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無須做什麽,自是人群中最顯眼的存在。


    隨行的也做了便裝打扮,都是周意然此行從軍中帶出來的精銳,領的身份是嘯雲莊的打手。


    幾個士兵見三人一出來,隻瞧了一眼就趕緊挪開。


    慌亂之中帶著驚掉大牙的錯愕。


    實在是周意然此刻跟往日裏是兩個極端。


    沉穩大將軍爆改寡言老實鏢頭。


    老實鏢頭走上前,先是適應了一番,又扭過頭去請裴風,“少主,請上馬。”


    已經是有些得心應手了。


    就是那一如既往冷著的臉再怎麽調整也沒法諂媚,扯出個硬邦邦的笑來,差點將裴風嚇得腳底一滑。


    “啊……好好好,本少主曉得了。”


    裴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坐上馬的,等馬匹慢悠悠地動起來,一顛一顛地將他顫醒,他才恍惚地移開眼神去看一邊著馬繩的周意然。


    出息了。


    屬實出息了。


    坐上大將軍牽的馬了……


    他正想著,旁邊杵著拐杖演得盡興的趙馳縱又小聲喚他。


    小孩兒擠眉弄眼地,“氣勢氣勢拿出來!小心叫人看穿幫了!”


    他這麽一提醒,下頭牽馬的周意然腳步幾不可察地一頓,而後又將身子埋低些。


    很是聽勸。


    裴風也趕緊挺直背,臉上務必要做到不怒自威。


    想起趙馳縱的教導,又後知後覺地挎下臉來,罵罵咧咧地,“小周!怎麽還不到!”


    小周彎腰耷眉,毫無感情,不疾不徐地刻板念著自己的詞兒。


    “少主,前方就到。”


    ——


    朱妄語左盼右盼不見人,特地派出屬下前去接應,總算是在城外不遠見到了人。


    就是一看見打頭幾個,屬下有點走不動道。


    “來人……來人可是嘯雲莊鏢師?”


    遲疑著發問,手上的長槍卻已經握好。


    實在是眼前的組合太過詭異。


    高頭大馬上騎著二傻子一樣的少年,鼻孔都要長在頭頂上去了。


    牽馬的那個也怪,陰惻惻地,腦袋要埋到地底下。


    更別說旁邊還跟著一個杵拐,一見人就開始翻白眼做殘障樣的憨小孩兒。


    後頭押運物資的人倒還正常些。


    “瞎了你的狗眼!”裴風高斥一聲,抬手甩出塊牌子。


    “小……小爺我嘯雲莊少主,膽敢攔路?”


    接應者接過,連忙查看,確認是嘯雲莊牌子無誤後,才狗腿地迎來。


    “喲!竟是小少主親自來了,我等疏忽,莫怪莫怪。”


    裴風冷笑。


    接應者恍若未聞,上前擠開周意然,自己上手牽了馬。


    周意然順手撒開,淡定地走到一旁,盡量放低存在感。


    這時接應者又問,“隻是不知這一路是個什麽情況,耽擱了這樣久,還……”


    說著眼神有意無意地往趙馳縱身上瞟。


    意思很明顯。


    在這個緊要檔口,就算是小孩兒也是要摸清楚來處。


    反正看那樣子,也不像是這嘯雲莊少主子從家中帶來的。


    裴風“哦”了一聲,隨意道,“這小子我半道撿來的,是個傻的,腦子不經使。跟狗盯骨頭一樣,趕都趕不走,隻能帶著了。”


    趙馳縱也適時地張嘴阿巴阿巴兩句。


    那樣子看著是真傻。


    接應者都不帶懷疑地。


    “至於耽擱……”裴風摸著下巴,想了想又開始暴起罵人。


    “你們曉不曉得啊!這淮川城外都是土匪!”


    “小爺我生得這樣花容月貌,險些狼入虎口,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又差點被周意然那狗賊給逮住!”


    他這聲狗賊一出口,掩飾著又往周意然那邊偷看兩眼,見他沒什麽反應,才接著道,


    “你家主子也是,做這人嫌狗憎的破事兒,若是真叫周意然逮了我,那我豈不是小命不保?”


    他炸毛,張嘴將能罵的都罵了個遍。


    最後還要一腳踹在趙馳縱那瘸著的腿上,以示氣憤。


    狗賊周意然難得心有不忍,想上前扶一下那浮誇倒下,滾了二裏地的趙馳縱。


    卻叫那小子逮著機會一把圈住腿,嘴裏嘰裏咕嚕地瞎念一通,眼歪嘴斜地將口水往他褲腿上抹。


    “啊哇啊啊啊……”


    入戲太深。


    周意然默了默,抬腳又將人踹遠些。


    三個人演了好一出大戲。


    接應者在裴風的怒火下也不敢說些別的,隻得點頭哈腰好聲好氣地把人請迴去。


    一行人,在諸多淮川軍的注視下,大搖大擺地入了城門。


    ——


    周意然很忙,傅錦梨也沒閑著。


    一邊鬧騰她爹,一邊還要注意著月彎彎。


    小孩兒小腿嘚啵嘚啵地,累得小臉都皺起來了。


    現在已是深夜。


    小孩兒窸窸窣窣地就從床上摸索了起來。


    隻因白日裏問了月彎彎一句這兩天都在幹什麽,小梨子看著不太對勁。


    月彎彎沒有絲毫隱瞞就倒了個幹淨。


    小孩兒一聽,腦子繞不明白,隻記得個“龍”。


    龍。


    那不就是小梨子!


    小光頭在跟彎彎說小梨子!


    這她哪還坐得住。


    胖嘟嘟的女娃娃自己翻身下床,還要笨手笨腳地給自家爹爹蓋好被子。


    一扯差點將傅應絕給捂死。


    她又趿著小鞋子,摸黑找不到衣裳,就將她爹的外袍往身上一係。


    一個頂著毛茸茸雞窩頭的奶娃娃,身後仿若拖著個大披風,就這麽深一步淺一步地走向了門外。


    傅應絕額角不住地突突,終於在屋子外間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後,忍無可忍地將頭頂被子扯下。


    狹長的眼,就算在黑夜裏,裏頭的無奈也清晰可見。


    再聽外頭小孩兒似是撞到了東西,哭唧唧地哼兩聲後。


    一句,“小梨子打!”


    氣得一巴掌將什麽拍碎了,而後又邁著步子慢吞吞地抹黑往外去。


    動靜已然很大了,傅應絕便是隻豬都得醒。


    床上的男人屈膝坐起來,手一伸要拿衣服穿,卻摸了個空。


    換個位置又抓到小孩兒軟乎乎毛茸茸的上衣跟小裙子。


    得了。


    衣裳都叫那兔崽子順走了。


    傅應絕保持著這動作,在床上坐著一動不動。


    良久,才聽見黑夜裏傳來一聲歎息。


    ——


    傅錦梨認得路。


    她前腳開溜,後腳明裏暗裏就跟上了一堆人。


    小孩兒走得磕磕絆絆,總算是到了小光頭的屋子。


    她老爹的衣裳在地上拖,小孩兒滿臉嚴肅地將胖爪放在門上,一把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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