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為何會跑到那處去。”


    大門與學堂還是隔了些許距離的,尋常在周圍活動也是斷斷到不了那裏的。


    小殿下,趙馳縱,薛福蔚,這仨都是不老實的,至於唐衍……


    不說也罷!


    就是個跟著小殿下上刀山下火海的!


    於是祭酒又將視線落在了季楚身上。


    季楚……


    季楚也當真不知何從說起。


    說小殿下連書都不想讀了,四個人都拉不住。


    後來甚至是想破門而出!


    季楚舌頭打結,“學生是去……”


    “去買糕糕!”


    小家夥一句應和,眾人紛紛視線往下移。


    待一看清,祭酒忍不住眼睛一閉。


    他實在是想不通這麽一個小奶娃娃,臉上如何會出現這樣淒苦的表情。


    隻見傅錦梨的小挎包背在身上,胖爪子輕輕搭在帶子上,上嘴唇死死地抿著,極力忍耐著哭意。


    眉頭皺成小八字,胖臉上掛著淚水。


    “小梨子不聽話,小梨子吃糕糕……”


    “……”


    倒是還知道自己不乖的。


    永遠是認錯第一迅速,什麽都是半懂不懂的,啥事兒都要等先幹了,小腦袋瓜才反應過來。


    那模樣瞧著祭酒都不忍心責怪。


    他歎了口氣,將五個孩子表情盡收眼底,愁得胡子都要掉了。


    小殿下就這麽點兒,說是她搞壞的門,小老頭子是半點不信!


    可別的四個又實在坦蕩。


    難辦啊,難辦!


    或許小孩兒的外皮就是兼具迷惑性,將犯事兒頭子的名號都擺在明麵上了,還是叫人將信將疑。


    ***


    傅應絕身為帝王,關心的都是些國之大事。


    動輒千軍萬馬,一洲之兵,再不濟也是治貪治亂,一府民生。


    在他短短二十幾年的人生裏,從未設想過,有朝一日,竟會對著小小一張討債文書啞口無言。


    屋內的龍涎香沉沉浮浮,輕薄的華錦展開在座椅上,男人微闔著雙目,靜靜坐著。


    這樣的動作已經維持了有大概一刻鍾。


    修長的指,冷白的膚,淺青的血管,手微微屈起,壓著案上的一張紙。


    紙是稚學院那邊送來的,甫一看見,傅應絕心頭已是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


    一展開,他表情還算溫和,一目十行後,不知是看到了何處,眼神微滯了下,便開始一言不發。


    直至送信人離開,他也沒再開口說一句話,獨自一人坐在紫宸殿沉默了良久。


    “當真是隨我?”


    驀地,帝王像是懷疑人生般,喃喃出聲。


    麵上不解又匪夷。


    將那紙拿起來,看了又看,白紙黑字,句句分明。


    小孩兒將人學院門給捶爛了……


    祭酒審了個把時辰,小孩兒倒是十分實誠,一人做事一人當,拍拍胸脯把罪名擔了。


    稚學院那邊也迴了,語氣小意又謙卑,說是近來學裏拮據,將將換了一批新物什,看陛下能不能著戶部那頭批些銀錢來修繕大門。


    傅應絕心塞,批唄,還能不準咋滴。


    大門都叫自家那個給捶爛了,他再不給賠償,那才真叫說不過去。


    也沒打算從戶部那頭拿錢,走的自己的私賬,算是聊表歉意了。


    若單是這一點,他也不至於沉默至此。


    因為奶團子那破壞力,他這個當爹的是再清楚不過了。


    真叫他說不出話來的,是後頭祭酒顫顫巍巍寫下的一段話。


    也不是什麽天崩地裂,異象突生的大事,可偏偏就叫帝王變了臉色。


    信上說,


    他家那奶娃娃哭得傷心,說賠不起錢了,叫他們不要賣崽崽,也不要賣爹爹。


    她上大街上討飯去。


    位置都定好了,聽小粽子說是天橋底下行情要好些,她就去那兒了。


    傅應絕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要擺出個什麽表情來應對。


    “我幼時,當是沒有這般……單純。”


    還是給自己孩子留了麵子,換了個措辭。


    他想了許久,甚至將自己從小到大,不知凡幾的事跡都數了個遍。


    向來對自己這聰明才智,堅定不移地肯定著的人,都難免有些動搖。


    說起來小人兒也不笨,做著課業讀著書表現都還算不錯,就是吧……


    年紀小了,腦袋瓜子不機靈。


    可是傅應絕這在自家閨女兒眼裏窮翻了的老父親,實在是難以釋懷。


    他也能明白,畢竟小孩兒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卻是半個銅子兒都沒落在她手裏過。


    那憨憨胖腦袋一碰!就得出來這麽個結論。


    傅應絕對此也是百口莫辯,甚至於是忍不住自我懷疑。


    不過他自從養了孩子,再離譜的事兒也不是沒有過。


    自問已經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了,反思了有一會兒,便抖了抖紙張,重拾體麵。


    還能怎麽著,當好話聽唄,至少還是有孝心的,知曉父親辛苦,打算自己要飯平賬。


    準備要飯的傅錦梨,才不知自家老父親坎坷的心裏路程。


    她此刻看著在自己眼前合上的,破了個洞的,朱紅大門。


    懵著小胖臉,“出,出來了哇。”


    是的,出來了。


    不止她,一旁站著的四個,手上挎著自己的小包,齊齊作伴著被掃地出門了。


    說是掃地出門,也不盡然。


    前頭祭酒在幾人嘴裏知曉了原委,滿頭黑線。


    最後輕咳一聲,嚴肅了嗓音,“學裏也非是教條嚴厲,自來便講究變通,講究活學。”


    “也常常帶領你們親自領會,於物物中求得學識,既是不小心為之,便也不罰你們。”


    “可錯既已成,便要付出代價。故你們幾人,今日到劉家娘子那處,切身體會往來俗事。”


    “明日,一人交一篇文章到我手中!”


    最後一句才是重點。


    其實拘著學習不見得是好事,死灌蠻溉養出的秧苗會泡漕在地裏。


    不拘於什麽法子,能教會道理便是好法子。


    高置金閣,反而不利於成長,那便都拽下來些,貼地氣些。


    能實實在在體會到俗世人情,以後才不至於做那隻知聖賢書,端不起煤油盞的渾人。


    不過想著都還是幾個孩子,祭酒考慮的也周全,請了學裏打雜的小廝送去,還差人給各家遞去了信兒。


    孩子呢,叫他送去吃苦學習去了,他們也派些人來,可莫要出些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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