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洛陽/水席


    出家人四大皆空不假,但一寺方丈畢竟不同普通僧侶。既然要見的是西京留守,再怎麽不講究,也不能說走就走。準備車馬,沐浴更衣,再換上件符合方丈身份的袈裟。種種瑣碎雜事加起來,也花費了大半個時辰。再加上路途所費時間,得到洛陽城內的留守府終於出現在本因禪師麵前,早是夕陽西斜時分。


    留守府正門前的石階上,已經有人在等候本因禪師一行了。左麵那人約莫五十上下年紀,身穿官服,氣質儒雅。雖然未曾見過麵,但看這打扮,顯然就是西京留守鄭仁誨無疑。在他右側半步之後,則是名魁梧大漢。年紀瞧起來比鄭仁誨小了好幾歲,,也不留胡子。手粗腳大,身上有股悍霸之氣。縱使未穿戎裝,但任何人都馬上就看得出來,這是位慣於衝鋒陷陣的沙場猛將。雙眸精光四射,更見內功修為也是不弱。


    見白馬寺眾僧走近,鄭留守立刻堆起滿麵笑容,大步走下石階拱手道:“眾位大師是從白馬寺來的吧,不知道哪位是本因方丈?在下鄭仁誨,這位是舍弟鄭仁詡,暫任洛陽兵馬都監,我兄弟倆在這裏恭候方丈多時了。”


    本因禪師立定腳步,合什道:“阿彌陀佛,老衲本因,這是貧僧師弟本緣,這是貧僧的小徒弟無名。有勞鄭留守久等,實在不敢當之至。”


    鄭留守一聽之下,知道白馬寺“本”字輩三僧隻到了兩個,當下不動聲色,垂臂向後做個手勢,依然滿麵堆歡道:“方丈太客氣了。今日能得一見方丈佛麵,仁誨幸如何之。請、請。”語畢引領白馬寺眾僧直入府衙。穿廊過舍,登堂入室,徑直走到設宴的客廳之前,伸手肅客。


    本因禪師半隻腳剛剛跨入門檻,忽然微微一怔,停步不進。身後的無名覺得奇怪,探出半邊腦袋往客廳裏麵張望,登時也被嚇了一大跳。


    大廳裏麵原來早就有客了。借著夕陽餘輝數過去,高高矮矮,肥肥瘦瘦等合共有七八個人。其他的人無名大多未見過,但其中那名年約四十上下,身穿醬色長袍,模樣活像名精明商人的漢子,卻是滿洛陽城無人不識——即使不認識他這個人,也決不會不認識他衣擺處繡著的那尾金色鯉魚。


    此人不是別個,正是洛陽第一大幫會,金鯉幫的幫主曆四海!


    洛陽從來為天下之重,不但人丁眾多,市井繁盛,而且又身處黃河之側,有水運之便。正好比一個大聚寶盤,向來是各家江湖勢力相互爭奪的大肥肉。曆四海卻能夠領導金鯉幫獨占鼇頭,雄踞洛陽達十年之久,自有他人所不及的本事。


    論武,曆四海以四式無量七煞掌,十年來打遍洛陽無敵手。論文,他心思活絡,善於經營。名下有無數商鋪生意,兼且壟斷了黃河水運,可謂日進鬥金。更有五千幫眾,個個悍不畏死。妻子又是前任西京留守白文珂族中遠方堂妹,向來和洛陽留守司衙門關係良好。金鯉幫曆四海跺跺腳,當真大半個洛陽城的地皮都要顫三顫,任誰也得讓他三分。


    隻是金鯉幫幫規弛廢,種種作奸犯科之舉簡直有如家常便飯,洛陽城中的正經老百姓提起曆四海和金鯉幫,無不咬牙切齒。卻又都敢怒不敢言——即使他們敢言也沒用。生在這種朝不保夕的亂世,連皇帝都不知道幾時就會被人從龍床上揪下來砍掉腦袋,當官的隻關心自己“錢程”,哪裏有功夫去管老百姓死活?


    本因禪師素來不齒曆四海的為人。要不是顧忌著金鯉幫勢大,依著禪師早年遊俠江湖時疾惡如仇的性格,早下手對付這洛陽黑道上的霸主了。這時候忽然看見他大馬金刀地坐在廳中,心頭自然就產生了幾分不悅。蹙眉向鄭仁誨沉聲問道:“留守大人,這是?”


    鄭仁誨笑笑,和和氣氣地道:“本官剛剛上任,頗有心替洛陽的老百姓們做幾件實在事。苦於初來乍到,對本地民情還是兩眼一抹黑。李幫主和老方丈在洛陽同是舉足輕重的角色,以往或許多有誤會。今日本官就厚著麵皮為兩位調停調停,從此冰釋前嫌。咱們三家官民攜手合作,好好造福一方,豈不也是件大功德?”


    鄭留守著意要做和事佬,曆四海也不閑著。他滿麵堆歡,起身迎上前來向本因禪師深深一揖,道:“老方丈,您就是那彌勒佛,大肚能容天下事。以往種種,還請您多多包涵則個。”


    本因禪師冷哼著側身移開半步,不受曆四海這禮。本緣見不對路,連忙上來向曆四海還禮,道:“曆幫主,好說好說。”暗地裏用手肘撞撞本因禪師,低聲道:“師兄,好歹給鄭大人點麵子。”轉身嗬嗬而笑,雙手拉起本因禪師和曆四海,跟隨鄭留守入了廳中坐下。


    入席坐定,本因禪師這才發現,廳內除曆四海以外的那幾個人,要麽是洛陽富商,要麽是當地世家大族的子弟,身份都非同尋常。鄭仁誨把這些人都邀來聚集到一起,顯然所圖非小,決不僅是隻為了大家聊聊天天而已。有念及此,心中自然而然就多出了幾分警惕。


    雖說多年戰亂致使民生凋敝,可是路有凍死骨,朱門酒肉臭。不管什麽時候,挨餓的總輪不上這些達官貴人。西京留守位高權重,既然設宴,當然不會拿些粗茶淡飯出來款待客人。這晚席麵上,正是由城中最負盛名的酒樓〖真不同〗大師傅親自掌勺主理的洛陽/水席。


    洛陽號稱有三絕:牡丹、水席、龍門窟。其中這洛陽/水席,乃是當年武則天親自定製的禦宴。當年大唐全盛時安排宮廷大宴,合共有一百零八道菜。冷熱、葷素、甜鹹、酸辣兼而有之。熱菜上桌必以湯水佐味,清汁少油,清爽利口。雞鴨魚肉、鮮貨菌類、時令蔬菜等無不入饌。絲、片、條、塊、丁,煎炒烹炸燒,變化無窮。


    鄭留守區區西京留守,辦的筵席自然沒法子和皇家相比。但大有大辦,小有小辦。洛陽/水席本來就並無定規,靈活性極大。留守司宴客,全席合計有二十四道菜,包括八冷盤、四大件、八中件、四壓桌,也算十分豐盛。加上鄭留守妙語連珠,本緣又賣力在旁湊趣,縱然席間眾人多多少少各懷心事,仍然稱得上場麵熱絡,賓主共歡。


    不知不覺間,水席二十四道菜上完,侍者再送上最後一盤雞蛋湯。此湯又稱送客湯,以示全席已經上滿,水席到了尾聲。鄭留守舉起湯碗喝過兩口,道:“今晚本官和各位有緣良晤,興致不淺。唉,隻是想到陛下這陣子多半還在受那風霜之苦,冒矢石之危,為人臣子,又未免有些兒慚愧了。”


    曆四海接口道:“大人一片丹心,果然令人敬仰。不過前幾日驛馬不是來報,說陛下已經在巴公原大敗賊寇了嗎?這當兒陛下想必已經引軍凱旋了,倒也不會受什麽罪吧?大人多慮了。”


    鄭留守還未答話,他弟弟鄭都監粗著嗓子,搶先說道:“曆幫主你隻知道其一,不知道其二。昨天下午有消息傳來,陛下決定不收兵,要領軍北上,一鼓作氣將太原吃下來,滅了劉崇那老小子。”


    此話一出,登時滿座皆驚。曆四海訝異道:“這次高平之戰,陛下本來帶的兵馬就不多。縱使獲勝,但要就此北上攻打太原,會不會太倉促了點?”


    鄭留守拈須道:“曆幫主不必擔心。陛下聖旨傳下,各地節度使已經調度軍馬北上聽令。這迴即使不能一舉滅了它小小北漢,也必然會叫劉崇那老賊吃個大苦頭。眼下要擔心的,倒是軍中糧草頗有不足。雖說可以因糧於敵,但眼下正是初春季節,恐怕就地調糧也不容易。我本來想開了洛陽官倉,先替陛下籌集一批糧餉,沒想到府庫空虛,僅餘那點點東西也是杯水車薪……唉~~”語畢舉掌往桌上一擊,眉宇間既慚且愧,當真七情上麵,教人歎服。


    曆四海連忙拱手道:“鄙幫雖是草莽之輩,但也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又有話說主憂臣憂,主辱臣辱。既然陛下軍中缺乏糧草,鄙幫願意捐獻錢萬貫,糧三千石以資軍需。”


    鄭留守和曆四海這麽一搭一檔地相互唱雙簧,席上其他人哪裏還能不明白是什麽意思?當下紛紛起身說話,這個表示願意捐錢,那個表示願意捐糧,片刻功夫,已經征集到錢十幾萬貫,米糧三萬多石,直讓個鄭留守笑得合不攏嘴。急喚過來兩名留守司衙門的錢糧吏員,將各人應承捐獻的數額一一記錄在案。記下一筆,就送走一人,頃刻間滿席客人,隻剩下白馬寺三僧及曆四海還在座。


    白馬寺的錢糧,向來由本緣親自掌管。他雖然出家修行了幾十年,始終隻能酒、色、氣三大皆空,對個錢字卻簡直看得比天還大。平日裏就鎦銖必較,恨不得把一個銅板掰開當兩個花。今晚前來赴宴,本來是想和新任留守大人拉上點關係,再請留守大人簽幾個香油錢。沒想到留守大人請人赴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隻在乎伸手要錢。本緣早暗地裏捶胸頓足,後悔不該接下請柬,更不該前來赴宴。


    可惜現在不來也來了,世界上又那有後悔藥可吃?之前席間還有其他人,本緣便拚命縮起身體把自己變成個悶葫蘆,隻盼可以就此蒙混過關。此際客人都差不多走光了,眼見鄭留守施施然呷一口茶,轉頭把目光投向了自己這邊。伸頭也一刀,縮頭也一刀,不如豁出去光棍點也罷。


    當下本緣哭喪著臉,滿麵肥肉一顫一顫地起身合什道:“既然是為我、我們大周皇、皇帝陛下出力,白馬寺、白馬寺自然也……為善不甘人口。願意捐……捐……捐……”連接說了三聲捐字,就似被人用刀子在心頭割下三塊肉相似。實在拖延不下去了,一狠心,咬牙道:“願捐銅錢三千貫,米糧三千石以資助軍需。”


    這個數目一出口,連無名都立刻便皺起眉頭。要知白馬寺名下廟產足有良田一萬五千餘畝,兼且香火鼎盛,幾名大檀越每年固定捐贈的香油錢,合起來都超過銅錢萬貫。眼下隻拿這麽點兒東西出來,委實說不過去。本因禪師歎口氣,道:“師弟,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更何況本寺曆年也薄有積蓄,又何必如此吝惜?”迴首向鄭留守道:“阿彌陀佛,本緣師弟一時執著,倒讓大人笑話了。本寺願捐銅錢……”


    “且住。”鄭留守揮手打斷本因禪師說話,微笑道:“老方丈,曆朝舊例,各地道觀佛寺一概不必交稅納糧。本官雖然無德無能,卻也不敢破例。不過嘛……本官倒確實想向老方丈討取兩樣物事,不知道老方丈是否願意割愛?”


    本因禪師心底微詫,淡然道:“不知道大人想要的是什麽?”


    鄭留守豎起兩根手指,悠然道:“天煞兇星,金龍奪!”


    這七個字甫出口,本因禪師登時麵色激變,長身問道:“鄭大人,你這是?”猛然間“嘩啦”一聲,整張紅木桌子被淩空揪起,勢挾勁風當空砸至。本因禪師不假思索出掌抵住,喝道:“無名,帶你本緣師叔……”話未說完,隻覺桌上壓力陡然加重了七八倍,倉促之下聚勁未足,一口氣被壓住了說不出話。他深吸口氣,潛運內力反推。區區一張桌子哪裏經受得起兩名武林高手互拚掌力?當即轟然暴散。


    萬千木屑殘片如箭激射,搖曳燭光下,赫然暴露出曆四海那張得意獰笑的臉龐。這金鯉幫幫主更不廢話,雙掌交錯向前急推,掌力似怒海狂潮,洶湧滂湃兜頭冚下。聲勢之猛惡,直逼得人連氣也喘不過來。本因禪師喝聲:“好一著〖大海無量〗!”麵色轉趨深藍,催動菩提伏魔功第三禪次藍菩提,掌心隱現〖卍〗字金印,與曆四海相互對拚一掌。“砰”的沉聲悶響過處,氣浪激蕩,把屋中所有燈燭同時熄滅。本因禪師和曆四海兩人卻像被對方粘住了,各自僵立原地半步不動。


    無量七煞掌拚如來千佛手,彼此旗鼓相當,急切間誰也壓不下誰。迫不得已,兩人竟從對拚掌力轉為了直接比拚內力。隻是他們雖然不動,卻不代表別人也不能動。黑暗中但聽一下“乒乓”脆響,鄭留守大聲喝道:“弓箭手何在!”


    聲尤未絕,無數個火把齊齊點燃,把宴客大廳外那一塊小花園映耀得亮如白晝。上百名精兵悍卒各執兵器,槍出套,弓上弦,把才拖著本緣躍出花園的無名包圍得水泄不通。緊接著一條漢子從屋內大踏步走出,正是鄭留守的親弟,洛陽兵馬都監鄭仁詡。他環顧左右,冷哼著張開手就向無名肩膀抓過去,手爪激起風聲嗤嗤,勁力大是不弱。無名麵色轉黃,反掌急拍,又是一記〖佛光耀世〗。


    掌爪相交,無名屹立不動,鄭都監卻身不由己地向後“噔噔噔”連退三步,幾乎就要摔倒。好不容易穩住身形,臉上早漲成豬肝一樣顏色。惱羞成怒之下,斜身向旁裏再退兩步,大聲喊道:“放箭!”


    一聲令下,登時急風厲嘯,四麵八方箭如雨落,直要把無名和本緣射成兩隻刺蝟!廳內正比拚內力的二人齊聲唿喝,本因禪師震退曆四海,展開身法急躥而出。火光下隻見他雙臂齊出,〖轉法經輪〗掌勢展開,或拍或擋,或接或格,瞬息間把上百枝狼牙長箭盡數撥開,反過來在無名背心一推,道聲:“去找本塵!”無名被大力推動,有若旗花火箭直升上天,身體隨即劃出道弧線,更不知道落到了哪裏去也。


    這連串變故盡隻發生在彈指之間。等到眾官軍反應過來,無名早消失得無影無蹤,要追擊也來不及了。本因禪師正要跟著也躍出重圍,曆四海早如影隨形追到。無量七煞掌第二式〖無量直搗〗勢挾風雷印下。迫不得已,本因禪師惟有反手先護住要害。“砰”地又是一下悶響,兩掌相交,彼此各退了幾步。但這麽一耽擱,本因禪師和本緣已失去逃脫的最佳時機。憑本因禪師武功,萬不能在應付曆四海的同時,再分神撥打四周官兵的強弓硬箭而闖出重圍。


    本因禪師雙掌合什,大袖飄飄,護住了師弟本緣,沉聲道:“鄭大人,你究竟是什麽意思?”


    鄭留守踏步而出,微笑道:“老方丈,你又不是聾子,又何必要本官再多費唇舌?交出金龍奪和天煞兇星,你依然當你的方丈,豈不是皆大歡喜?”


    本因禪師淡淡道:“金龍奪是佛門無上聖物,鄭大人意欲強奪,難道就不怕成為天下佛門的公敵嗎?至於天煞兇星,不過就是幾句毫無根據的荒誕說話罷了,鄭大人竟然也會相信這等江湖傳言,實在教老衲不解。”


    鄭留守又是一笑,向東南方抱拳拱手,道:“本官信不信,根本無關緊要,金龍奪和天煞兇星都是皇上親自下旨索要,本官領命辦事而已。天下佛門?嘿嘿,老方丈,勸你還是多識點時務吧。”


    本因禪師麵色再變,好半晌,方才歎道:“好吧,既然是大周皇上要,金龍奪可以給你。但那什麽天煞兇星,老衲實在不知道是誰,更不明白為什麽皇上竟會向白馬寺要人。哪怕把老衲殺了,也隻有這句。”


    鄭留守笑道:“想不到老方丈竟然也會說謊,就不怕死後進拔舌地獄麽?假如你真的不知,剛才又何必那麽大的反應。啊喲,不好!”他驟然醒悟,麵色變成好似被人在小腹上狠狠打了兩拳般難看。急迴頭向鄭都監下令道:“立刻傳我號令,緊閉城門滿城大索,一定要把剛才那個小和尚找出來不得有誤!”


    鄭都監腦筋卻還未曾轉得過來,悶聲悶氣問道:“滿城大索?這是為什麽?”


    鄭留守氣急敗壞地揮臂打了自己兄弟重重一個耳光,喝道:“那個小和尚九成九就是天煞兇星,快去!”


    鄭都監恍然大悟,捂著臉疾步飛奔而出。鄭留守緩緩轉身,陰森森道:“老方丈,本官敬你一代高僧,本來想大家和氣收場。沒想到你敬酒不吃,偏要吃罰酒。這就怪不得本官辣手無情了”


    本因禪師低目垂眉,道:“阿彌陀佛,甭管大人如何辣手,老衲最多無非舍身應劫而已,又何懼之有?這副臭皮囊不過四大假合,老衲早想舍棄了。隻是,大人假如想依靠這些官兵和曆幫主就取去老衲性命,恐怕還差了一點吧?”


    鄭留守冷笑道:“光憑這些官兵和曆幫主,自然還不是老方丈敵手。不過要是再加上點兒幫手,卻又不同了。”語畢雙掌連拍三下。花園側邊的圍牆陡然應聲爆碎,十多條黑影大踏步走出。月光下看得分明,原來是合共一十八名渾身披掛鐵甲重鎧,手執丈八長戈的武將。十八人進退唿吸,整齊得猶如一人。縱使尚未動手,那股令人窒息的凜冽肅殺之氣,已然透骨襲至。


    本因禪師吃了一驚,失聲道:“天罡三十六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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