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了。”


    明明哭得是懷裏的小孩兒,傅應絕的嗓子卻跟著一起喑啞。


    “爹爹一輩子就你這麽一個,小梨子做什麽都無須道歉。”


    他本就注定無嗣的人,一開始其實也並不期待傅錦梨的到來,可偏偏在小孩兒降生的那一刻,他那毫無波動的心就隨著軟得一塌糊塗。


    他不需要也不願跟別的皇族一樣,生下三五成群的孩子來繼承些什麽。


    一方麵是當真不想同任何人有些多餘的牽扯,即便是掛著他妻子名頭的女子。


    另一方麵,就直接得多,他不能叫留給傅錦梨的東西,被任何不知所謂,心比天高的人沾染。


    傅應絕是強大的,強大的同時也霸道,不講道理甚至有些邪乎的霸道,隻能容得下得他所有血脈的孩子在跟前撒野。


    “爹,爹——”


    奶團子打著哭嗝,拳頭攥住傅應絕的衣衫,小小一團跨坐在他懷裏。


    “可不可以——嗚嗚,拍拍呀,唔......拍拍不哭——”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可憐巴巴地問能不能拍拍。


    傅應絕有些想笑,又實在心疼,“哪有什麽可不可以。”


    抬手接過蘇展懂眼色遞上來的大氅,展開將人罩在裏邊,輕輕在她後背順著。


    “說話算話,拍拍就不哭了。”


    小孩兒努力憋住,眼睛紅彤彤地,胖臉上掛著珍珠串,抽抽嗒嗒重重點頭,“嗯,聽話~”


    有時候又懂事得過分,哄了一會兒便不再掉眼淚。


    傅應絕也不急著做別的,隻靜坐著,一隻手將小孩兒圈住,另一隻還得閑拿了杯茶。


    蘇展放輕腳步出去,又小聲將門合上,傅錦梨聽見動靜,懨懨垂著的小腦袋輕輕動了動。


    傅應絕當即便察覺到,低眸去看,“好了?”


    將她從寬大的氅襖裏挖出來,小孩兒立刻就牢牢粘在他身上。


    “再不出來不怕餓肚子?”


    手上將她蹭亂在臉龐的軟發捋到耳後,又給她擦了哭花的小臉。


    奶團子乖乖地,卻眼疾手快地將他收迴去的一隻手摟在懷裏抱得緊緊地,“爹爹!我抓住,抓住!”


    傅應絕立即就放鬆了有些繃緊的手臂,任由她像隻小熊一樣趴在上頭。


    “好好,抓住。”


    語氣縱容得厲害。


    打量著她情緒好了不少,自己將軟乎乎的胖手塞到他的掌心。


    傅應絕又問,“還怕嗎?”


    小孩兒軟聲迴,“怕的~,但是——”


    “爹爹在,小梨子,努努力呀!”


    可可愛愛,惹人發笑,但傅應絕卻不滿足於此。


    鑽進手心的小爪子,抓著他的手指一開一合地玩著,看著這樣一副毫無戒心,十足依賴的模樣,傅應絕麵色又隱晦起來。


    可以依賴,甚至可以一輩子都依賴,但不能一輩子膽怯害怕著那樣一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心下打了好幾個轉,還是逼著自己硬了心腸。


    “聽我說。”


    他低沉著開嗓,仍舊是溫和的,但裏邊似乎藏著些不同於平常的東西。


    小孩兒呆了呆,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怯怯地看去,似是也覺察出來。


    “爹爹?”


    還帶著水意,濕濕漉漉,漣漣泛光。


    傅應絕默了默,下一瞬卻是抬手輕輕蓋住她清澈得溫軟的眸子。


    怕看了心軟,男人眼底有掙紮,也有堅決。


    “接下來爹爹說得每一句話,你都要記清楚,知曉嗎?”


    小孩兒顫著睫,眼前一片黑,懷裏空了,她便自己將小手膠在一起。


    瞧著可乖。


    “知曉~小梨子記住!”


    說什麽都是答應的,卻平白叫傅應絕喉頭滾動,字眼在口中吐出艱難。


    “不論在何時,在何地,爹爹都會找到你的,就算自己一人也不必怕。”


    不管是用何種手段,不論耗費多少人力物力,這句話,說得出便能做得到。


    奶團子晃著腳,歪了歪腦袋,即使看不見,也是仰著頭正對著他的方向。


    “知道,爹爹在,爹爹保護!”


    傅應絕又道,“其實也不盡然,說了恐你不懂,但我從未叫你身旁空過一次。”


    這次手掌從她眼前扯下,指尖輕碰著她上揚又帶著嬌憨的眼尾。


    “記住了嗎?從不是一個人,不論從前,以後,我都是在的。”


    小孩兒似懂非懂,可對上那黑沉沉的眼,便不自覺跟著他喃喃重複,“不是……一人。”


    傅應絕一字一頓,字眼加重,似是強調。


    “若當真遇事,無須慌亂,隻要靜靜等著便好。”


    話落,想起了什麽,又帶上些笑意,“小梨子本事比爹爹還厲害,或許也會學著保護自己”


    這話不準確,隻是打趣。


    畢竟兩次都是為了別人,小傻子卻不知曉怎麽護著自己。


    如是這般,教她怎樣避險,教她如何周旋,說了許多,小孩兒聽得認真,也滿口答應他是記住了的。


    但傅應絕仍舊有些憂心,也不知曉接下來這步,走得對還是不對。


    在畫軒樓用過膳,天已近黑,外頭熙熙攘攘熱鬧極了。


    傅錦梨趴在窗下,使勁踮著腳往窗外扒拉,可是卻連木框都夠不上


    “熱鬧,小梨子熱鬧呀~”


    似是有些急了,眼巴巴地,“爹爹抱抱,抱!”


    話才落,胖乎乎的腰便被摟住,小身子也被高高托起。


    小孩兒一咧嘴,笑了。


    “謝謝,謝謝爹爹!”


    急不可耐地將上半身蹭出去,抓著窗戶看著下邊的燈火通明與人群接踵,小丫頭瞪大了眼。


    畫軒樓位置極好,靜處鬧市,又不受紛擾,從樓上能看見下邊的煙火氣息,卻難感覺到打擾。


    傅應絕抱著人,斜斜倚著,窗外是彎卷的房簷角,掛著鏤空的金盞,火樹銀花,聲色犬馬。


    下邊的百姓麵目洋溢,小販喜樂,形形色色的人走了又來。


    因為日子紅火了,都是一副昂首闊步,坦然安樂的模樣。


    所以當那兩個鬼祟帶著兇光的身影進入視線時,傅應絕幾乎一眼鎖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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