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彎彎擰不過王金全,被他揪著迴家摔進院子裏。


    蠻頭狠腦的半大小子,對著屋子裏就喊,“阿爹——”


    “你快出來啊爹,月彎彎這臭丫頭背著咱們自己去了!”


    月彎彎半趴在地上,手腕蹭得破了皮。


    聽見王金全的喚聲,瘦弱能見骨的手指死死扣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洞坑。


    氣得渾身都在顫抖,卻隻是隱忍地握緊了拳。


    聽見屋子裏王富友踱步出來的聲音,她眼神黯然下去,有些麻木。


    你看,她有這樣麻煩這樣跗骨之蛆一般的家人,怎麽能無端給別人找煩心事做呢。


    王富友擰著臉出來,“怎麽迴事!”


    王金全跳到他身邊,“她偷偷溜出去,叫我逮到了!遮遮掩掩的,指定是做賊心虛!”


    他呸一句,看著地上悶不吭聲的月彎彎,滿是麻子的臉上嫌棄十足,“白眼狼!白吃咱家飯,胳膊肘往外拐!”


    王富友怒目,問月彎彎,“死丫頭老實交代!”


    月彎彎卻仿若啞巴了一樣,半句不吭。


    死死埋著頭,咬緊下唇。


    瘦小的姑娘,粗獷的父子倆,還有門縫隙裏偷看不敢出來的婦女。


    顯得地上人無助又淒涼。


    王家院子裏動靜不小,有鄰居在外頭聽見伸腦袋進來看,又被王富友瞪了出去。


    後頭發生些什麽也不知道,隻是第二日再見不到月彎彎在院子裏忙活。


    ——


    傅錦梨遭拒絕,小胖孩兒抱著肚子生了好一會兒的胖氣。


    傅應絕伸手扯她,她“哼!”一聲又扭過了小胖腰。


    傅應絕:“我今日可沒招惹你。”


    自然不是他招惹的,他今日怕被煩都躲得遠遠地。


    “彎彎呀。”小孩兒抬起臉來,不解又急切,“騙人,彎彎騙人了!”


    誰誰人都說她可憐,偏偏當事人一點苦都不說。


    傅錦梨除了犯錯時知道遮掩,旁的什麽事兒都恨不得是一籮筐全倒個幹淨。


    自然是不知道月彎彎遮掩的意圖。


    小孩兒氣得都蔫兒了,一顆胖團子想嚎又嚎不出來。


    傅應絕不樂意招這邪火,一腳將縮在一旁的大公雞蹬到了她跟前。


    “咯咯咯——”


    大公雞一個倒栽下去又撲騰著翅膀站好。


    這動靜果真吸引了傅錦梨。


    “咯咯雞,做什麽~”她氣嘟嘟地擰著眉問。


    中間那毛色極好的咯咯雞,若變成個人,隻怕此刻已經狗腿得開始點頭哈腰了。


    縮著翅膀,兩隻爪子在地上小心地挪,不難看出迎合小意。


    實在是在這倆閻王中間。


    怕得緊了。


    “咯咯咯——”放我一馬。


    它小聲地叫。


    傅錦梨沉下小臉來聽,幾息之後又搖頭,“不知道呀,你不說話,小梨子聽不懂呀~”


    “咯咯咯——”饒我一命。


    “你說話呀~”


    大公雞叫得更尖銳了,“咯咯——”


    傅應絕眼見著火力轉移,又被咯咯雞這叫聲刺得耳朵疼。


    他勾唇一笑,看熱鬧不嫌事大似地說了句,“爹聽著它像在罵你啊。”


    傅錦梨小臉懵,“罵窩?”


    傅應絕:“嘖嘖,罵得可真髒。”


    大公雞眼中流露出惶恐,“咯——”清湯大老爺啊冤枉——


    它急得像是下一瞬就要開口說話,咯咯噠地叫個不停。


    太尖銳,聽著更像在罵人了。


    傅錦梨當即小嘴就一撅,低頭就去提棍子,“揍你,壞蛋罵我!你罵梨子你是呆瓜!”


    “咯——”


    大公雞見勢不對,立馬背著翅膀,跳著跳著往門外跑。


    傅錦梨嘴裏喊著喊著,小腿噠噠噠就跟著追去。


    一時之間,原先要預備著折騰傅應絕的胖丫頭,一扭頭就追上了無辜的大公雞。


    大公雞淚流滿麵,傅應絕這始作俑者倒是滿意了。


    瞧著外頭雞飛蛋打地熱鬧極了,他溫和一笑,反手將門合上。


    大公雞跑得屁滾尿流,“咯咯咯——”


    受不了了,受不了,本大人要造反!


    ——


    大公雞因著月彎彎跟傅應絕受了些小小的牽連。


    直至夜深,才半死不活地趴在傅錦梨懷裏,叫小孩兒一聲一聲地哄。


    至於傅應絕,微微一笑,兩袖清風。


    那月彎彎呢?


    月彎彎已經被關了一天。


    王家人嫌狗憎地,遭人口舌太多,以至於院子也偏。


    月彎彎沒有自己的小屋,她的住處堆滿雜物,角落裏擺放著一張小床。


    被子單薄,卻叫她收拾得溫馨整潔。


    月光透過破口的窗縫進來,那窗下縮著個抱膝的小姑娘。


    月夜靜悄悄地,王富友昨日氣急,就將她關在了屋子裏。


    可這窗戶破成那樣,不過放條小凳子就能翻出去。


    可翻出去又能如何呢。


    “阿娘……”月彎彎輕輕呢喃著。


    “您跟我來,小聲些,有什麽話屋裏說。”


    外頭粗啞的男聲打斷了她的惆緒,月彎彎神色一動,悄悄順著窗邊站起來。


    眼睛透過破縫去看。


    王富友佝僂著身子,在前引路,他後頭跟著個渾身罩得嚴實的人。


    月彎彎悄悄地看,目光下移——


    她嘴裏忍不住叫出了聲,又趕緊捂住,蹲下身去!


    那人腰間懸著……長刀。


    寨子裏的人掛著土匪的名,卻都是半吊子,常用些砍柴的斧子,更有甚者要拎著菜刀上。


    那樣像模像樣的長刀,有鞘有穗。


    她見過……


    “誰在哪兒!”


    一聲低喝,嚇得月彎彎屏住了唿吸。


    說話的是那渾身遮得嚴實的男人,王富友怕引人來,趕緊喚住他。


    “沒什麽人,是我兒子的童養媳,不聽話關著了,已經哭一天了,別管她。”


    男人還是疑慮,這時一陣風過,吹起外頭的茅草,王富友嚇得拉著他往屋子裏走。


    “快快快些,那丫頭片子怕什麽,可別叫別個人發現了。”


    男人也怕打草驚蛇,於是跟著他進去。


    外頭安靜下來,月彎彎等了許久,才敢站起來探頭去看。


    一片靜,沒人了。


    可王家屋子裏卻亮起了微弱的燭光。


    “是誰……”


    月彎彎低聲自語。


    王富友行徑太詭異,那男人更是……


    心思百轉幾下,她總覺得不安,最後搬出了凳子,小心翼翼地翻了出去。


    夜空下嬌小的身影隱沒在暗處,摸索著趴在了亮著光的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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