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應絕冷臉的時候不可否認的嚇人,此刻慍色不加掩飾,其餘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奶團子似有所感,靜靜地望著帝王緊繃的臉,而後摟緊了他的脖子,小臉埋在肩窩。


    話語溫吞,“爹爹……”


    暖乎乎的一團,小幅度地蹭了蹭,傅應絕壓住火氣,緩了麵色。


    “怎麽。”


    手在她腦後拍了拍,努力調整著,讓自己情緒溫和些,“困了?”


    小孩兒搖搖頭,道,“爹爹生氣。”


    她時而鈍拙時而敏銳,此刻傅應絕的情緒不像以往單純雲淡風輕一般的簡單宣泄,倒是有些默然爆發的堅決。


    “不氣,小梨子找到~”


    她不明白拐截孩童的背後是什麽意思,也不懂究竟會造成何等的悲劇,隻當傅應絕是因為她笨,很晚才找到他而生氣。


    小孩兒指著地上膽怯站著的孩童,哄他,“找到多多,爹爹厲害!”


    小梨子厲害,爹爹也厲害,小梨子找到爹爹,爹爹找到許多許多小孩兒。


    天真極了,髒兮兮的小臉,帶著笨拙的安慰和誇讚。


    傅應絕心裏軟成了水。


    他絕不是個共情能力強的人,冷眼旁觀是常態。


    就算身為帝王,說句不好聽的,大多數時間裏都隻是公事公辦,不失偏頗,對百姓做到感同身受那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人總會變,會因為周圍的人或事扭轉觀念,鍛造性情。


    他見過更慘絕人寰的案子,審過更兇神惡煞的罪犯,可從沒有哪一次,像這次一樣感觸頗深。


    今時今日,如果是他傅應絕,如果是懷裏的傅錦梨呢,屆時他會如何。


    傅應絕不敢去想。


    “就按朕說的辦。”


    他將小孩兒的腦袋往懷裏按了按,帶著安撫,又深深吸了口氣,對孟良道。


    “臣,遵旨。”


    到此,折騰大半宿,也不好再耽擱。


    著人將這些孩子帶迴兆尹府先行安置,賊患悉數關押候審,傅應絕帶著孩子就迴了宮。


    隻是離去時,又停下腳步。


    “陛下?”孟良疑惑道,不知他何意。


    傅應絕微抬下頜,對著士兵懷裏昏迷的男孩,“將他送進宮。”


    這孩子……


    絕不簡單,他也定是在哪裏見過他。


    ***


    困擾京中百姓良久的孩童失竊案,賊匪被捕,叫人心口的大石落下幾分。


    可這僅是一個開端,賊匪進京,且已成規患,秘而不宣,定有蹊蹺。


    量其實罪大惡極,造無數人家骨肉分離,陛下著此案提審禦前,舉國上下,一經查辦,判罪從重!


    “孩童青少,乃我大啟之皓月,大啟之後世依托!此等賊子,犯大啟幼齒,意圖毀我根基!”


    尹清朝堂上激昂呈詞,“此番,與通敵叛國,又有何異!”


    眾人無不讚同,又有人道,“以下犯上,膽大包天!小殿下金尊玉貴,我大啟獨一血脈,他也敢拐帶!”


    “不容饒恕!臣歸家求神祭佛都要叫他夜夜噩夢!”


    親手將他小殿下丟進賊窩的傅應絕:……


    最後傅應絕什麽都沒說,選擇了閉嘴,隻拍了拍蔫噠噠趴在自己懷裏的小孩兒。


    是的,小孩兒。


    帝王一身黑金龍袍,坐在上頭無悲無喜,麵色沉靜,懷裏有個坐得四仰八叉的小胖娃娃。


    腳蕩出來,一翹一翹地,大爺一樣。


    烏溜溜的大眼睛本是前後顧盼著,一聽見下頭大臣的話,忽地就來了勁兒。


    一骨碌爬起來,腳踩帝王大腿,還要揪著他衣襟站穩身形,無法無天,蠻狠得很。


    偏偏吧,一張小臉胖乎乎地,話也說不清,隻會指著這個告一狀,指著那個又告一狀。


    告完揣著手又樂嗬嗬地像個小呆瓜,叫人氣不起來。


    這不,衣服都被扯歪了的帝王半句重話都不說,還要微勾著身子順著她點。


    抬手虛護著,“你慢些。”


    “嗯嗯!”


    小孩兒點頭,腮幫子鼓鼓,對著下頭小嘴巴張張合合就開始奶聲奶氣。


    “噩夢哇,做夢!”


    “不求,小殿下,昨夜就,噩夢哇!”


    她昨夜迴宮後撅著腦袋就睡,睡到半夜夢裏邊揮著拳頭都在打人,躺她旁邊的傅應絕險些叫她一錘給砸了。


    怕自己一覺醒來小命不保,帝王忍氣吞聲抱著被子睡在了榻尾。


    誰知天一亮,那一小隻抱著她弟弟眼淚汪汪地就開始說昨夜做了噩夢了,不上學,要爹爹陪。


    一晚上睡得提心吊膽更應該做噩夢的傅應絕麵無表情,說不出話來。


    最後將小孩兒捯飭好就抱著上了朝,於是就有了如今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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