    白墮有幾分本事,月彎彎又是龍侍,天資不凡,多學些也是好的。


    隻是......


    “我有這般嚇人?”落安無辜眨眼。


    好似學裏幾個小笨瓜都怕他,就連傅錦梨有時都不太敢造次,隻會委委屈屈地用那雙大眼睛瞧著自己不說話。


    想起來就有些好笑。


    落安左手執書再看,右手手掌大半都籠在袖中,隻有如蔥根的手指前截搭在案邊,拇指往下。


    沒什麽規律地緩慢敲按著。


    看似毫無章法,隻是四根手指都略過一遍之後,落安手一停——


    不知是感知到了什麽。


    眼皮略掀,但視線並未從書上挪開。


    因為學裏少了個孩子,大家不舍,情緒也不高漲,就連傅錦梨都是蔫巴地。


    他們不舍,月彎彎自然也是一樣。


    她跟著白墮,不過是帶了點行李,駕著輛馬車就往皇城外去。


    一路駛過,天色也漸晚。


    白墮野慣了,常常風餐露宿,現在帶著個小丫頭自然不能再跟從前一樣。


    隻是萬事頭一遭,難免出錯。


    因為算錯了腳程,天黑透還沒到歇腳處,隻得將馬車停在了野外。


    月明星稀,夏蟬鳴噪。


    白墮擦擦汗,見此地還算空曠,生個火堆將就一晚也是可以的。


    便向後掀開馬車簾。


    “彎彎,今夜先委屈你,天一亮,咱們快些走準能到臨城。”


    月彎彎縮著在車內,雙目緊閉唿吸平穩。


    白墮當她奔波勞累睡著了,可喊了好幾下,都不見她有反應。


    “彎彎?”白墮一慌。


    放下馬繩,要鑽進去查看情況。


    正這時——


    忽起一陣涼風,林間走石落葉滾動,簌簌作響。


    本是燥熱的年月,那陣風落在白墮皮膚上,冰得刺骨,順著往肌底下鑽,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白墮反手將馬車簾子放下,沒再進去。


    而是警惕地緩慢地下了車,一邊注意著四周動向,一邊從車架上取下防身的匕首。


    風愈發大了,吹得他衣衫亂飛。


    天上的黑雲被風吹著遮住了明月,傾灑下的光就暗黯淡幾分。


    原本尚可視物的林間墨色更重,在夜晚裏,空蕩蕩有隱匿著駭人的危機。


    極不對勁。


    白墮努力瞪大了眼,緊緊盯住對麵深淵一般的山林。


    視線可及之處,黑得滴墨。


    好像地府的黑夜盡頭,不知裏邊會不會忽然鑽出地獄惡犬將人撕咬成渣。


    忽然——


    有一抹白色從那盡頭走了出來。


    腳步極慢,模糊著看不清是什麽,天地近黑,唯他獨白。


    在黑夜中格外惹眼。


    一步一步,由遠及近。


    白墮不敢輕舉妄動。


    隻能等著那東西慢慢逼近,毫無辦法。


    終於——


    白影破開曉霧一般,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白墮看清後,倒吸一口涼氣!


    “你...你......”


    聲音發顫,竟就連手上的刀都拿不穩,滿眼驚懼。


    在他的顫抖聲中,天上黑雲過了,又露出彎月的一角。


    月光繼續傾灑,落入林間——


    林中除了方才的馬車跟和尚,多了個人.....


    一身白衣像是將夜色割裂,孑立於天地之間,身後是吞人深淵,身前是人間萬象。


    月色蒼白,星星點點落在他的側臉,


    眉目如畫,清冷勝玉。


    通神氣度好比仙人臨世,嘴角含笑,平添溫和。


    可他的一雙眼睛,並不尋常。


    竟是同寺廟佛相一樣,璨同流光,金色瀲灩。


    淡淡地瞥下來,


    不可褻瀆,高不可攀。


    隻見他啟唇輕笑一聲,在這林間,並不詭異,卻顯溫潤。


    他說:“你倒是惹了不少麻煩。“


    “旁當”一聲。


    白墮的匕首落在地上,他更是梗著脖子,道,“和尚我不知你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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